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种猫可贵了,你便是想养也养不起。听说西市那边一只蓝眼睛的猫要卖上百两银子呢。”
  “真的假的?”那婆子眨了眨眼睛朝许攸看过来,眼睛里带着一丝惊疑和贪婪。
  许攸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是一只货物似的,于是她扯了扯尾巴,一转身,从花木房里跳了出来。
  ☆、八
  八
  许攸还记得那天在林子有个婆子强塞了个香包给青云的事,于是决定去青云屋里看一看那只香包是否还藏在她床板底下。她大摇大摆地出了花木房,依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悠悠地踱到了下人们所住的院子。
  青云那个房间住了四个人,因是白天,都不在屋里。大门紧闭着,窗户却半开着,应是敞开了透气的,许攸便借着这扇窗户顺利的爬进了屋。
  这屋里的陈设跟许攸上次来是一样的,不大的房间里摆了四张小床,床头各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有零零散散的女孩子们的东西。许攸没兴趣仔细查看,径直走到青云床前,后腿一蹬便跳了上去。
  床上的被褥不厚,许攸飞快地掀起了一方被角,凑近了床板仔细闻。
  记忆中的那种奇异香味已经不见了!是青云把香包丢了,还是已经用了?或者是过了这几日,香味渐渐淡了?许攸小心翼翼地跳到床板边,抬起两条前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把床板掀开。
  床板纹丝不动。
  这细胳膊细腿儿果然不顶事!许攸有些抑郁,一屁股坐下,气鼓鼓地使劲儿用尾巴敲击床板。敲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倒是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交谈的声响,仿佛就朝这边过来的,许攸心里一突,赶紧扒拉着爪子把被褥铺回原地,一蹬腿,跳到了隔壁小床上,腿一弯,身体蜷缩成一个球状,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她刚刚做好准备动作,门就开了,进来两个穿青色长裙的丫鬟。立刻便有人注意到了床上的雪团,发出惊讶的声音,“呀——这是什么?”
  “……是只猫。”青云道:“它怎么进来的?”
  “怎么睡我床上,脏死了。”那个丫鬟气呼呼地开骂,随手从门后抓了扫帚就要打过来,“死猫,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啊!”青云到底有些见识,慌忙拦道:“这恐怕是世子爷的猫。”
  那丫鬟吓得一哆嗦,险些没摔倒,结结巴巴地道:“世……世子爷的猫?”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气,赶紧把扫帚放到一边,后怕地道:“竟是世子爷养的猫,吓死我了,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若是把世子爷的猫弄伤了,还不得被崔嬷嬷打死。”
  “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得改一改了,动不动就胡来,也不动脑子想想,这猫儿白白净净,身上一点灰尘也没有,怎么会是野猫?”青云走上前去轻轻地给许攸顺毛,许攸趁机假装醒来,眯着眼睛朝她们两个仔细打量。
  青云是她见过的,另一个丫鬟则眼生得很,有一张圆圆脸,眼睛和鼻子也都是圆圆的,就是皮肤有点黑,瞧着有些土气,没有青云那么清秀白净。
  那个圆脸丫鬟是个单纯性子,知道许攸是世子养的宠物后,立刻就变了态度,殷勤地从荷包里掏了一颗糖豆出来送到许攸面前,小声讨好道:“猫儿,你吃不吃糖?这个可甜了!”一边说着,还一边舔了舔嘴巴,似乎想到了糖豆的滋味。
  许攸没动,眨巴着眼睛看她。一来这颗小糖豆还入不了她的眼,二来,这小姑娘似乎还挺舍不得,所以还是不要浪费了。于是,她伸出爪子把那颗糖豆推开,尔后收回爪子,端端正正地蹲好。
  “哎呀,它不要呢。”圆脸丫鬟一脸失望地道。
  “兴许猫不喜欢吃甜的。”青云小声安慰她,“猫又不是狗,它们可挑剔呢。”说话时她的目光在自己床上扫了一眼,瞥见微皱的床单,心中顿时一沉,脸色也立刻变了。
  那圆脸丫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许攸身上,并未察觉,但许攸却瞅见了。
