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傅悦愣住。
  “悦姐姐,其实说实话,如果他不是他,如果有一个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应该会很心动,会心甘情愿的嫁了,可他是云筹啊,我是被逼着嫁给他的,在我心死如灰认命允婚的时候,他却来跟我说,他会对我好的,他的语气是那样的郑重,说的如此认真,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啊,你说,是不是很讽刺啊?”
  傅悦沉默了半晌,才一脸诚恳的道:“阿笙,我觉得云筹挺不错的,或许你可以试着与他培养感情。”
  裴笙一愣,惊讶不解的看向她。
  “悦姐姐……”
  傅悦从容轻和的对裴笙笑着,轻声道:“不要去想他姓甚名谁,不要去顾忌他背后的任何人,也不要去执着这桩婚事的起因,就当他是你的未婚夫,是你今后要相伴一生的人去对待,不要心怀偏见,与他好好相处,或许你会好过很多,你才十七岁,还有长长的一生,没有必要因为一时义愤去钻牛角尖,把自己局限起来,让自己痛苦不堪,这不值得。”
  傅悦有一种没来由的猜测,真只是肯定,云凑对裴笙,似乎别有心思。
  那日在裴家碰上,他看裴笙的眼神,不同于寻常,内敛隐忍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很浅微的异样,所以,傅悦并不能肯定,直到刚才裴笙说起那日受伤的经过,傅悦才有所笃定。
  她总觉得,裴笙嫁给云筹,应该是不错的。
  裴笙怔然许久,都没有开口。
  傅悦的话,她一向都是听得进去的,刚才这一番也不例外,而且,从来没有人像傅悦这样劝导她,哪怕是她娘亲,在得知她的打算之后,也不过是心疼她,却也没有多言其他。
  傅拉着裴笙冰凉柔软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再无所望听天由命,其实不过是想在这桩无力扭转的婚事之中,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不期望不在意,便不会被伤害,你的想法是对的,可也不尽然,以你现在的情势和处境,你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给你和云筹的未来一个机会,兴许,你会得到许多。”
  裴笙讷讷的看着她:“悦姐姐的意思,是想让我与云筹好好培养感情?”
  “是这个意思。”
  裴笙不解:“可是为什么?以你的立场,其实我和云筹关系不好才是最好的吧,你之前说过,裴家和云家联姻,对楚王府很不利,我若爱上云筹,岂非更有利于裴家和云家站在一起?你为何还要这样劝我你?”
  第294章 彷徨迷茫,公主将嫁(一更)
  傅悦笑着摇了摇头,莞尔道:“我的立场,确实应该不希望你和云筹夫妻情深,相反,更应高希望你们夫妻不睦,希望裴家和云家结仇,可是阿笙你忘了么?我说过,我把你当妹妹,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能好过,何况,事已至此,你和他好不好,于我们而言其实也没区别了,可对你却是截然不同的,我希望你能与他情投意合白头偕老,而不是形同陌路相敬如宾,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晓得,前者才应该是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对你自己最好的处境,后者,其实只是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最好的退路,而你现在,尚且用不着为自己准备退路。”
  听着傅悦的话,裴笙愣神下来,垂眸沉吟许久,似乎都听进心里去了,但是做不做,能不能做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不置可否,只忽然歪着头问道:“悦姐姐似乎对云筹很赏识?”
  “何以见得?”
  裴笙笑道:“若非悦姐姐欣赏他,是绝对不会劝我放下对他的成见与他好好相处的,所以我猜,悦姐姐对他印象是极好的,好到觉得可以让我托付终身,对么?”
  傅悦对她好的心,裴笙是全然看在眼里的,虽然认识不过两个月,可俩人从开始的一见如故,到这段时日的相处和深入了解,她坚信,傅悦是真心待她不会害她的,既然觉得她可以和云筹好好处着,定是相信云筹的为人的。
  可……为什么呢?
  如果她没记错,傅悦是前两日的满月宴才在裴家见到云筹的啊。
  傅悦点了点头,坦言道:“是,我很赏识他,虽然只见过一次,对他知之不多,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嫁给他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是出自于直觉,我看人一向很准,没道理会看错他,也或许因为我相信你的父亲,不管如何,裴侯始终是在意你这个女儿的,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何执意让你嫁给云筹,可我坚信,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建立在为你好的基础上的,如若不是他笃定云筹会是你的良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尽管她对裴侯颇有揣测,可客观来说,她一直相信裴侯是个好父亲。
  裴笙淡淡一笑,幽幽道:“或许吧,或许云筹很好,或许父亲都是在为我好,可那又如何,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阿笙……”
  裴笙上前一些,拉着傅悦的手,浅浅笑着,眼底却透着丝丝哀婉与淡然,低声道:“悦姐姐,你不用再为我的事情伤神费心了,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这些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现在只想顺其自然,什么都不去奢求,不抱任何期望,安度余生便可。”
  “可是阿笙,你如今正值芳华,如何能这般心如槁木啊?”
