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薛思妍笑道:“恼不恼的,怕是姐儿还不大识得钱吧?”
  玉娘道:“怎么不识得?往日里帮我算账的时候都有。不是我夸口,她性儿真真百里挑一,就是太好性子了,日后怕到别家惹人欺。”
  “大姐姐好好教导便是。”薛思妍拍马屁道,“她以后是堂堂正正的大娘子,谁来欺她?比如大姐姐这般厚道,我们才有福呢。”
  玉娘暗自翻个白眼,就是她拉不下脸来闹才让一群群的小妾进门!谁愿意自家丈夫半月见不着面还是怎地?要不是有个林贞戳在那儿,上房门口要长草了都。也就是他们林家了,孩子个顶个的稀罕。换成别人家,别说是个闺女,便是个嫡长子又如何?这薛思妍真是专程来气她的!
  果然柳初夏扑哧一声笑道:“我们大姐姐一准希望日后姐夫一心一意!”
  王大妗子道:“世上的男人,哪有一心一意的?略有点钱的人家,谁不是三五个小妾放着,外头还要梳拢六七个娼|妇。我是早死心了。”
  玉娘道:“姐儿那头舅舅家,就一个小老婆没有!”
  王大妗子才反应过来:“耶?是的呀!为什么呢?”
  玉娘道:“我怎知道?两家如今越发不来往了。”
  王姥姥笑道:“年前那一出戏可精彩。”
  玉娘忙嘘了一声:“别叫姐儿听见,她才好些,她爹不许拿杂事烦她哩。”
  全场无语,都默道:就是林俊看的太重了,才这般难养!
  王姥姥也道:“孩子们还是少疼些,不然可不好带。”
  玉娘笑而不语,她也知道小孩子要糙养,但是她可不是亲娘!林俊还是孝女,谁家爹这么溺爱的女儿的?不过以前寿哥儿还在的时候,林俊看那边看的更重,哪日不要去看看儿子?如今只剩林贞,倒单显出她来了。如今在上房歇的多,几房小妾都快醋死了。想到此处,玉娘暗自冷笑:这世道也奇了,偏房还吃起正房的醋来?又叹自己没有儿子,说话都不顶事儿。
  众人只当玉娘没刚性,只唯丈夫是从,哪知她须臾间已想过无数问题?玉娘面上却只做老好人样,对王姥姥笑道:“孩子贴心,大人自然偏疼些。若是那活猴儿,那才恨不得一日照三顿打哩。”
  “你这是说你侄儿呢?”王大妗子笑道:“那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二妗子道:“哥儿怎跟姐儿比?一样的爹妈,秀兰比全英老实两倍!姐儿原就该娇养些,哥儿却皮实了才好,跟姐儿似的才愁。要我说我们大哥儿就好。”一句话说的嫂子跟姑子都开心,也算伶俐。
  柳初夏原本是个话多的,可现在夹在大娘子的娘家人堆里,反倒不好插言。玉娘醋她,她能不知道?没得叫她带着娘家人逞脸面,索性安生打牌,一句也不多说。倒把四房云真儿看的奇怪,这厮今日怎么学起我们木头人儿来?莫非身上不大爽快?
  王姥姥却不大高兴,自古人心便是偏的。自家能娶林贞的概率还蛮大的,就不想让女儿太娇宠林贞了。虽然现在看着性儿好,但长此以往,自家孙子必不好降服。娶妻自是要温顺贤德才好。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劝得动女儿呢?
  第11章 计划
  秀兰比林贞醒的早,无聊之下,到厅里听了半日闲话,兴冲冲的折回房间,死活把林贞摇醒来,道:“你还不起来,大伙儿又夸你呢!”
  林贞揉着眼睛,郁闷的道:“夸我?”
  “是啊,都夸你性子好。嗯,也夸我比大哥乖!”
  林贞哭笑不得,这也当真啊?林家乃广宁首富,她又是林俊目前唯一的孩子,走过路过的都要夸两句给林家长辈听。她才八岁,又无甚特别伶俐的事迹,除了夸她长的可爱只能说性格了。要说她性格好,也是真的。林家完全没有人招惹她么,可不是没必要发脾气?至于对三多九如比较纵容,咳,就是喜欢两个小孩子闹一闹而已。谁指望两个童工做什么哟!不过秀兰是小孩子,夸一下应该比较开心,于是笑道:“嗯,秀兰姐姐是很乖。”
  “是吧是吧!”秀兰果然很开心,又拉起林贞道:“你如今好了,别老是睡。我们出去玩去。”
  “这里没什么好玩啊。”
  “方才骑马的时候,瞧见别人家的樱桃熟了,我们摘樱桃去。”
  林贞猛摇头:“不去,没得酸倒牙。”
  “哎呀,用冰糖腌了,保管好吃,你信我一回。”
  林贞无可奈何的被她拖出门去了。寻到那种樱桃的老农家,给了一把钱,把那老农乐的眼睛都没缝儿了,只管叫她们随便摘去。秀兰毫不客气的踩着梯子上树,只捡大个的摘。急的老农家方才四岁的儿子眼泪扑扑掉,又慑于自家爹的权威,不敢吱声,巴巴儿望着熟透的樱桃叫人摘了,好不可怜。林贞看得好笑,不由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松花饼来哄他。
  小男孩接过饼一口咬下,惊喜的道:“好甜!”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了。
  林贞也笑起来,真傻,跟她儿子一样,只认吃!便从荷包里又拿出一块给到小男孩手里。小男孩咯咯笑道:“姐姐好人!”又指着树上的秀兰道:“那个姐姐坏人。”
  林贞笑喷,从荷包里拿出几颗松子糖放在手心里道:“那是我姐姐,我们是一伙儿的。我用这些点心,换你家樱桃好不好?”
