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数学笔记和英语笔记。
  叶斯抿紧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从嘴唇缝里挤出难分辨的两个字,“靴靴。”
  等教室终于安静下来,大家开始看书学习,叶斯才低头扯过一张纸,写了行字推给何修。
  “和家里什么意见不合?”
  何修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了“报考”两个字。
  报考?叶斯惊讶地看着他,这才上高三,都开始研究报考了?
  何修压低声说,“父母想让我学经济和金融,以后做银行业,我觉得非常无聊。”
  “觉得无聊就报自己想要的,又不是……”叶斯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挑眉,“你是不是没拒绝过父母的要求?”
  何修沉默了一会,点了下头。
  乖宝宝啊。
  叶斯在纸条上画了一只小兔子,又在旁边拉了一个箭头,写下“乖学神”三个字。
  何修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叶斯又写下一行字:“你想学什么专业?”
  何修写道:“建筑。”
  他本以为叶斯对着这俩字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这也是个俗气烂大街的专业名,听起来并不比经济和金融有格调到哪儿去。
  然而叶斯却眼睛一亮,刷刷刷写下一行字:“盖城堡?送给你的公主吗。”
  黑眸在那行字上一顿,过了好一会,何修伸手过来,笔尖缓慢地划过纸张,“公主想要的话,就盖。”
  啧啧啧。
  叶斯光速把那张纸抽了回来,折好后揣进钱包里,笑眯眯道:“这么中二智障的对话我得保存好了。等你以后做了世界一流建筑师,别忘了花五百万来买你的黑历史啊。”
  何修的眼睛一点点染上笑意,“要是没有五百万,就盖个城堡抵债。”
  “就你这智商,怎么考那么好的。”叶斯笑得差点惊动前面的人,又压低声音说道:“我说的是那种欧式带庄园的古堡,盖在十八线村镇也不只这个价吧。”
  何修笑着没说话,低头掏出了游戏机。
  等叶斯笑完了重新低头学习,何修才略微把手里的游戏机偏开一个角度,平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借给叶斯的理综笔记,叶斯没有看后面那些难题刁钻题整理,而是反复翻基础的知识点梳理部分。他的表情很认真,是真的看进去了那种,如果放在上周何修会觉得他真会演戏,但现在却突然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复变函数那道题,曲线的积分域是负一到一,不是零到一。他随口说错,叶斯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而且他一开始问的时候,叶斯脸上的惊愕和迷茫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东西。
  何修轻轻吁了口气,在脑海里呼叫bb。
  “叶斯到底怎么回事。”何修问道,“别和我说什么人生轨迹改变了,他并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学神。”
  bb小小声回答,“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你啊学神。”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何修敏锐地问,“他不是真学神,但却对各种题目张口就来,很可能有什么怪力帮助。”
  “我真不知道。”bb声音更小了,“你要举报他吗?”
  “当然不。”何修皱眉,“自己同桌为什么要举报,我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
  bb不说话了,何修叹口气,又问,“对了,重来至今,我的人生有改变了吗?”
  周末和父亲吵的一架让他心里有点难受,上辈子一直到高考前他都没有违背过父母的心意,哪怕知道自己压根不喜欢金融,他也选择暂时先听父母的话,直到bb告诉他那一生真的就只做了一个银行人,他才猛然后悔。
  可即便下定决心不再去妥协,当听到父亲愤怒的责备、看到妈妈失落的眼神时,他还是觉得心里被拉扯,不仅仅是烦,还有蔓延开的一大片慌乱。
  乱了两天,直到刚才回学校看到叶斯在座位上无聊转笔玩他才觉得踏实下来。
  bb这回语气倒是很坚定,“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偏移。”
  何修心里一阵释然,“从我对他俩说不开始吗。”
  “更早。”bb顿了顿,“非常非常早。你昨天说不,也是新轨迹里的命中注定。”
  晚自习下课的铃一打,提前收拾好书包的叶斯瞬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何修也提前收到了他的指示,拎起自己书包就往外走,老秦从外面进来想交代下周跑操的事,结果发现挨着后门那俩家伙已经走了。
  “吁……”叶斯满意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完美,成功避开了大部队。”
  何修笑说,“想不到你竟无法坦然面对大家对你的爱戴。”
  叶斯在台阶上踉跄了两步,而后熟练地挂上他肩膀,嘶了一声,“我说没说过下次说这种话前要给我个高能预警?”
  “好像说过。”何修勾起嘴角,“但我选择遗忘。”
  叶斯瞪着他,何修又说,“给点人权吧叶神,城堡都要给你盖了,还不允许我随心所欲夸自己同桌么。”
  叶斯没忍住笑出了声,搂着他的脖子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强啊。”
  晚上仍然是混子大队一起洗澡,叶斯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回来,站在自己床底下换衣服。
  一开始住校那几天,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穿脱衣服总找个大家不在的时间,或者偷偷摸摸趁没人看他的时候躲在门后头。结果隔个周末再回来就彻底变成了二皮脸,一边在心里念叨大老爷们不能太要脸,一边飞快扯下自己的t恤,又转头脱了裤子,衣柜里一通翻,翻出睡裤套上了。
  何修原本坐在床上打游戏,猝不及防一扬手就把游戏机飞了出去。
  “啊!”躺在床上默背化学元素表的温晨被从天而降一个游戏机砸在肚子上,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他拿着游戏机回头,“学神干嘛啊。”
  何修背抵着墙,眼皮阖着。
  温晨愣了愣,“学神你不是低血糖犯了吧……我次奥,刚传出来隔壁九中的第一通宵学习晕倒了,咱们学神不会也要躺吧。”
  沈浪闻言放下举着的哑铃,犹豫道:“可咱们学神是为什么躺呢,打游戏累着了?”
