第5节
  不过他现在很有兴趣。他将长发拨开之后,露出了白皙光洁的脖颈,瘦弱,纤细,像是春天枝头上刚抽出的芽,鲜活又脆弱,他讨厌这样的东西,因为只要他没有了旁人的保护,就根本不堪一击。
  比如现在,只要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听见“咔嚓”一声,那是生命终结的声响。
  但他没有用力,只是将手虚虚的搭在那里。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大概是因为对方很乖,也是因为他知道留着对方会有多大的用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自己非留着他不可,因为未来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不过少了这个人,他处理起来会稍稍麻烦一点。
  但他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他只是觉得他现在不想杀他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他还在探究之中。
  因此他将手指向下滑,只是无聊的打量一下,沿着突出的骨骼划去,动作轻的不可思议,可对方竟然会发抖。
  怎么会发抖?这种人也会吓得发抖?阎修惊讶的连眉都皱了起来,他将指尖抬起,再轻轻触碰那细致的皮肉上面,然后他看到那个人的身体不仅跟着抖,就连耳朵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这可真是奇怪,但也有趣极了。
  阎修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杀他。
  因为在他重生后的短短期间内,他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太多太多有趣的事,那是在他上辈子绝对没见过的事,因为上辈子的这人是个疯子。
  残忍,暴戾,心狠手辣,歹毒狂妄,他简直比自己更适合当一个恶魔,不,他应该叫魔鬼,因为魔鬼的心中没有半点善与光亮。
  那么现在呢?他是真的变了,还是只是装作这番模样?如果自己继续探究下去,是不是会发现更多有趣的事情?
  想到这,他终于收起了自己的恶趣味,伸手指在对方脖颈上按压几下,就当是对方让自己愉悦的谢礼。
  “还痛吗?”他将自己的气息收敛了些,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对这家人都毕恭毕敬的阎修哥哥。
  “啊……”苏白晓这才从那无尽的恐慌之中挣脱出来,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可大脑依旧一片混乱,阎修刚刚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
  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孱弱又缺乏安全感的流浪猫。
  阎修看着他,将手从他的后颈移开,再轻轻将他下巴托起,苏白晓胆怯的抬起头,露出了红彤彤的双眼。
  啧。
  第7章 欺负
  阎修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那个人像是吓坏了的奶猫,不敢出声,也不敢叫,发丝凌乱,泪眼婆娑,白皙的脸颊已经没了血色,苍白的像纸,脆弱又单薄,好像轻轻一触碰,就会折出明显的痕。
  阎修的手指动了动,想退,却又没有退,他将视线从脸移到眼,去看那泛着红的眼角,以及被泪浸湿的瞳孔。
  没有哭,但只是忍着没哭,眼中水汽弥散,好似清晨林间的雾,挂在长而翘的睫毛上,眼角旁,并在琥珀色的瞳孔上凝住,微微颤动,像有风吹过,拂起波澜,荡起水纹。
  倒是一副受气样,好像是被自己欺负惨了似的。
  他从来没见过苏白晓这样,甚至连别人这样的,他也没见过。
  他上辈子只见过两种人,一种是和苏白晓一样,永远都厌恶他嘲笑他的人,另一种就是死人。
  死人不必细说,临死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他根本就没在意过。倒是苏白晓很是喜欢,这是他的乐趣之一,似乎虐死别人是他最大的爱好。
  而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他对与死亡相关的东西如此狂热,怎么可能会被自己吓得这样……都快哭了?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阎修想不通,因此他蹲下来,想仔细的探究对方,可光是他这一蹲,却又惹得苏白晓惊恐万分。
  他眼神闪躲,身体后倾,就连耳朵都紧张的竖了起来,又很快胆小的怂了回去,这不由得让阎修想起了之前,对方也是这样惧怕他,以前是被自己吓炸了毛,现在则是被自己吓的快哭了。
  这可真是……让人困恼啊。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继续盯下去,苏白晓真的有可能哭出来。
  不过对方哭出来是个什么样呢?阎修忽然好奇起来,而且他又想到,如果对方真是装的,被自己逼这么久,真的会哭吗?如果哭了,那心里会是怎样想的,会不会羞愧难忍,或是更憎恨自己了?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加期待了。
  因此他再一次去打量对方,去看对方的眼睛,看见了在眼尾凝聚的泪花,还有发红的眼眶,已经澄澈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他终究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如果对方真哭了,他还得去哄,哄一个被自己吓哭后呜呜哇哇叫唤的小猫儿,实在不是什么好做的事。
  所以还是慢慢探究比较好,免得把这只小猫儿吓跑了,或者干脆也不再装,直接与自己亮爪子了,那日后的生活可就又变得和上辈子一样无聊了。
  想到这里,阎修终于决定收手,顺便也把自己的情绪收敛了不少,等一切都调整好了,他才重新替苏白晓按揉了会后颈,问道:“这里,还痛吗?”
  “啊……”苏白晓几乎愣在了那里,怔怔的看着阎修。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阎修在问自己痛不痛,是这样的没错吧。可是这也不对啊,对方之前的动作难道不是想捏断自己的脖子吗,怎么忽然就……
  一说到这,苏白晓倒是发现,他的脖子确实不怎么疼了。
  难不成对方刚刚不是要捏死他,而是要给他按摩?这这这,苏白晓根本没法相信,阎修关心他,怎么不说爱上他了?扯呢吧。
  可阎修就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又问:“痛?”
