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错,无论如何,卢珍腹中的这个孩子决不能留,九郎的皇长子一定要是我裴家女儿所出。”
  裴嫊听了她二人所说,心头一跳,颤声道:“姑母,请恕嫊儿斗胆问一句,之前那些有孕的嫔妃,是不是,是不是……”
  “那倒不是,可以借他人之手的时候,我又怎么会弄脏自已的手。只是这一次,倒是有些不好办啊!”裴太后想了一会儿,“后日便是端午宴,这倒是个机会。”
  裴嫊略一踌躇,终于还是跪下道:“姑母,嫊儿有一事相求,是否应允,自由姑母做主。只是事关裴家兴衰,嫊儿不敢不讲。”
  裴太后挑眉道:“说来听听。”
  “嫊儿想请姑母暂时不要动卢贤妃腹中的皇子。”
  不等太后开口,裴昭仪已抢先问道:“这是为何,你居然为那个贱人说话?”
  “嫊儿身为裴家女,怎会为卢家女说话?
  “那你又为什么要为那个贱婢求情?”裴太后森然问道。
  “虽说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前朝与后宫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后宫女子,自也要对朝堂之事略有所知,才好据此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少帝去后,我裴家的声势便渐不如前,这几年范阳卢氏联合陈郡谢氏、清河崔氏在前朝处处掣肘裴家,众臣皆知裴卢两家不和,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卢贤妃再有什么意外,难保不会有人将矛头对准裴家。何况,圣上对卢贤妃此次有孕极是欢喜,颇为重视,一旦有人发难,盛怒之下,多半会对裴家不利。是以,嫊儿想请姑母三思,为了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冒险,实非万全之策。”
  “砰!”太后将手中的茶碗砸到裴嫊脚旁,“万全之策,哼,好一个万全之策,若是你们一个个争气,早早得了九郎的宠爱,生个皇子出来,我又何至于出此下策,要去脏了自已的手。”
  裴婧听了太后这番话,面上青白交加,立在一边一言不发,心中暗恨裴嫊,若不是她发什么善心,哪会又引出太后这一番责骂羞辱。
  裴嫊见太后盛怒,忙重重的叩头赔罪道:“请太后娘娘息怒,都是嫊儿年轻识浅,言语无状。”
  太后长出了一口气,“罢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无论如何,哪怕是冒险,卢贤妃腹中的这个孩子也一定不能留下来。婧儿,你先帮哀家想想看看有什么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抓不住把柄才行。”
  裴婧上前一步,应道:“婧儿一定竭尽全力,为姑母分忧。”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裴嫊,过了好半晌才道:“那贱婢有喜于我们而言固然糟糕至极,好歹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她再也不能霸着皇帝了,这几个月她不能侍寝,能不能抓住这个时机,嫊儿,就看你怎么做了,你可不要让姑母失望啊!”
  裴嫊想到当时太后的语气,忍不住在心里哀叹,每次见了太后,太后都明示暗示的要她争宠,早日得到弘昌帝的宠爱。
  她确是要好生想想到底今后在这宫里该如何“争宠。”
  她的扶兰院在西内之中,从永寿宫所在的东内到西内,要穿过御花园,裴嫊只顾想着心事,全没留意道路方向,只寻着树荫之处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湖边。此处绿荫遍地,凉风习习,裴嫊顿感一片清凉,便欲寻个坐处略歇一歇。
  抬眼四顾,才发现前面这湖虽然不大,但湖心却有一个小岛,上面植着一棵大榕树,亭亭如盖,更妙的是,下面用翠竹搭了个极小巧的亭子,周围遍是萱草,湖边一道竹桥联通两处。
