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顾熙言被萧让的定定的目光看的一愣,舔了舔粉唇,下意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是妾身僭越了……侯爷若是不喜……”
  上一世,她和萧让形同陌路,对他压根没说过几句好话,更不知他的生活习惯如何,刚刚一时兴起,便脱口而出了。
  萧让把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尽收眼底。轻轻放下手中的银筷,叹了口气,一把将顾熙言揽到膝上,“我没有不喜。”
  他身为武将,常年操练三军不说,一身肌肉也不是白长出来的——就算是数九寒天,光着膀子练上几个时辰,也是使得的。
  只不过……这侯府空荡荡许久,如今有了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侧,他又怎会不喜?
  顾熙言猛地被萧让单手抱起,两只细嫩的胳膊下意识搂上了男人的脖子。
  “不过……你方才叫我什么?”萧让贴着顾熙言的脸颊,低低开口问。
  两人姿态亲密,男人挺拔的鼻梁几乎触到她的额头,顾熙言一个劲儿的往后躲,不料男人生怕她从膝头掉下去,一手揽在她背后,微微一动便把人拉了回来。
  “妾身方才叫的……叫的‘侯爷’……”顾熙言看着萧让近在咫尺的俊脸,瑟缩道:“侯爷,快用饭罢,菜要凉了……”
  “叫的不对。”萧让挑眉,不容分说地打断,俯身在那一张一合的樱红粉唇上重重啄了一下,“再答。”
  身后几个服侍的丫鬟皆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乱看,憋着笑,大气也不敢出。
  这大早上的,顾熙言没想到萧让竟如此孟浪,脸腾的便红了,细胳膊细腿儿拼命挣扎了几下,低声嗔道:“侯爷这是作甚!下人都看着呢……你快放我下来!”
  这一急,顾熙言忘了自称“妾身”,满口都是“你”啊“我”啊的。
  萧让听了,仍是把她抱在膝头不松手,瞥了眼鹌鹑一样的下人,薄唇勾了抹笑,淡淡道,“谁敢看?”
  这样的固执霸道!
  顾熙言拿他没辙,只好放软了声音,低低的唤了两声“夫君”。
  顾熙言今日梳了飞仙发髻,云髻巍峨,插着一支坠着三簇流苏的鎏金镶翡翠步摇,行动之间步摇来回摆动着,颇为勾人心神。
  娇人儿在怀,正吐气如兰,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他“夫君”。萧让听得通体舒畅,看的喉头一动,俯身重重吮上樱唇。
  一吻下来,顾熙言浑身乏力,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在了萧让怀里。
  男人埋头在她修长的脖颈边,声线低哑地回应她,“好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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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王府(捉虫)
  顾熙言正两腮酡红地埋头在萧让肩头,突然听到这声低哑的“娘子”,眼眶中的泪意几乎要涌上来。
  上一世,她和萧让成婚整整十年,两人从未曾如此亲密过。
  刚过门的时候,她冷冷冰冰的叫他“侯爷”,他面如寒霜的叫她“夫人”。后来,两人相看两厌,生出许多怨怼,就连表面的敷衍功夫也懒得做。她每每直呼其名,叫他“萧让”,他气极的时候,只称她为“顾氏”。
  泪水晕湿了男人肩头的一片衣裳,顾熙言压抑着喉头的哽咽,心乱如麻。
  两人一番闹腾,一顿早饭愣是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目送着萧让去了演武堂处理公事,顾熙言便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回了正房内室。
  浴室里头,白玉美人榻上,红翡、靛玉服侍顾熙言脱了外衫衣裙,又拿出瓶瓶罐罐的膏脂来给她上药。
  以往顾熙言未出阁的时候,虽说也将养着身子,可这些药脂也不过两三天才用一次。如今她刚为人妇不过寥寥几天,这些药膏竟是要天天抹着!
  “嘶——轻些。”顾熙言轻趴在美人榻上,身下传来的痛意让她忍不住眉头一皱。
  “老奴说句不中听的,”王妈妈虎着脸色,忍不住道,“姑娘需当心着自己的身子!侯爷再胡闹,姑娘也得劝着点儿!”
  顾熙言红着脸应道,“妈妈,知道了。”
  红翡、靛玉给顾熙言上好了药,又在那精巧的肚脐处放了一粒香肌丸。
  王妈妈见了,又道,“这些膏脂虽滋阴养颜,可终究还是有些寒凉,姑娘还是逐渐减少用量为好。”
  顾熙言正阖目养神,听了这话,低低“嗯”了一声。
  王妈妈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才大婚第几天,侯爷日日胡闹,竟是没个度!以后可怎生是好!