  “屋里是不是有人来过?”青云小声喃喃。
  圆脸丫鬟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青霞回来过?她在厨房帮忙,总闲着。哎呀我不跟你说了——”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差事,狠狠一拍脑袋,迅速从自己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两股丝线,朝青云挥挥手,“崔嬷嬷还等着我呢,一会儿又该骂了。”说罢,心急火燎地跑了。
  青云沉着脸在屋里仔细察看了一番,没再发现有什么异样,想了想,还是抱着许攸出了门。只是出门时,她特意从头上拔了根头发小心翼翼地塞在门缝里,尔后才离开。
  许攸便顺势跟着她一起去了花木房,先前那两个婆子还在,瞅见青云抱着只猫儿进来,俱一脸稀奇地凑过来看热闹。
  “这猫儿不怕人呐。”其中一个麻脸婆子道,眼神闪烁,目光游离,许攸认出她就是先前那个眼神不正派的婆子,心里头存了些戒备,冷冷地看她,湛蓝的圆眼睛里一派幽深冷厉,看得那婆子心里头发寒,不自然地转过脸去,小声与另一个婆子道:“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爱养猫,那眼神邪乎乎,吓死人了。”
  “只怕是你心里头有鬼吧,我看世子爷这只猫漂亮的很。”
  许攸没兴趣搭理她们,一伸腿从青云怀里跳下来,围着花木房仔细溜达。
  青云不过是个伺候花木的丫鬟,便是要向哪个主子下阴手,也唯有通过这些花木盆栽。啊呀——她脚步一顿,忽地想起前两日荔园新搬进来的几丛盆栽,园子里的几个小丫鬟还悄悄议论说这回就属荔园的几盆茶花开得最好。
  许攸来不及细想,转身就朝荔园奔过去了。
  赵诚谨进宫只带了翠羽一个丫鬟,余下的下人都留在府里头。荔园这边,依旧是雪菲看园子。她性子软和,园子里的丫鬟们都不怕她,趁着翠羽不在,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窝在一起聊天。
  见许攸回来,那些丫鬟们也没在意,朝她瞥了一眼又继续说话去了。许攸飞快地进了赵诚谨的卧室,找到新送过来的那几盆茶花,扒拉开花盆里的泥土仔仔细细地嗅了一遍,终究没找出什么问题来。
  到底还是没有人胆敢朝赵诚谨下手!许攸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冲着赵诚谨来的,许攸便放下心来,只是难免有些好奇,左右闲着无事,索性便去府里找一找,看那香包究竟被送到了何处。
  她又飞快地去瑞王妃所在的萱宁堂查看了一番,确定无恙后,又去了梅园看府里的几位小姐。不想才进梅园大门便被几个小丫鬟瞅见了,一边指着她尖叫,一边飞奔着去向二小姐赵安然告状。
  二小姐赵安然是宁庶妃所出,比世子大三岁,她虽是庶出,但因长得像瑞王爷,性子又活泼外向,颇得瑞王宠爱,比两个庶妹又多了些体面。只是无论如何受宠,到底比不过瑞王妃所出的世子与大小姐,隔三差五进宫给太后请安的事就完全没有她的份儿,为了这,赵安然一直忿忿。
  赵安然本能地排斥一切与世子和大小姐嫣然有关的事物,一听说世子的猫来了梅园,立刻就恼了,当即恨恨地吩咐下人道:“吵什么吵,不过是个畜生,赶紧给我打出去,打死了最好。”一边说着话,一边怒气冲冲地起身冲出房,厉声指挥着下人去拿竹篙打猫。
  许攸听得懂人话,一见不好,赶紧撒腿就逃,顺着墙一路爬到屋顶,一溜烟地跳走了。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生猛,一见面就喊打喊杀,以后长大了还得了?许攸好不容易从梅园逃出来,只觉得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因为有了被“追杀”的经验,她再去李园的时候就谨慎了许多,先在屋顶上观察了敌情,见宁庶妃与丫鬟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想了想,便没下去。连女儿都已经这般厉害了,更何况她这个当妈的,许攸一点也不怀疑赵安然小姑娘对瑞王妃及其子女的排斥来自于宁庶妃的言传身教。
  既然小世子跟瑞王妃都没事儿,许攸决定就不再管闲事儿了,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为了点好奇心把自己性命搭上,那就太不划算了。
  话说,她当初的满脑子匡扶正义、锄强扶弱的正义感都去哪里了?难道变成了猫,心境也会变化呢?
