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二 王座上的男人
  那也是一个人形生命,同样穿着黑色的甲胄,面容同样被面甲遮挡,他就是那么随意坐着,初看时根本沒有什么气势可言。
  然而李察再看第二眼时,却突然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足踏大地,头顶虚空的恐怖庞然大物,李察所有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再次看时,那个人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李察沉下心來,又向他看去,这一看顿时又是一惊,因为李察居然沒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规则之力,所有规则之线都毫无滞碍地从他身体中穿过,仿佛在王座上的只是一个虚影。
  就在这时,王座上的男人突然动了下头部,似乎把目光落在李察的身上,这个瞬间,李察突然有种全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觉。
  李察大吃一惊,身周顿时亮起一层蒙蒙光华,这不是简单的防护力场,而是李察把周围的规则彻底扭曲打散,借此在身边布下了一道规则的防护层,这时那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才消失了。
  绝峰上,那个男人坐直了身体,淡淡地说:“想去世界暗面的话,就來打倒我吧。”
  那个声音既不是通过空气传过來的,也不是意识共鸣,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响起,甚至不曾感觉到距离造成的违和感。
  李察心中又是一凛,刚刚那种被看透的感觉竟然不是幻觉,绝峰顶上的那个男人不光看透了李察的实力,还看穿了他的想法,而李察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正在用什么方法与他在说话。
  李察深深吸了一口气,多年血战得來的经验起了作用,他的心渐渐变得沉静,再也不被情绪左右。
  他转头一望,看到黑甲持斧的武士已经和无面战在一起,两个人都在无声战斗着,甚至连力量波动都沒有散发出多少,光看气势的话,恐怕就是两个十级战士都能够打得比他们好看一些,但李察却看出其中的凶险。
  双方战斗风格迥异,黑甲武士动作大开大阖,巨斧如开巨山、如伐神木,一下下不断向无面斩去,动作古拙质朴,甚至看起來有些笨拙。
  而无面则是异常灵动,双剑飞舞,有时甚至会随姓而起,舞几个剑花再斩向对手,然而谁要是觉得她这些都是无用的花招,那下一刻就会被这些所谓的花招斩杀。
  黑甲武士和无面战斗风格差异巨大,却战了个旗鼓相当,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力量极度的凝练,几乎沒有任何散溢,这就是为什么两人的战斗气势如此之弱的原因。
  可实际上黑甲武士每一斧都有开山之力,哪怕普通传奇被一斧斩中,都有可能被直接连人带兵器一起砍成两半,而无面的威力也不比他小了。
  黑甲武士举手投足间都是规则之力,实力甚至还在李察见过的众多大领主之上。
  李察见无面应付得毫不吃力,也就放下了心,他迈开大步,直奔绝峰而去,走着走着,李察就离开了地面,仿佛踩着虚无的阶梯一样,走向峰顶。
  王座上的男人终于站了起來,虽然盔甲面具遮挡了他的脸,可是不知为什么,李察却只感觉到他在无声大笑。
  当这个男人站起时,方圆千万里内,所有的山峦都在震动,在战栗,虚空中那巨大的漩涡则慢慢放缓了转动,最终静止下來,通向世界暗面的通道,居然真的就因为这个男人的一个动作停止了运转。
  李察突然觉得喉咙中异常的干涩,眼前的一切全部都超出了他的常识,李察如今也已经是超级强者,甚至能够算是诺兰德人族最巅峰的前几位,可是他却想象不出,要怎么样才能够牵动数千公里内的大地山峦一起震动,那得是什么样的生灵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要知道这里是世界两面的交汇处,是极底的阿比斯深渊,是永恒血战的战场最深处,作为能够承受无数大领主强横力量的位面,阿比斯深渊的空间结构极其坚固,李察拥有空间大领主称号,才能够在这里构建一道传送门,还不能送太多东西出去,想要在这里震动大地山峦,所需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议。
  若是在诺兰德,这种力量完全可以撕裂大陆,严重破坏空间,而如是在法罗、绿森这样的次级位面,这个男人仅仅是站起來一个动作,就足以使整个位面崩毁。
  在这一刹那,李察只觉得自己看到了神,不,李察已经见过不少真神,可是沒有哪个神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要知道在永恒血战的战场上,那些深渊和地狱的大领主们随便拎出來一个,都可以到一个次级位面当个至高神而绰绰有余。