  苏白晓:……
  苏白晓傻了,真傻了,他看着阎修,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可阎修却不给他机会,就直接凑近一点,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不不,没有。”苏白晓话都说不利索了,只因为现在的阎修贴的太近,自己视线里只剩下他的脸,而阎修的气息也萦绕在他身旁,搞得他好像被阎修包围了一样,有点头晕目眩。
  而阎修却觉得这样有趣。说实话,他还从来没觉得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这么有趣过,因此他还想凑得更近些,去瞧瞧苏白晓能是个什么反应。
  苏白晓确实受不了他了,只想玩命的往后退,可他本来就坐在床上,还裹着被子,整个人都行动不便,最后只能身子往后倾,看着姿势都十分难受。
  而这边的阎修却根本不放过他,苏白晓每后倾一下,他就跟着再凑近一点,最后苏白晓被逼到了没有退路,没法再向后退时,阎修便识趣的停下。
  可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依旧连半尺都不足。
  而阎修还在专注的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探寻的目光。
  可对方越是这样,苏白晓就越紧张,仅仅对视一秒,他就开始感到全身都别扭起来,甚至手脚发软,一不小心就要支撑不住,险些直接躺倒在床上。
  幸好阎修伸手拉住了他,又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苏白晓应对不及,只好老老实实的让阎修摆弄,挡对方想要将他额发掀起,去试探他额头温度时,苏白晓依旧没有反抗。
  只是系统在这时响起。
  “紧急提示:您目前的主线任务进展为0,隐藏任务完成数为0,若您在不进行进行任务,十五分钟后,将视为任务失败,扣除全部分数,并予以惩罚。”
  这简短的几句话,就像是一桶冰凉的水,不由分说的全部倒在苏白晓头上,虽是激的他心神一震,但确实是把苏白晓从偏题上给拉了回来。
  自从阎修靠近,他便一直处于被动阶段,因此任务是一筹莫展,苏白晓心急如焚,却又找不到出手的机会,正愁时,系统便又出了声。
  “请问是否需要开启傻瓜模式,由系统引导您继续下一步任务?”
  “开。”苏白晓连忙说道。
  “傻瓜模式分高级和初级,您……”
  “高级高级,快开始吧。”苏白晓没工夫再听系统一字一顿的说话,只想着高级应该能比低级厉害些,就选了这个。
  “好的,傻瓜模式已开启。任务一:甩开男主的手,展露出自己对他的厌恶。”系统音落下,苏白晓还没来得及考虑剧情,就感觉自己的手像脱离了控制似的,猛地抬起。
  他意识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自己就像是个剧里最常见的歹毒男配,狠狠将阎修的手甩开。
  “啪——”
  他甚至还能听到声音,而手背上的阵阵刺痛也在暗示着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苏白晓已经懵了,他的手还悬在半空,连收回去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这样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
  他感到慌张,愧疚,甚至是后悔,他没想到系统所说的高级模式就是直接支配自己的身体,按照剧情中的描写和力度,狠狠甩开阎修的手,而阎修却是在……在询问自己是不是不舒服。
  他还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没这么草率,或许根本就不会下这么重的手,可现在却……
  “对……”苏白晓下意识的张开口,却将这半句话压在唇边,也就是这时,阎修也垂眸,似乎要对他说什么。
  苏白晓闭上嘴巴,阎修便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对方这样一说,反而让苏白晓感到更加愧疚,可阎修却像习惯了一样,从容的将手收回,再理理袖口,抬起头,问苏白晓:“您刚刚说的‘对’……对什么?”
  对不起。苏白晓抿着唇,却不能将这话说出口,他不敢再去看阎修,却也不能低下头,因为自己既已经迈出了这步,就不能再退缩,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他试图移开目光,刚好看到桌上的水杯,便说:“倒,倒杯水。”
  他只不过是想支开阎修,让自己喘几口气而已。
  可系统却在他下达这条指令之后提示:“任务一已完成,任务二即将开启:将接来的水倒在男主头上,并出言侮辱。”
  ……
  苏白晓倒抽一口气。
  第8章 终极任务
  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白晓在听到这个任务时,第一句想说的就是这话,因为这任务实在是太操蛋了。
  即使他看过原书,也知道自己既然穿成了反派,就终归是要走上这条虐男主的道路的,可等到实际体验时,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先是把水倒在对方头上,再出言嘲讽,这是多大的怨,才能做到这点?
  苏白晓做不到,可书里的“苏白晓”却能做到,他既然穿成了对方,就也得做到。
  可这对他来说很难,因为他与对方不同,“苏白晓”是实打实的恨,不仅仅是因为阎修,更是因为他心中本就积累着无数的怨恨。
  其实“苏白晓”原本的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也是王和王后唯一的孩子,日后注定立为太子,享尽荣华,继承王位,会拥有无数的敬仰与荣耀,也极可能会名垂千史,他本该是幸运儿,却因为一个诅咒,让他成了这个所谓的不祥之子。
  他会带来灾难,他是罪孽之源,他将与恶魔为伍,他必须死。这写话语早在几千年前便被人们传颂,使得“苏白晓”在出生时便被判定了罪行。
  国王和王后为了保护他,才不得不做出取舍。
  也正是如此,这样一个本该生活在阳光与欢笑中的孩子,就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了,他为此抛弃了自己的性别,改变了所有的生活方式,只为了活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一只精致的金丝雀,被以爱和保护为名的锁链禁锢在这座古堡中,除了余亦珊偶尔来看他,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人。
  诺大的古堡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学会了享受孤独,同样学会了自私,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过其他人。
  亲情,友情,爱情,一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