  中午小厨房做了新鲜的鳜鱼,清蒸的,上头撒了新鲜的葱花,许攸吃得很满意。吃过饭后,她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消消食,尔后又去花园的小林子里准备睡午觉。
  林子里靠围墙的那棵槐树就长在巷子边,窝在那上头,一眼可揽尽整个巷子,若是王府的马车回来,她也能第一个发现。
  将将把身体蜷好,许攸就听见附近传来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声音很低,稚嫩,像个孩子。许攸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最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更不用说哭了。于是立刻起身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走不多远,她便眼尖里瞅见了躲在树背后偷偷抹眼泪的小男孩。
  哟,竟然是个熟人!
  这不是那天她在厨房遇到过的偷东西吃的小鬼头,难不成又被五爷打了?
  许攸先蹲在树上透过密密的枝叶仔细观察,那小男孩依旧穿着上回见面时的那身旧衣服,但身上揉得皱皱巴巴的,后背还沾了许多土,全不似上次看到的那般整洁干净。小孩儿生得也端正,虽不如赵诚谨漂亮好看,但还称得上眉目清秀,只可惜左脸小脸肿得老高,上头还有几道通红的印子,似乎是被人扇了耳光。
  这……这都是什么人,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许攸觉得又气愤又心疼,哧溜一下滑下树跳到小男孩面前,有些担心地朝他叫了一声。
  小孩仿佛没想到忽然会有一只猫跳出来,吓了一跳,待认出许攸,立刻高兴起来,红肿的小脸上有了神采,满眶的眼泪立刻逼了回去,睫毛上却难免挂了两滴晶莹的泪珠儿,显得格外可怜,“喵喵,是你呀。”
  喵喵——
  许攸顿时有些消化不良,雪团这个文艺兮兮的名字就已经够让她不适应的了,现在居然还来个“喵喵”,这还不如窝丝糖呢。
  ☆、九
  九
  小男孩听不到许攸的心声,继续“喵喵”长,“喵喵”短地叫她,许攸死了心,跳到他身上,把锋利的爪子缩回来,用粉红色的软垫子去摸他红肿的小脸。
  很痛吧!明明比小世子大不了多少,明明也是个可爱的小孩,却过得如此艰难。
  “喵喵,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小男孩一边给许攸顺毛一边小声问:“我听说林子里有蛇,还有会抓猫的老鹰,你怕不怕……”
  不会吧!许攸立刻瞪圆了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是圆溜溜的,忽然做惊恐状,愈发地显得憨态可掬。小男孩一下笑出了声,旋即又生怕许攸生气,赶紧捂住嘴强忍着,小脸憋得通红,嘴里还小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他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许攸,大眼睛黑漆漆的,“喵喵你能听懂我说话?”
  许攸摇着尾巴在他胳膊上轻轻敲了一下,她其实还想朝他点点头,可是又觉得似乎显得太妖异了,这小家伙不会吓得把她一扔,然后惊慌失措地跑去告状说她是个妖怪吧。
  “真……真能听懂啊。”小男孩的眼睛瞪得跟许攸一样圆,目瞪口呆,样子很是可爱。许攸忍不住想伸手在他小脸上捏一把,但终究还是没动手。小孩脸上的伤可不轻呢。
  对于突然发现的这个新大陆,小男孩既激动又紧张,他还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又试探了几回,比如“喵喵你要是能听懂就叫一声。”“那你再摇一下尾巴”等诸如此类,许攸耐着性子陪着他玩。在小孩子面前,她总是比较有耐心。
  一晃悠就到了下午,小男孩,不,许攸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沈嵘,沈嵘得回去做事了。他现在在厨房帮忙,因为年岁小,做不来别的事,只帮着烧烧火,择择菜,现在还没有月钱。
  “等我再大些,就去求许管事放我去庄子里做活儿,那边每个月有两百文月钱,多攒几个月能给母亲请个好大夫看病。”沈嵘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道:“我在府里头吃住都不花钱,攒上小半年就够了。”
  “喵喵,我回去了,明儿再过来看你。”沈嵘咧着嘴朝她笑,使劲儿地挥手,尔后急急忙忙地出了林子。
  许攸心里头酸酸的,看着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花园偏门口,想了想,又悄悄跟了过去。
  虽然天色还没暗下来,但厨房已经开始忙碌了。李妈正在屋里择青菜,瞧见沈嵘进来,悄悄朝他招了招手。沈嵘会意,赶紧踱过来,低低地唤了一声“李妈妈。”
  “你脸上是老五打的?”李妈的丈夫是瑞王爷的车夫,所以在下人里头还算是有些体面。她心肠软,见沈嵘年纪小被人欺负,便总站出来帮他说话,厨房里的下人见李妈护着他,看她的面子,便待沈嵘和气了些,唯有老五仗着自己是宁庶妃的远房亲戚不卖李妈的帐,时不时地冲着沈嵘呵斥责骂,更有时候还要动手。所以,李妈一见沈嵘脸上的伤便晓得是老五动的手。
  沈嵘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没说话。李妈见状,愈发地觉得他可怜,道了声“你等下”,尔后起身去了屋里。过了一会儿,她手里头拿了只白色的小瓷瓶出来塞给沈嵘,道:“这是上回你洪叔摔伤了王爷给的金疮药,还有些没擦完,你拿回去用。”
  沈嵘慌忙推辞,“这……这可不成,这个……贵贵得很。”
  李妈故意板着脸沉声道:“说了给你就给你,别推。不过是瓶药,我藏着它做什么,难道还盼着下回受伤?”