  裴嫊见了此处妙景,固然欢喜赞叹,但更让她意外的是那亭中一抹水碧色的身影。
  裴嫊思踌片刻,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这位碧衣丽人——京城第一才女荥阳郑家的嫡女,如今弘昌帝的郑才人。
  裴嫊用团扇挡着正当头的毒日头,看着那幽深的湖水,心跳便有些快起来,不由又有些踌躇,犹豫了半晌,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色绣梅花的荷包来,从中取出一枚略带些红色的丸药含在口中,又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竹桥,往湖心小岛行去。待得走得近了,见竹亭上挂个一个匾额,上面用朱笔提着“涵碧”二字。
  “‘涵碧亭’,倒是个好名字,恰合了此处景致!”裴嫊见坐在亭中的女子仍旧手不释卷,全然没留意到她这个不速之客,便开口赞道。
  碧衣女子似是被她这一声惊醒,方才从书卷上移开目光,抬眼看过来,眨了眨如水的双眸,姿态娴雅地将手放到竹椅上,立起身来整了整衣衫,从容向她行了半礼,“妾郑氏见过婕妤娘娘。”
  “才人不必多礼。”裴嫊伸出纤纤素手,虚扶了一下,细细打量这位帝京中才名最为出众的美人。
  但见郑才人眉若远山,唇如红樱,鼻若玉山,齿如编贝。但最美的,还是她那一双妙目,盈盈若秋水,睫颤如轻蝶。
  她今日穿一件窄袖素纱褙子,藕色抹胸,上面绘着一丛兰草,下系一条水绿色的长裙,一头乌发简单地梳了个单螺髻,别一枚碧玉簪,耳上是一对极简单的单粒珍珠耳坠。见惯了宫妃们常穿的广袖飘飘、华丽浓艳的高腰襦裙,满头的珠围翠绕、金碧辉煌,郑才人这身装扮倒让人眼前一亮,觉得甚是清爽,那件素纱窄袖褙子更是衬得她身形修长,袅娜如湖边新柳。
  郑才人直起身来,也打量着这位一入宫便风头一时无两的裴家庶女。眼前的女子着一身杭绸制成的对襟襦裙,青白色对襟上襦,樱草色抹胸,肩上搭一条同色披帛,丁香色的下裙。柳眉杏眼,雪肤花貌,随云髻上簪一支五彩宝石金步摇,更是衬着她肤光胜雪,容光艳艳。
  二人皆在心中品度对方容貌气质,一个觉得裴女容色之丽世所罕有,一个觉得郑女气度如兰清秀出尘。不想美目顾盼之间,四目相交,不由相视一笑。
  裴嫊道:“素闻才人惊才绝艳,可惜在家中之时却无缘得见,入宫后也一直不得机缘好与才人亲近,倒是不想恰好在这里遇到才人,便过来想与才人聊几句,若是扰了才人读书的雅兴,还望才人勿怪。”
  “婕妤言重了,妾不过是在此处纳凉,随意翻书罢了。”
  “才人倒是会选地方,此处景致风雅趣致,绿荫如盖,又四面临水,凉风习习,确是消暑纳凉的佳地。”
  郑才人略抿了抿嘴,瞧了瞧外面正当头的烈日,道:“婕妤可是也为了避这毒日头才寻到此处么?”
  “那倒不是,我本是想回我的扶兰院午歇的,因刚在永寿宫陪太后用了膳,路过御花园时就想略逛逛,也好消消食,谁知一路贪看这园中的景色,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这里。恰好就遇见了才人,才人想是没有午歇的习惯吧?”
  郑才人秀眉微蹙,“妾在家中时素来午歇的,只是我的流光阁这几日太过闷热,酷暑难当,只好避到这里来消暑。”
  宫中每年冬天都会储存大量的冰块以供夏日消暑,但毕竟所藏有限,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及正三品以上的嫔妃,余下的美人、才人、保林等低品级宫妃夏日是没有冰块的配给的。京城中的豪门望族也都会备有冰块,想必郑才人以前在家中每逢夏日从不缺冰消暑,此时入了宫没了这项供给,这炎炎夏日自然就有些难过。
  裴嫊心思转了几转,望着那本摊在椅子上的书,笑道:“不知方才才人在读什么书,可否一观。”
  郑才人伸出纤纤素手,双手递到裴嫊面前,“不过是本消遣的闲书罢了。”
  裴嫊接过一看,封面上用隶书写着《见微斋笔记》几个字,心中一喜,急忙打开略略看了几页,喜不可抑,“此书乃前末帝昭仪费氏所做,想不到才人竟然有如此好书。”
  “婕妤也知道费昭仪?”
