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反正他是只妖,有些讲课也去不了,总是不能与苍玦同席而坐的……去了也无用,去了也心塞。
  “南栖,我去帮你喊龙君过来吧?就说你不舒服。”阿雀小声讨好他。
  南栖赌气:“算了。”
  可入夜前,苍玦还是来了。他还带了南栖喜欢吃的红豆饼,是方才他特意去人间买的。
  南栖哭了许久,迷迷糊糊地哭累了,便睡了过去。后边,他是被红豆饼的香气诱醒的,他定睛看到苍玦手上拿的红豆饼,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问苍玦讨要。
  苍玦挑眉:“不要?那我给别人了。”
  南栖本来没什么心思的,一听他这么问,顿时委屈啊嫉妒啊,统统涌上心头。他拽起枕头想丢向苍玦,又舍不得丢,最后抱着枕头,张口就是哭音,颤悠悠的:“……给别人就给别人!”
  “……”
  往日里会顶嘴的麻雀又回来了。
  苍玦好笑道:“我不与你生气,你倒同我生起气来。”
  南栖别过脑袋,用力抹了把眼睛。
  “南栖。”
  南栖不理他。
  苍玦便作势要走,南栖见了,慌张地站起身来,赤着脚。他被关了几日,人都憔悴不少。他怔然地瞧着苍玦,眼睛微红,稍稍有些肿。
  苍玦终究是舍不得的,他连忙转身去抱住了南栖,
  南栖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拿袖子擦抹,抽抽搭搭地捂着脸。苍玦把他抱回床上,用指腹揉他的泪珠子:“到底怎么了?”
  “我想和你睡觉。”南栖固执且苦恼地说,“但你不和我睡觉……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你睡觉呢?”
  苍玦甚是无语。
  “你只和芳泽女君去听讲,形影不离的模样……”南栖醋意横生,越说越凄惨,“反正我横竖是难以成仙,也不能和你同进同出。”
  苍玦注视着他,像是不愿南栖说这些难听的话,简短道:“胡说些什么?”
  “苍玦,你是不是厌了我?”南栖可怜兮兮地凑近了,鼻息亲昵暧昧地打在苍玦的脸颊上,他轻轻搂住了苍玦,似一阵花香缠绕上来。
  凤凰草的功效还有三个晚上,他不能功亏一篑。即便是死皮赖脸,南栖也想试一试。
  “南栖,你不对劲。”苍玦想推开他。
  但南栖却顺势蹲下了身,一双手扒在苍玦的腰身,隔着衣料,靠近了苍玦……
  龙性本淫,南栖又是苍玦的心上人。他这个举动,无疑是给苍玦出了一道难题。推开抑或是不推开,苍玦选择了不推开。他用术法封了这间厢房的四面,挥手灭了屋内的烛火。
  暗香浮动,是隐秘的**。
  南栖生疏且鲁莽的动作是青涩的,也散发着果子即将成熟的香甜。
  花蕊若要结果,必先引蜂。
  ……
  夜有春意,无尽浮动。
  苍玦捕捉到南栖最脆弱的瞬间逼问他:“你瞒着我什么?”若不是如此,恐怕南栖是开不了口的。苍玦是出了一道下下策,却也并不觉得不好。只是往常的礼仪规矩,统统败在南栖手上。
  “唔……”南栖回回在床事上都强硬不过苍玦,他失了心智,眼角露出一抹魅态,是往前所未有过的。苍玦看着心动,低头吻了他的唇。
  最后,在苍玦一遍遍的追问下,他终于说了:“我想……唔……想和你有个孩子……”
  他说得真诚,可苍玦只当他是迷糊了,并未当真,只将这当作笑语,哄着南栖:“好,我们怀个孩子。”
  混乱间,南栖露出一副害羞的模样,猛地点头。
  整整三个晚上,苍玦与南栖颠鸾倒凤。
  开过一次荤,便吃不了素。
  苍玦尝过一次南栖主动的滋味,就再难割舍。他像是打破了一道禁忌,在辰山偷尝到了原先不得知的味道,意犹未尽,只得夜夜索取,种下南栖心心念念的果。
  第三十五章 龙族-拾伍
  六月。
  房中小闷,恰逢深夜起风,南栖偷偷地开了半扇窗,赤着脚又爬回床榻上。他丝毫不避讳地窝进苍玦怀里,听着外头树叶飒飒,他打了个哈欠。
  苍玦半梦半醒间,侧过身,搂紧了他。
  距离食用凤凰草的日子,已过小半月。南栖的不安让苍玦更加在意他。每一日入夜,他都不顾他人的看法,要歇在南栖房中。
  从那之后,南栖仿佛吃了定心丸,足足半月都不再讨要那事儿,甚至于连苍玦想要,他都婉拒了。每每这种时候,他不是肚子疼,就是困了,总要找个理由出来搪塞。
  苍玦宠他,便也由着他。
  苍玦解了他的禁足,每日带着他去听道远上仙的讲座。
  此间,南栖学到许多新的知识,他像是树苗茁壮成长,抽出新芽,今朝就要开花,明朝便是结果。南栖的身上开始透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比屋内的檀香淡一些,却比枝头的花香要浓一些。
  苍玦不知,这是凤凰草的香味。它潜伏于南栖体内,勾魂般肆意生长。
  而胚胎已结,只是他们尚未知晓。
  南栖开始嗜睡,他不再同苍玦去早课了。只要脑袋沾到枕头上,南栖就起不来。苍玦以为他是倦了道远上仙的讲座,就不再为难他。
  千梓趁着南栖熟睡时,悄悄为他把过一次脉。她心中欣喜,也怕苍玦提早发现,便向南栖灌输是六月困倦,嗜睡是常有的事情。不仅如此,千梓为南栖准备的膳食变得更加精致。许多时候,她都是亲自去伙房做吃食,美名其曰是想让南栖的日子过得更舒畅些,她也能尽心些。
  在辰山的日子安逸,南栖的性子突然安静下来,每日都乖乖地坐在屋内看书,也不再去抓小鱼了。