  沈嵘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把药瓶收进了怀里,陈恳地向李妈道了谢。李妈笑笑,小声叮嘱道:“你以后放机灵点,躲着他走。”
  “他……他总叫我。”沈嵘小声喃喃,脸上泛起为难又害怕的神色。
  “以后他再叫你做什么,你就说我找你帮忙做事,忙着呢。”李妈小声地教他,“老五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你要是厉害起来,他也不敢惹你。”话虽这么说,李妈心里头却很清楚,沈嵘年纪小,在府里头无依无靠的,便是再怎么强硬起来,也只是个花架子,老五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反正,你小心点。”她又叮嘱了一句。
  果然是那个混账老东西!
  许攸蹲在屋梁上,把李妈和沈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很是忿忿。她有心想去替沈嵘出气,可思来想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她还是个人,还可以偷偷把那混账老东西套了麻袋狠揍一通,可现在,别说打人,她连个麻袋都举不起来。
  要不,趁着那老东西不注意,跳过去在他脸上恼一爪子?可万一失手被擒……恐怕她小命儿都难保吧。虽然她有赵诚谨撑腰,可她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在他身边,总有落单的时候,那个老五,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辈,许攸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偷偷下杀手。
  许攸回荔园的路上就一直琢磨着这个事儿,想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其实她有很多法子来收拾老五,甚至把他赶出府去也不算难,毕竟,没有谁会提防一只猫——这给了她太多可以栽赃陷害的机会。只是,对许攸来说,她的心里头还有一杆秤,虽然老五坏,许攸恨不得劈头盖脑地把他狠揍一顿,但也仅限于此。
  一直到吃了晚饭,瑞王妃和两个孩子都没回来,瑞王爷也没回府,这在王府还是头一回。府里的下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许攸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宫里头出了什么事了?”
  “是呀,眼看着天都黑了,宫门快落锁了吧……”
  荔园的小丫鬟们凑到一起小声说话,连雪菲都有些紧张,没再躲在屋里绣花,而是出来打听消息。
  会有什么事呢?宫里头有太后在呢!许攸不断地安慰自己,瑞王爷跟当今皇帝是嫡亲的兄弟俩,又有太后护着,一定没事儿!可她心里头还是难免不安,她在屋里兜来兜去地走,尾巴压得低低的,耳朵竖起来,小心翼翼地听着外头丫鬟们议论的声音。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赵诚谨他们还是没有回府。许管事下了令封了院子不让下人乱走,府里头的气压顿时就低下来。
  “……听说世子爷在宫里出了事……”
  许攸耳朵一抖,飞快地从半开的窗户冲出去,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躲在假山后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许管事,另一个黑沉着脸的是瑞王妃身边的苏嬷嬷。
  苏嬷嬷脸色立刻就变了,身子微微发抖,声音也颤巍巍的,“世……世子爷……怎么了?”
  许管事轻轻摇头,苦着脸道:“我也不晓得,只听说宫里头火急火燎地请了刘御医进宫,之后便再没有消息了。”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刘御医进宫是去给赵诚谨看病的?他大清早出门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忽然就……
  许攸顿时有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那个小子临走前还乐呵呵地跟她说话,还一脸严肃地跟她承诺说下回一定要带她进宫,怎么忽然就……病了?电视里头总演戏说皇宫里头处处杀机,稍不留意便是粉身碎骨,赵诚谨是不是也着了别人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