  李察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他的感知中,又觉得眼前的是一个顶天立地,身高已达数千公里的庞然大物,如此生命,本体大小都快可以称为一块大陆了,然而李察的视界却和感知截然不同,他看到,那个男人依然站在绝峰之顶,身高应该还不到三米。
  视觉和感知出现了严重的偏差,这让李察难过无比,真实视野第一次失效,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幻觉。
  诡异的是,直到现在李察依然看不到这个男人有动用规则的力量,整个深渊的规则之线都从这个男人身体中穿过,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李察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命运晶板,一咬牙,强逼着自己举步向前,不管前方有多么可怕的存在,他总是要过去的,就象他曾经说过的,不到世界的暗面去看上一眼,他不甘心。
  绝峰上的男人忽然哼了一声,虚空中有无比庞大的意志降临,灌注在他身上,刹那之间,他的气势忽然无限拔高,到最后竟是充满于天地之间。
  那个男人从王座旁拿起一把黑沉沉的巨剑,缓缓提起,指向李察,这把巨剑上面锈迹斑斑,剑锋上到处是缺口破损,不知经历过了多么久远的岁月,经历过多少场生死大战。
  当它还斜靠在王座旁边时,就象是一块废铁,连李察都不经意间忽略了它的存在,但当它被男人提起时,却象远古凶兽露出了獠牙,涛天的杀意如风暴般涌出,一时间本是火热的深渊象是忽然进了严冬。
  王座上的男人,一举一动都有天地之威。
  当那庞大意志降临时,绝峰上的男人突然变了,能够穿透一切的目光凝结起來,变得冰冷,他看着李察,缓缓举起巨剑。
  尽管相隔数千米,李察却忽然有被天敌盯住的感觉,一时间灵魂冰冷,全身僵硬,根本无法动弹,刹那间李察就意识到了危机,骤然激发全部力量,一个巨大的三首四面体在他身后缓缓升起,足有数百米高,它威势无匹,宛若君临无尽位面的神明。
  当真名力量显化时,李察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但这个时候,那屹立于绝峰之巅的男人已是一剑斩來。
  一道黑气从巨剑上喷出,蜿蜒着向李察扑來,李察瞳孔骤缩,真实视野早已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黑气,而是由无数空间裂隙构成。
  王座上的男人一剑落下,剑意已斩碎空间,那从巨剑上挥出的力量,不断在条条空间裂隙中进进出出,又撕开更多的空间,如黑潮般向李察压下。
  李察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整个阿比斯深渊都活了过來,向自己当头压下,李察猛然警醒,这不是错觉。
  阿比斯深渊当然不会真的砸到李察头上,但却也相差无几,因为那个男人一剑抽空了方圆万里之内的所有规则之力,凝聚为一,隔空向李察斩來,这一剑之力,已经相当于切下阿比斯深渊的一角,然后砸向李察。
  瞬息之间,李察就知道这一剑自己完全挡不住,不要说挡,就是稍微阻拦一下也办不到,在这一剑之前,哪怕站着上百个大领主,也会化为齑粉,若是这一剑落在诺兰德上,那么整块大陆都会被一剖为二。
  时间突然在这一刻过得极慢极慢,李察看着黑气中无数空间裂隙生生灭灭,变迁衍化,看着本可毁灭一切的力量凝聚到了极致,却变得轻柔飘逸,如游鱼般在一个个空间裂隙中穿梭。
  此时此刻,李察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样一剑。
  李察的智慧天赋此时都运行得极为迟缓,他看到一条空间裂缝在前方出现,可是半天后才在意识中有所反应,这并不是李察思维变慢,也不是时间真的停止流逝,只是李察对时间的感觉不同了,在此时此刻,李察仿佛看到虚空中有无数缝隙,而缝隙中有许多画面在生生灭灭。
  他忽然有种感觉,那些画面就是某一个可能发生的未來,如果能够触摸到那些代表着未來的画面,或许会发生一些非常奇妙的事,可是李察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触摸到那些画面。
  就在这个时候,虚空中突然垂下无数淡金色的光带,那是时光之力,无数光带蜿蜒而下,汇聚在李察身上,彼此缠绕,最终把李察缠绕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随后光带就把李察拉入一道突然出现在虚空的大门内,大门的后面,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当李察在门后的黑暗中消失后,突然出现的大门又徐徐关闭,这时时间的流逝才恢复正常,王座上那男人的剑气轰轰隆隆地卷过李察刚刚呆过的地方,把还未來得及消失的大门都绞得粉碎。
  剑气并未消弭,而是继续向前,然后在永恒血战的战场上轰出一道上百公里的剑痕,这才徐徐消失,凡是在剑气行进方向上的事物,无论是什么,都被绞碎湮灭,化为虚无。
  绝峰之上,那个男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又是那头老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