  “我观前朝野史,据说费氏乃当时第一才女,因做《京华赋》引起一时纸贵而被选入宫中,费氏为昭仪时所做大多为宫词之类,我读过几首,确是才思敏捷,清新脱俗。前朝灭亡后,本朝太祖惜其才,许其遁入空门。费氏削发为尼之后,缁衣芒鞋,云游四海,于礼佛之余,将其几十年之所闻、所见、所思写成这一部《见微斋笔记》,只可惜传本甚少,我一直寻而不得,不想今日倒在才人这里见到了。”顿了一顿,又道:“不知才人读完后,能否借我一读?”
  郑才人见她一脸诚挚,确是甚爱此书,方笑道,“想不到婕妤也是嗜书之人,既然都是爱书之人,待我晚间回去摘录一二,明日便将此书送到婕妤院中。”
  “那我先在此谢过才人了,既蒙才人借书之惠,我自当回送一份礼物给才人,聊表谢意。”
  郑才人淡淡道:“那倒不用了,婕妤不必客气。”
  “不瞒才人,我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便极为畏寒,想必才人也注意到了,虽是炎炎夏日,但我却也不敢穿得太过单薄,便是因体寒之故。”
  她说到这里,郑才人心中不由暗自点头,她给这位婕妤见礼的时候便有些奇怪,这么热的天,不选一些轻薄的纱质面料,反倒还穿一身绸质的衣裳,不嫌热吗?原来却是这个缘故。
  “既是体寒,婕妤何不找个太医好生调理一二?”
  裴嫊苦笑道:“不怕才人见笑,我素来最怕喝药,最受不得那药汁子的苦味,是以母亲虽曾请了两位太医来为我调理,奈何我实在不想喝那苦药汁子,便偷着倒了许多,只要平日注意保暖不要受风着寒,便也没什么大碍。所以,每日里送到我院中的冰块于我而言是绝不敢用的,若是才人不嫌弃的话,我便每日命人送到才人的流光阁,不知才人意下如何?”
  郑才人见她说的这样清楚明白,也不再推拒,落落大方道:“既然如此,妾也在此先行谢过婕妤了,一本书便换来一夏清凉,倒是妾占了些便宜呢!”
  裴嫊也笑道,“世间之物,纵使金玉珠宝又怎及得上绝妙好书,这才是无价之宝,我倒是觉得我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
  二人这一番话说下来,不禁相顾莞尔。
  ☆、第6章 玉腕斜封彩缕长
  裴嫊一回宫,便命人将冰块送到流光阁,第二日郑才人身边贴身的侍女添香便将那本《见微斋笔记》送到了她的扶兰院。可惜接下来的两天功夫她忙得脚不沾地,压根抽不出时间来看这本书。
  她的堂姐裴昭仪第二天拉着她请了太后这尊大佛一起到了卢德妃的翠华宫,有了太后出面,顺利的从德妃手上接管了治理六宫之权,因此接下来的这两天为了筹备端午节的一应宴乐,二人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裴婧也没跟她这位堂妹客气,需要劳心劳力的活儿统统丢给她去操办,最后由她过目拿主意,觉得哪里不妥了再打回去让裴嫊重办,至于需要请弘昌帝过目的事项,裴昭仪自是不辞辛苦,一趟趟的往永安宫跑。
  裴嫊的两个贴身宫女,云珍和云珠皆为自家娘娘打抱不平,裴嫊倒是觉得正合了自已心意,经历过上次那恶梦般的一夜后,她巴不得离那位变态皇帝有多远是多远,甚至她还有些后悔自已当初怎么就觉得进宫是最好的退路呢?