  明明在不久之前,是那么活泼娇俏神采飞扬的姑娘,可如今,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活力,反而死气沉沉……
  裴笙摇了摇头,无喜无悲的样子,轻声道:“悦姐姐,我并不是心如槁木,我只是心里很彷徨,也很迷茫,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以何种心态去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桩婚事。”
  所以,只能以这样无欲无求的姿态来面对了。
  傅悦看着裴笙许久,终是只长叹一声,无奈道:“也罢,你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以后的事情尚不知如何,我也不能保证云筹当真可信,所谓日久见人心,你如此聪明,日后相处起来慢慢看,总是能看得懂的,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只要你记得,永远不要亏待你自己,明白么?”
  裴笙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都记下了。”
  ……
  两日后,傅悦开始了新一轮泡浴疗毒,如燕无筹先前所言,倒是没那么难熬了,她也静养府中,没有必要皆不再出门。
  不过虽然不出门,外面所发生的事情也都第一时间传到她耳边。
  五月底的时候,东越第二波使臣抵达暨城,带来了东越皇帝亲笔所写的求娶国书,此事虽然这段时日已经商讨完毕,可也实在国书到了之后才公诸于众,东越以皇后之位求娶秦国真定公主,于两个月后,也就是八月初一举行封后大典。
  此事原本知情的人不多,所以传开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与东越的结盟一事在寿宴之后就搁浅下来,两国一直僵持着,这次东越却忽然妥协退让,让人身为困惑,而最让人疑惑不解的是,东越使臣送回了和安公主,却没有再送来一位公主,也没有提及此事,显然是不打算双向联姻了,只求娶秦国公主为后,不过,虽然让人诧异不解,可到底是一件喜事,要知道,秦国的公主嫁过去是妃子还是皇后,对秦国的意义可是天差地别。
  东越皇帝宇文煊早年曾有过一个皇后,说是难产而死,此后数年,宫中只有妃嫔再不曾立过皇后,这位皇后死得早,所以除了东越,其余几国几乎不曾听闻,如今真定公主嫁过去,只要诞下嫡长子,日后便是继承人……
  此事一经定下,宫中便开始筹备为真定公主的嫁妆和送嫁仪仗,因为两国都城相隔数千里,如今离大典只有两个月,路上行程不下一个月,还不能保证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岔子,所以,要提前启程,便定下了六月中旬启程,至于送嫁的人,官员倒还好,一切自有章程,不过是礼部那些,再派两个权高位重的大臣去,可皇子要两个护送,究竟要谁去,尚未定下。
  只知道,商议此事期间,荣王病倒了。
  也不知为何,这段时日,荣王一改之前和太子明争暗斗的行事,竟变得格外地调,凡事都不与太子争执,朝中的事情也鲜少插手,与东越的一切商谈,他也不予插手,除了非得他参与的事情,其他的都不理会了,说是荣王妃病了,他在府中陪着,这次病倒了,也是因为太过担心荣王妃,且过了病气,才病来如山倒。
  不过也因此,送嫁的事情,就与他没关系了。
  皇帝一直称病,太子要监国,自是去不得,二皇子明王赵祎去了北境,四皇子惠王赵袛病弱,六皇子宁王赵褚六月底即将大婚,所以,此事就落到了裕王赵禩和晋王赵祈的头上。
  第295章 一番教导,公主出嫁(二更)
  一切定下后,宫里开始火急火燎的准备公主出嫁的一切事宜,而真定公主,便也留在寝宫安心待嫁。
  宜川公主捏着一本红本子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窗沿下看着外面的园子景致怔然发呆,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宜川公主最近很忙,她现在实际掌后宫大权,除了真定公主的婚事,还有定在月底的赵褚的婚事,虽然楚贵妃一手操持,可因为她掌权,也免不了要她参与操办,所以十分忙碌,今日过来,只是百忙之中例行拿着单子来让真定公主瞧瞧。
  殿内没有别人,显然是真定公主遣退了。
  所以,宜川公主站了一会儿见她竟丝毫未曾察觉,便也毫不顾忌的开口:“你又再想他了?”
  寂静的殿内,声音乍然响起,真定公主猛然惊醒回神,慌忙起身看过来,看到宜川公主,愣了一下,才慢慢静下来:“三皇姐……”
  呢喃一声后,她福了福身见礼:“见过三姐。”
  宜川公主眉梢一挑,随即淡淡的道:“如今的你,已是东越皇后,在这里,诰封也不低于我,本不用再向我行礼的。”
  说着,她已经两步走进真定公主。
  真定公主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缓缓站直。
  宜川公主把手里的红本子给她:“你看看吧。”
  “这是……”
  “你的家装单子。”
  真定公主闻言一怔,却没有接过,而是轻颤眼帘,垂眸低语:“这些三姐定下便是,不用让我知晓。”
  宜川公主淡声道:“那你也得看看,心里有数才行。”
  真定公主只好接过。
  打开,看着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的她的嫁妆,不计其数的珍宝,是她曾经不敢去想的,也是历代出嫁的公主远不及的规格,因为她是东越皇后,所以才有如此待遇,可如今,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不喜欢?”
