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女孩子柔软温热的指腹落在肌肤上,邵明渊瞬间浑身紧绷。
  乔昭抬眸看他,安慰道:“这次不疼了。”
  邵明渊觉得头有些晕,思维好像比平时慢了许多,耳畔那句话却无比清晰:这次不疼了。
  他的童年到少年再到如今,不是在侯府的演武场就是在北地的战场上度过的,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
  有些疼,你忍一忍……
  这次不疼了……
  这样的话,他居然从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口中听到了。
  等邵明渊回神时,乔昭已经取下所有银针,接过晨光手中另一条干净软巾擦拭着他的胸膛。
  邵明渊只觉那温热的软巾落在他身上,仿佛有火在烧。
  他哑声道:“这个不劳烦黎姑娘了,让晨光来吧。”
  这一次乔昭没有反驳,把软巾递给晨光,吩咐道:“替邵将军反复擦身,等肌肤泛红,再穿衣服。”
  “嗳。”晨光心里直叹可惜,面上却不敢乱说,老老实实接过软巾替邵明渊擦拭。
  乔昭走到屏风后面去净手。
  等她转回来时,邵明渊已经穿好了上衣。
  乔姑娘目光忍不住下移,落在对方小腹上,心道:嗯,穿上衣裳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察觉乔昭目光所落之处,邵明渊条件反射脸一热,咳嗽一声道:“今天多谢黎姑娘了。”
  “不用。”乔昭面带微笑,瞧不出任何异色。
  邵明渊暗暗惭愧。
  黎姑娘才是真正的医者,如此坦荡,他却拘泥于男女之别,实在自愧弗如。
  “黎姑娘,今日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让晨光早些送你回去吧,他日在下定会重谢。”
  乔昭扬眉。
  这人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她还没缓过来呢,就赶人了?
  “邵将军不必急着道谢,明日我还要来的。”
  “还要来?”邵明渊心一沉,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乔昭颔首:“是的。邵将军总不会以为一次就可以把寒毒祛除了吧?今天只是把攻入心脉的寒毒拔出来,然而你体内寒毒已深,稍有情绪波动那些寒毒会再次攻入心脉,且会一次比一次凶险。我打算彻底祛除你体内寒毒,以绝后患。”
  “那需要施几次针?”
  “施针次数要视你身体情况而定,要把寒毒彻底祛除,大概要半年吧。”
  所以她之前才一直没想接手这棘手的差事,可眼前这人再熬下去就等不到李爷爷回来了,她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只能管到底了。
  邵明渊沉默许久,问:“每次都要像今天这样?”
  第260章 你想让我负责?
  “前期是如此。”
  少女平静淡然的样子让邵明渊有点不敢开口,可今天还能说是情况特殊,要是之后天天如此,即便黎姑娘不在乎,他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他这样,算是毁了黎姑娘清白吗?年轻的将军不确定地想。
  倘若他不曾娶妻,可以为今日之事负责,自然不会如此纠结。
  可是他亲手射杀了妻子,早就没了再娶妻的资格,又怎么能心安理得与一名姑娘家牵扯过多。
  “既然如此,那在下还是等李神医回来,请李神医诊治吧。”邵明渊话说出口,就发现少女蹙了一下眉,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紧张。
  乔昭板着脸道:“等不到李爷爷回来,你就没命了。不然邵将军以为我闲得无聊么?”
  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话,好像她是登徒子,想多瞧两眼似的。
  邵明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晨光忙道:“将军,您就听三姑娘的吧,您身体最要紧啊。您想想看,要是您出什么事,我们这么多兄弟该怎么办?”
  呵呵呵,将军大人脱光光被三姑娘看上几次,难道还能不娶人家?
  “邵将军在犹豫什么?莫非因为被我看到了,觉得我该负责?”