  太后天天逼着她去讨那位变态皇帝的欢心,若是她这位堂姐这次能抓住机会,抢先把弘昌帝拢过去,那自然更好。反正在太后心里,只要有一个裴家的女儿得了圣宠,就够了,至于是谁那就无关紧要了。
  等到了端午那一日,弘昌帝午时在太极殿大宴群臣,赐了众臣端午的节礼,君臣一起看完了龙舟竞渡,到了申时才回到后宫。
  裴昭仪按往年旧例,将端午节宴安排在了御花园中的花萼相辉楼,食案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各种馅儿的百索粽子、九子粽、粉团、菖蒲酒等节令酒食,一边的玉盘里备着五彩丝线制成的长命缕,另一边也另备好了金盘、粉团和小角弓预备给嫔妃们玩射粉团之戏。
  除了卢德妃还未至,其余各宫妃嫔早早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候在楼下,只等弘昌帝御驾驾临了。
  好容易盼到弘昌帝的步辇行了过来,却见弘昌帝下了步辇后,车里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弘昌帝扶着那只玉手,将卢德妃从车中扶了下来,那小心翼翼地模样,生生刺痛了一众妃嫔的眼。
  裴嫊见帝妃已经都下了步辇,裴婧还立在那里,忙上前一步,轻轻推了裴婧一下,裴婧这才醒觉,忙领着一众妃嫔上前给弘昌礼和卢德妃问安行礼。
  卢德妃显是心情极好,笑吟吟地瞥了裴氏姐妹一眼,依在弘昌帝的身边,帝妃二人正要朝楼上走去。就听宫人禀道:“太后娘娘驾到!”
  裴嫊在心中暗笑,她这位姑母到的时候可真是拿捏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等太后从步辇上下来,众人又赶紧给太后请安行礼,卢德妃也似模似样地福下身去,裴太后赶紧把她扶起来道,“快快免礼,德妃有了身子,可要好生保重,以后见了老身不必行礼,这后宫先由昭仪打理,你只管放宽心安心养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告诉昭仪,让她去给你料理。”
  太后说了这么一堆话才想起来地上还半跪着一众其他嫔妃,忙道:“大家都起来吧,都是老身不好,只顾着卢德妃,一时倒忘了让大家免礼。”
  卢德妃不由在心里冷笑,“哼,这个死老太婆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让她成为众矢之地啊!”
  楼上宴席正中摆着两张席案,左侧自然是太后的,弘昌帝坐于右侧。两边两溜席案皆呈八字形摆放,好空出中间的场地以供歌舞之用。
  大周朝以左为尊,卢德妃本应坐在左侧,挨着太后的下首第一席,哪知她却依在弘昌帝身边抢了弘昌帝右侧下首本应是裴昭仪的位子,还一脸笑意地对裴昭仪道:“本宫有了身子,若是坐在太后娘娘下首,想要服侍太后娘娘只怕多有不便,昭仪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太后娘娘也习惯了昭仪每日的侍奉,昭仪坐在那里岂不两相便宜。”
  这番话说出来,堵得裴昭仪只得强作欢颜的向她道谢,心里却恨不得立时把她从这楼上扔下去才好。
  开宴之前,众妃自是先一齐举杯敬贺太后娘娘、皇帝陛下长乐未央,永享佳节,百病不生,康健万年。太后和弘昌帝各赐下端午的节礼,不过是些宫扇、香囊、澡豆之类应景的节礼。
  裴太后一边含笑听着众人的谢恩声,一边朝裴昭仪看了一眼,裴婧会意,等众人谢恩毕,开口道:“圣上,宜春苑近日新排了几支舞曲,还祈圣上一观。”
  弘昌帝还未开口,一旁的卢德妃已朝弘昌帝娇笑道,“圣上,这可是臣妾在数月之前特意吩咐他们为了端午佳节排演的,为了让她们的舞有几分新意,臣妾那些日子可是费了不心思呢!”