  这便苦了阿雀,她找不到人陪她玩耍,就天天去缠着鸢生。好在鸢生是个好脾气的,阿雀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宠溺得不得了。
  却没想到,这样的好日子没有维持多久,衡水河岸便出事了。
  溯玖的眼睛终于在某一个深夜中,映着一盏烛火,逐渐失去了光亮。他坠入了无尽深渊,重返黑暗。他是天生的盲者,又身有妖族王室的血脉,普通的眼睛难以匹配他的身体,唯有这双神兽的眼睛,他用得尚久。
  如今,三界中的神兽已被屠尽,溯玖再也找不到第二双可以用的眼睛了。
  他身处黑暗中,已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光明。
  溯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些,殊不知,见过世间百态后再回到过去,是这般难受。他懊恼地扫开了桌上的茶盏,茶叶混着茶水,贴沾在破碎的瓷片上,如道道残败的柳。
  门外进来一个人,脚步轻轻,他蹲下身清理碎片,唯恐溯玖踩着碰着,这似是往日景象。他面色淡淡,仿佛是换了一个人,抬头,面目清秀,分明是溯玖身边的凡人季云鹤。
  “出去。”溯玖沉声。
  季云鹤驻足,随后走近两步,他缓缓抬头望向溯玖,眼底是几分疼惜。
  而溯玖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真的瞎了。
  于此,季云鹤像是得到了大赦,放开了胆子走上前,缓缓伸手,如触碰羽毛般抚摸了溯玖的眼角。
  顷刻间,溯玖眼角生了一朵若隐若现的莲花,隐隐生香。恍然间,溯玖在脑中看到了过往,看到了那些他一直想回去的从前。
  只是画面中的人,身影模糊,不见容颜。
  溯玖倒抽一口气,蓦地抓住了季云鹤的手腕:“你是谁?”
  “君上,我是季云鹤。”
  “你不是!”溯玖怒吼。
  溯玖颤声问:“你到底是谁?你在骗我……”
  季云鹤今日不同于往常,他的神态举止都变了,不像个孩子,眼中更是积了岁月的风霜。他温和笑道:“我是,也不是。”可他也道,“阿玖。”
  溯玖像是被掐住了脖颈,扼住了呼吸。干涩的喉咙如塞满沙石,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无声道:师父……
  唯有莲辰才会喊他阿玖,唯有他一人。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昵称,旁人不可喊,唯有他……
  季云鹤是莲辰的一道咒,在适当的时机里,出现在人间,放置于溯玖眼前。那朵锦袋里的莲花,是莲辰有意而为之。
  他要让季云鹤跟着溯玖,直到溯玖的眼睛看不见的那一天,季云鹤身上的封印才能解开。他也才能用季云鹤的身躯,与溯玖再次对话。
  “阿玖,往前的一切错与过,我都未曾真正怪过你。但我已时日无多,今次送你一双眼睛,你也便将我放下吧。”
  这是莲辰用季云鹤的身躯,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这样子,就像是魂息短暂的残留,徒生一个影像,徒留一道残香,稍纵即逝,溯玖还未抓到一丝一毫,他便消散了。
  季云鹤变成了轻渺的云烟,附着于溯玖的眼睛之上,在溯玖胡乱的呼喊中,消失得一干二净。溯玖跪倒在地,眼前的光明使他战栗不已。季云鹤湮灭在无尽黑暗中,聚成一双星星,成了他的眼睛。
  原来莲辰一直在他身边,他却丝毫没有发现。
  可为何……为何莲辰会说自己时日无多,为何莲辰又要用季云鹤来帮他?
  莲辰难道不恨他吗?是他毁了他们的师徒关系,也是他毁了扶风阁。一切都是为了独占莲辰,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莲辰该恨他的。
  溯玖匍匐在地上,眼泪充斥着眼眶,却无法落下。他身负枷锁,被幼年时的深渊所禁锢,是莲辰带着和煦的微风,揽着天光,将他拉了出来,给予他光明,教会他成长。
  所以他爱莲辰,他也恨莲辰。
  若不能待他全心全意,又为何要施舍那一点光亮?
  盲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不曾见过热闹。莲辰将那些都给了他,他便放不下了。今日,莲辰却好笑地以这种方式出现,讲着要他放下?
  溯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咬牙起身,狼狈却心生魔障。
  “师父,我如何……放得下。”
  你若死,我即死。
  你若生,我便生。
  溯玖痛苦地抱紧双臂,眸中充血,戾气布满他的周身,那是不入轮回的孽障。他嘶声力竭,咬牙切齿,再开口,已是带着千疮百孔的执念:“我一定要寻到你……”
  而衡水河岸也在这一日里,生灵涂炭。
  魔君溯玖入魔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三界。
  天帝速召苍玦回天界,派他与玉衡带兵前往衡水河岸对阵溯玖。
  此事来得突然,南栖是在午时小憩后才得知。他被苍玦留在了辰山,要等道远上仙的讲堂结束方可回琅奕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