  “咳咳咳。”邵明渊咳嗽起来,“黎姑娘说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明天我还会过来。”乔昭果断作了总结,见邵明渊还想再说,提醒道,“病人的话,我一般只会听,不会采纳。”
  邵明渊:“……”
  晨光暗暗给乔昭竖了个大拇指。
  他算看出来了,还是三姑娘对将军大人最有办法。
  “晨光,走吧,回去了。”乔昭冲邵明渊颔首,转身走出两步,忽地停住,慢慢转过头来。
  “黎大夫还有什么吩咐?”邵明渊无奈问,心情格外复杂。
  乔昭上下打量邵明渊几眼,收回视线,淡淡道:“除了寒毒,邵将军身体并无大碍,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许是心理原因,邵将军放宽心就好。”
  直到乔昭推门出去,邵明渊还处在石化中。
  身体并无大碍……
  有什么不妥或许是心理原因……
  少女轻柔甜美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每一句话都很简单,可年轻的将军觉得自己的脑袋完全转不过来了。
  黎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邵明渊闭闭眼,猛然睁开,视线如利刃射向跟在乔昭屁股后面的晨光。
  这个混账,他要杀了他!
  晨光只觉后背一凉,箭步冲了出去。
  将军大人太吓人了,三姑娘救命啊!
  一见乔昭与晨光出来,池灿等人涌过去,被撇下的靖安侯孤零零站在原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明渊房间里居然走出来个姑娘?
  不是说明渊吐血昏倒了,为何会走出来个女孩子?
  被众人包围的乔昭视线投过来。
  靖安侯?他怎么会过来了?
  是了,今天是邵明渊乔迁之喜,靖安侯府不可能不来人,靖安侯知道邵明渊出事不足为奇。
  那他知道被沈氏拦下的那匣子信吗?
  晨光说,那些信是邵明渊在滴水成冰的北地写给她的,她很想看一看,以前被她认为冷情冷性、满腔热血都给了国家百姓的人,会对自己的妻子说些什么。
  只可惜,现在的她没有任何理由去看那些信。
  乔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曾经也是给邵明渊写过信的,只是没有得到过只言片语的回复,便不曾再写了。不知道她写的信也在那匣子里面吗?
  若是在,邵明渊是否会看到?
  一时之间,乔昭说不清是期待他看到,还是期待过去的一切痕迹彻底消失。
  “黎姑娘,庭泉怎么样了?”众人纷纷问道。
  “三姑娘妙手回春,我们将军已经醒了。”晨光高兴地道。
  “这位姑娘是大夫么?”靖安侯终于醒过神来,大步走来。
  他虽个头高,却很清瘦,两鬓的白发比同龄人要多。
  短短两三年,靖安侯真是苍老多了。乔昭心中想。
  “见过侯爷。”她行了礼。
  靖安侯一怔:“小姑娘认识我?”
  “并不认识。只是看您的气度与年纪,应该是邵将军的父亲了。”
  “原来如此。请姑娘先留步,我去看看犬子。”
  乔昭立在庭院中,见所有人全都涌进邵明渊所在的房里,对晨光道:“走吧。”
  “三姑娘,侯爷不是说先等等——”
  乔昭笑笑:“我又不是大夫,难道要留下来等靖安侯审问吗?”
  晨光一听,连连点头。
  三姑娘说的可真有道理,他再不走,难道等将军秋后算账吗?
  小车夫带着乔姑娘赶忙跑路了。
  “父亲。”邵明渊一眼看到了靖安侯。
  “明渊,你怎么样了?”靖安侯挤到邵明渊身边,打量着儿子。
  池灿忍不住道:“侯爷想知道庭泉怎么样了,何不回去问问侯夫人。”
  朱彦轻轻拉了拉池灿。
  他们是庭泉的好友,在靖安侯面前就是晚辈,再怎么气愤,可以把邵景渊痛扁一顿,但给靖安侯难堪就失礼了。
  “拾曦,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不要紧,正好有些话要和父亲说。”
  朱彦拉着池灿对邵明渊笑笑:“那我们先回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靖安侯打量着邵明渊苍白如雪的面色,心情沉重叹了口气:“明渊,我听说你吐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