  “既然花了爱妃这么多心思,朕自然要好好观赏一番。”弘昌帝也是一脸柔情蜜意的看着卢德妃,“朕记得你喜欢吃豆沙馅的粽子,长喜,将朕这案上豆沙馅儿的粽子挑出来都给德妃送过去。”
  裴嫊坐在裴昭仪下首,瞅见她堂姐面上虽是一脸平静,双手却在食案下紧紧攥着衣带上的玉佩,显然这一回合又被卢德妃占了上风。
  看着这二人之间的波涛暗涌,裴嫊忽然觉得她的日子比起来没进宫前也没什么变化。一样是锁于朱门,每日除了读书习字、抚琴作画、刺绣女红这些女儿家的消遣娱乐外,便是时不时的看这些女人们唇枪舌剑、明争暗斗,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稍纵即逝的宠爱而斗的不可开交,争的头破血流。
  坊间那些平常百姓最怕的便是将女儿送入宫中,觉得那是女子最为悲惨的去处,风刀霜剑,步步惊心,一群女人争来斗去,一不小心便有杀身之祸。可是这样的日子,若是从小便过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身为女儿身,横竖都是来这世上受苦的。
  裴嫊漫不经心地瞧着场中的歌舞,不意瞥见坐在对面的郑才人,她今日依旧是一身天水碧的轻纱衣裙,一手支颐,眼望窗外,悠然出神,似乎对身边的一切浑不在意。
  观赏了几支歌舞,裴太后赞道:“昭仪,这端午佳宴办的甚是用心,这几日辛苦你了。”
  裴昭仪忙道:“能为太后和陛下略尽绵薄之力,臣妾喜不自胜。”顿了一下,又道:“陛下,往年宫中每到端午都行射粉团之戏,今年比之旧年又多了不少妹妹,不如现下便做此戏,如何?”
  却见卢德妃从座中起身,袅袅走到弘昌帝案前,微福了福身,道:“圣上,臣妾想要先行告退。”
  “爱妃快快起来,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那倒没有,臣妾身子无事,圣上不必担心。”
  “既然身子无碍,现在时辰还早,爱妃何必急着回去,不妨再陪朕多坐一会。”
  德妃一脸难色道,“既然陛下一定要留臣妾,那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长喜,还不扶德妃回座,爱妃想讲什么,只管坐着慢慢讲。”
  “多谢陛下,臣妾自从有了身孕,便命人找了些孕期宜忌来看,这才发现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有孕之人不宜和剪刀、弓箭等利器同处一室,否则不利于胎气。臣妾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龙嗣为重,臣妾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是以,臣妾才想先行回宫。”
  “爱妃所虑,也不无道理,自是一切以龙嗣为重,不过爱妃也不必急着回去,这射粉团之戏今年作罢就是了,还不快把这些角弓拿下去。”
  裴昭仪急忙出列请罪道:“臣妾无知,不知有此忌讳,还请陛下和德妃娘娘恕罪。”
  “好了好了,不知者不罪,陛下和德妃心胸宽广,定不会怪你的,快起来吧。”太后自然是要护着自家侄女的。
  “谢太后,只是宫中惯例,每年端午佳节凡是射中粉团最多者,可由陛下为其亲自系上五彩长命缕,宫中姐妹们为了能得到这一殊荣,可是苦练了许久呢!”
  裴昭仪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卢德妃抢了话头,“这就何难,再想个法子选出个魁首来不就得了,依臣妾之见,不如便请众位姐妹以端午为题,各写一首七言绝句,然后由太后和陛下品评,选出所作最佳者一人。陛下,臣妾这个法子可好?
  爱妃所言,弘昌帝自然连声说好,立时便命人取了笔墨纸砚来,又燃起一支百宝至和香,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一时众美人各各凝思苦想,谁都盼能想出几句清奇脱俗的诗句来,入了皇帝的青眼。
  裴嫊自小于这种展露才华的场合素来是低调惯了的,她时时记着生母对她的教诲,“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何必为了一时的风头而给自已招来将来可能会有的麻烦。
  更何况,诗道和琴道此等雅趣,本是自娱,若是卖弄文采,拿去娱人,终是落了下乘。”是以随便想了几句平庸之句,装做苦思冥想,搜肠刮肚之态,赶在香快燃尽之时才提笔落纸。
  她写完正要落笔之时,却瞥见郑才人正不紧不慢的拿起笔来,不慌不忙的在花笺上写起来。此时大多数宫妃都早已完笔,已有不少人注意到郑才人的文思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