  温晨一听也有点犹豫,正要说话,刚套上睡裤的叶斯就已经爬上了梯子,“我来看看。”
  因为半夜在自习室学习会有点冷,叶斯这周末专门从家里带了一套冬天的家居服来,上衣很厚还带个帽子。家居服是小姑过年时给他买的,白底儿,上面印满了黄色的皮卡丘,睡裤屁股上还有一只大的,是皮卡丘撅着屁股放电的图案。
  虽然这睡裤有点幼稚,但叶斯从小就喜欢皮卡丘,看在是皮卡丘的份上,勉强可以放下老大的身份一穿。
  “怎么了啊同桌。”叶斯站在何修床台阶上凑近了看他,“累眼睛了?”
  何修嗯了一声,抬手揉了两下眼睛,“可能是。”
  叶斯叹气,“都告诉你打游戏要适度了,等我给你拿眼药水,我枕头底下有一小瓶。”
  他说着从何修的梯子直接跨到自己梯子上,何修睁开眼,看到少年的上半身。叶斯特别白,皮肤上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泽,背对着他伸胳膊找眼药水时肩胛骨微微耸动,一条漂亮的脊线一直延伸下来。
  何修一眼扫下来,一个皮卡丘映入眼帘。
  他嘴角动了动,终于没忍住在床上笑出了声。
  叶斯拿着眼药水茫然地回过头,却见何修已经笑倒在床上了,学神从来没笑这么开过,就差把枕头拍在自己脸上。
  “怎么了啊。”叶斯茫然地看着他,“不是累眼睛吗?”
  身后突然又爆出两股笑声,沈浪直接把哑铃扔在地上,咚一声,和温晨一起嘎嘎嘎笑,笑得对面两张连床一起嘎悠。
  “叶、叶神……”温晨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竖起一个大拇哥,“绝了。”
  “笑死我了。”沈浪抓着自己头发,“叶卡丘,牛逼。”
  “什么啊。”叶斯皱眉,“你俩!给我闭嘴!”
  温晨和沈浪同时抿起嘴,过了一会沈浪忍不住低头又噗一声笑了出来。温晨怂不敢笑,只能死死掐着自己大腿。
  “叶卡丘。”何修低头笑着说,“别拿你的叶卡丘冲着我,我受不了。”
  “哪有那么多破事!”叶斯怒了,“三个大老爷们没见过神奇宝贝是吗?给你!滴你的眼睛!”他把眼药水往何修怀里一扔,气咻咻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什么毛病啊。”叶斯骂着,把睡衣套在头上,又照了下贴在衣柜里面的镜子。
  江湖叶神,即使穿着一身皮卡丘的睡衣,即使睡衣上还带个有两只皮卡丘耳朵的帽子,发型依旧很炸,眼神依旧犀利,脑门上写着一个凶字。
  叶斯嘭地一声把柜门扇上,冷酷道:“非得等我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收拾一通,你们才知道这个宿舍谁是老大。”
  “不用收拾了,你就是老大。”沈浪一抱拳,“小弟这厢有礼了。”
  温晨连忙扭头学习了一下沈浪抱拳的姿势,也跟着严肃行礼,叶斯哼了两声,又猛一回头。
  何修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他,嘴角勾起,看了他好一会才嗯了一声,“老大。”
  叶斯心里突然有点痒痒,他清了一声嗓子,拉开凳子在桌前坐下了。
  再过一礼拜就是分班考,所有人都有点紧张,温晨躺在床上用手机刷数学题,就连吊儿郎当的沈浪都一边举哑铃一边背几句古文。
  “冰泉冷涩弦凝绝,冰……冰泉冷涩弦凝绝……”沈浪把哑铃悬停在胸前,扭头问温晨,“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叶斯正默写化学方程式,听到后立刻停笔在心里说,凝绝不通声暂歇。
  “凝绝不通声暂歇。”温晨看着手机说,“浪哥你别背琵琶行了,考的概率不大,多看看赤壁赋什么的。”
  “喔。”沈浪放下哑铃翻了翻枕头旁边的语文书,找到赤壁赋,又在嘴里念叨了起来。
  何修放下温晨刚递回来的游戏机,无声地趴在床沿往下看。
  叶斯在手边的白纸上飞快默写,是接着刚才琵琶行那两句往下写的。他写得很快很乱,但并不卡壳,一直把中间晦涩难记的几句全都写完才停下,呼了口气,翻出一张新纸继续写化学方程式。
  何修平静地坐回去,把游戏机关机,说道:“好像快打铃了。”
  沈浪立刻打了个哈欠,“啊,终于,老大能去关个灯吗?”
  “马上。”叶斯皱着眉在一个方程式右端补下两个数字,飞快算了遍左右两边的原子个数,平了,松了口气推开练习册,“我去关灯。”
  刚关灯关门爬回床上,熄灯铃就响了起来。叶斯老老实实盖好被子躺下,又小声问何修,“你还玩游戏吗?”
  何修说,“不玩,困了。”
  “那快睡吧。”叶斯立刻说,“晚安同桌。”
  “晚安,”何修顿了下,“老大。”
  叶斯低声狂乐,伸手到栏杆另一头去拍了拍他的枕头。
  何修闭眼勾着唇角说,“宿舍小弟三人,老大独宠我一人吗?”
  “快睡觉!”叶斯笑得咳嗽了几声,翻了个身。
  何修在被子下看了眼时间,刚过12点。
  他闭眼放轻自己呼吸,默默查秒。过了有十分钟,沈浪那边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温晨迷糊中嘟囔了一句,他的头顶忽然传来叶斯压低的气声。
  “同桌——”
  何修努力放轻呼吸。
  叶斯动了动,爬起来手扒着栏杆探头看他,“何修——”
  “巴啦啦——大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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