  等顾熙言这边儿收拾停当,那厢流火便在外面请,说是马车备好了。
  昨日,萧让随口提了去淮南王府拜见老王妃的事儿,故而择日不如撞日,趁着这两天萧让休沐在家,今天上午两人便去淮南王府走一遭。
  ……
  平阳侯府和淮南王府有累世通家之好。
  大燕朝开国之时,先祖皇帝玄帝率文臣、宿将南征北战战整整十八载,始得天下太平。
  八荒既定,方论功行赏,定封宰辅公候。
  淮南王李氏先祖和平阳侯萧氏浴血沙场,有铸国之功勋。先祖皇帝玄帝封萧氏为“平阳侯”,加封“一等侯”爵位。因淮南王李氏乃是先祖皇帝胞弟,故而封其为“淮南王”,加封“护国大将军”。
  民心所向,胜之所往。
  开国三年,先祖皇帝“知人善任,兼听明信”的贤名广传四海,天下一派百废待兴的景象。
  当年四海齐喑,淮南王李氏先祖和平阳侯萧氏浴血沙场,风雨同舟。多少次置生死于度外,才有了两府的世代之交。
  马车缓缓停在淮南王府前,倘若细看,不难发现,车辕处镌刻着一朵盛放的木芙蓉——正是萧氏一族的族徽。
  萧让先行下了马车,随即冲刚从车厢里探出头的顾熙言摊开了大掌。
  男人身量高大,肩宽腰窄,穿了一袭苍蓝色团花锦袍,愈发丰神俊朗。顾熙言心头一动,刚伸了小手放到大掌上,正欲借着男人的力气下车,却突然被萧让一把抱了下来。
  “呀——”顾熙言惊得叫了出声。
  男人的怀抱十分有力,顾熙言刚稳稳落了地,便被男人握住了小手。
  只见萧让俊脸上一本正经,神色如常,似乎只是做了分内之事。顾熙言轻咬了下粉唇,任男人牵着自己朝王府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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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昭君怨
  淮南王府是先祖皇帝在世敕造的。
  未进府邸,抬头迎面便是先帝亲笔御书的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府邸面积广阔,其中堆山凿池,起楼竖阁,颇有移步换景之感——比平阳侯府还要奢侈几分。
  一行人停在安康堂前,几个丫鬟婆子进去报了一声,才恭恭敬敬的请萧让和顾熙言进去。
  安康堂里装潢精致华美,清一色的红梨木桌椅坐榻,东次间的百宝柜中陈设着珍玩古董,皆是价值连城。西次间被打造成了佛堂,供着一尊通体纯金的观世音菩萨像,下头设着八宝璎珞四色蒲团,佛堂里香火缭绕,莲花灯彻夜长明。
  老太妃穿一身黛青色团花常服,手里正捻着一串十八子佛珠,见两人走到跟前见礼,忙从坐榻上起身,拉着顾熙言的手道,“好孩子!快快起来!”
  “谢过太妃娘娘。”顾熙言笑意盈盈,又屈身行了一礼,“上次太妃娘娘驾临顾府,及笄礼上匆匆一见,还未来得及亲自向娘娘拜谢!”
  老王妃见顾熙言生的花容月貌,粉面桃腮,言行举止又大方得体,不由得点了点头。上前将顾熙言扶起,轻拍着她的手,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拘礼。”
  “上次见你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女儿,一转眼,如今小两口已经成婚了,真真是岁月催人老哟!”
  萧让闻言道:“娘娘巾帼不让须眉,怎会在岁月前折腰?”
  老王妃笑着摇了摇头,“彦礼,就你这孩子会哄我开心。
  顾熙言听了,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萧让,估摸着“彦礼”应该是萧让的表字。
  萧让又开口,说明来意:“父侯、母亲殿下皆已不在,平阳侯府中没有长辈,彦礼便带熙儿来拜见娘娘了。”
  老王妃闻言,嗔道,“你该拜见的人是延福宫里头的皇太后娘娘,你的亲祖母!可不是我这老婆子!”
  萧让笑道,“太后祖母自然是要拜见的,可巧这两日赶上休沐,等后日再进宫拜见,想必祖母也不会怪罪——在彦礼心里,娘娘和祖母是一样亲近的。”
  老王妃笑着摆摆手,“你惯会哄我这个老婆子!”
  顾熙言听着两人对话,使劲儿憋着才没笑出声儿来。
  上一世,记忆里的萧让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这一世,两人虽说亲近了些,平日里萧让依旧是老成持重,一贯正经。顾熙言哪曾见过他今日这般抹了蜜一样的模样!
  萧让看了身旁偷笑的小女人一眼,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仍是一脸不动声色的沉稳。
  老王妃又拉着顾熙言问了几句家长里短,那厢便有婆子打帘子进来道,“老太妃、侯爷、夫人,王爷到了。”
  话音儿刚落,便走进来一位穿着靛青色亲王常服的男子,生的颇为高大,眉目间英气逼人。比起萧让少了三分锐利,多了两分粗犷。
  淮南王李肃走到堂前正中央,冲榻上上座的老太妃行了礼,“祖母,孙儿给您请安了。”
  老太妃笑意淡淡,“敬谙,你瞧瞧,如今人家小两口新婚不久,便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看的我这老婆子喜欢得紧,你也多把心思收一收,往这王府里放一放。”
  淮南王笑了笑,讪讪道,“祖母教训的是。花厅里头早早备了酒菜,孙儿请彦礼兄和弟妹过去,就不叨扰祖母清修了。”
  老太妃抬了抬眼皮道,“罢罢,你们年轻人有说不完话儿,我这老婆子就不碍眼了。
  去罢。”
  一行人出了安康堂,又穿过重重繁复的回廊,来到一个颇为开阔的园子里。丫鬟婆子挑起八宝璎珞的帘子,等三人入内,方才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奉上热气腾腾的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