  真定公主只看了一页便合上本子,没有再看,摇了摇头:“没有,三姐定的,都是极好的。”
  宜川公主将她的神态和反应尽收眼底,眸色微动,忽然道:“母后已经让父皇下诏,再度追封你母妃为懿贵妃,你的母族也都得了封赏。”
  真定公主这才抬起了头,看着宜川公主,略微讶异。
  宜川公主面色坦然的看着她,道:“我说过,你想要的,除了他,我都能如你所愿,现在沈氏还不能死,不过你放心,她如今已是疯妇一个,活不了多久了。”
  真定公主这才有了些许动容,福了福身,低声道:“谢谢三姐。”
  宜川公主踱步到一边,淡声低语:“你不必谢我,我也并非全然为了你。”
  真定公主柔柔一笑:“不管是为了什么,三姐都助我做了东越皇后,也让我母妃和李家得以殊荣,我母妃的仇,也即将得报,如此大恩,婉凝铭记于心。”
  宜川公主对她的话不置一词,只扭头看着她,眸色略有些凌厉:“你刚才是不是在想穆嵘?”
  真定公主豁然抬头,诧然看着她:“三姐……”
  宜川公主拧紧了眉梢,沉声道:“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想着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真定公主姣好的面容失了几分血色,唇畔微颤,却辩驳不出一个字。
  宜川公主行至她面前,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抹去那一滴即将落下的泪珠,有些有些不忍,却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婉凝,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痴恋都能有结果的,何况,你与他,从来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你再深的情意,也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他全然不知,也不会在乎,如今你已别无选择,再有不到十日你就要远嫁东越,以后你会是东越皇后,你要记住,在此之前将这个人忘了,哪怕忘不了,也给我压到心底,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心里有过这个人,否则,你在东越,会寸步难行,为了你自己余生能够过得好,再不舍得,你也要放下。”
  真定公主轻咬着唇畔,点头低语:“我……我知道了。”
  “这幅样子,到了东越也不要再露出来,你要记住,身为皇后,是不允许软弱和悲伤的,到了那里,你要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要表露出任何的弱点,也不要相信东越的任何人,哪怕是你的丈夫,也绝对不能依赖和信任。”
  真定公主点了点头:“这些三姐说过,我都记着。”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到了东越后,好好做你的皇后,不要理会与你无关的事情,也不要理会秦国的人和事,东越皇帝宇文煊并非不好相与之人,他待人极为温和,在他面前,你只要谨记本分,做你该做的事情,他便不会为难你,但是,若你想要更多,那就什么都不求,做作为一个妻子该做的,记住,有时候,不争不抢,才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真定公主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宜川公主,似乎对她的话不是很明白。
  宜川公主也不解释,只道:“你现在或许不太明白,不过慢慢琢磨,你就明白了。”
  真定公主半知半解,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了。
  宜川公主最近教了她很多为人处世之道,还有在后宫的生存之道,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让她自己去琢磨,她花了很多心思,也琢磨出了不少以前不懂的事情,对很多事情,也有了不同的见解。
  这些,应该足够她在即将生存的后宫,争得一席之地了。
  六月十二这一日,真定公主出嫁,皇帝为她办了很隆重的送嫁仪式,并且称病两个多月的他,还亲自领着满朝文武送嫁。
  队伍经过城门口离开的时候,反应正和楚胤一道站在城楼上看着。
  她如今不宜吹风晒日,所以,戴着帷帽,整个人都这档在一团白色之中,瞧不出脸色和神态。
  透着白色的轻纱,看着仪仗队一点点从城门内往城门外去,那贵气逼人的红色车驾在队伍中一点点远去,而下面的队伍仍无止境似的从城门内出来,那奇珍异宝堆成的嫁妆一车又一车的被送出,傅悦忽然笑了一下:“这样一场盛世婚嫁,是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啊可如此情形之下,如此身份加身,也不知对她来说是福是祸……”
  楚胤微眯着眼,淡淡的道:“福祸相依,究竟是福是祸,不过是看她自己的造化。”
  傅悦眉梢一挑,索性不看了,忽然扭头看着一旁的楚胤,轻声问道:“听说皇帝本来打算让你送嫁来着?”
  楚胤颔首:“嗯,不过还未跟我提,就被否一众大臣否决了。”
  所以此事鲜有人知晓,他也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的人,才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