  小男孩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樱桃,果断点头:“好!”
  农妇略觉得有些丢脸,对林贞道:“小姐别破费,樱桃不值几个钱,你们都给钱了,再给点心,我们可不好意思了。”
  “别客气,逗小孩玩罢了,你家哥儿我看着喜欢。”林贞说着,摸摸男孩的头。本来想抱一抱的,无奈自己身体才一点点大,不好抱。只得把荷包里的零食都倒出来给他。男孩高兴的跳起,林贞也感染了那份单纯的快乐情绪,跟着笑起来。
  秀兰家固然比不上林家,但也从没少过吃穿,在树上挑了小半篮子也下来了。小孩子么,对比她们更小的娃娃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眼都不看小男孩,只顾拖着林贞回去,说要腌糖樱桃吃。林贞觉得她是闲的发疯,这边的樱桃品种不好,小小的个子又酸又涩,腌了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林贞比她更无聊,也只好陪绑,两个人带着丫头们在厨房大闹一通。才夸过她们俩的王二妗子都觉得要收回前言了。
  樱桃果然很不好吃,结局肯定是林贞等主人家不吃,叫小丫头们抢成一团。秀兰羡慕的看着林贞道:“我家都没有三多这样的小丫头陪我玩。”
  林贞尴尬的笑笑,把两个二货弄成自己的丫头,绝对是穿越史上最蠢的事,没有之一,弄来了倒不好赶了,被主家不要的丫头,谁知道卖到天边去?九如还好,模样儿还算周正。三多原本就是她见长的像许三多才要下的,小姑娘长成这样,做粗使都没人要。又跟着她过了几年快活日子,被丢开了不定这么苦呢。只好在身边带着。但见两个小丫头抢的大呼小叫,又觉得无语,跟的是她这个千娇百宠的林贞啊!要甚么吃的没有?至于抢樱桃抢成这样么?刚才厨房的灾难一准八成是她们两个闹腾的。
  果然双福看不过眼了,对林贞道:“姐姐慈悲,可也别尽惯着他们。日后怎么处呢?便是大户人家养孩子也说‘溺子如杀子’。她们两个一年大二年小,如今还叫人说一句天真可爱,再过二年就讨人嫌了。姐姐可别害她们。”
  “呃,这才十来岁,不至于吧?”谁家少年不中二?十岁还没到中二年纪呢。
  四喜也道:“丫头不比主子,再说十岁可不小啦。我和双福十岁时说话略高声点儿,上头姐姐就要打呢。”
  林贞想想也是,在这没人权的社会,人是得学会点规矩。便提高声音道:“三多、九如,够了!有甚好争的?横竖就你们两个吃,数出数儿来,一人一半不就行了!”
  三多和九如也就是顽皮,谁缺这点了?听到林贞的话,知道又是双福四喜唠叨。趁林贞不理会,冲双福翻了个白眼,把家伙收了不提。
  玉娘带着众人在庄子上玩了四天,都觉得够了,便要起身回城。林贞坐在轿子上一摇一晃的,忽然就有些明了骑马的窍门,恨不得现在就爬出去骑一骑试试。可惜现在在马路上,玉娘绝对不会允许的。唔,回去花园里骑着玩?跑慢点儿应该没事吧?唉,可怜她骑马才上手呢,就没得骑了。
  脚夫的脚程挺快的,太阳还挂在空中,他们已经进到内城了。与王姥姥他们在路上分别,各自回家。李翠娘早接到信,站在大门口迎接。这厢才下轿子,就听柳初夏道:“这几日我们都不在家,倒要二姐姐独占鳌头了。”
  李翠娘面无表情的道:“她爹又不在家,占什么鳌头。比不得你在家,把爹的魂都栓住了。”
  “我可不敢当,二姐姐又捉弄我。”
  李翠娘压根不理她,径直迎了玉娘进屋。坐下喝茶毕,玉娘才问:“她爹这几日都在院里1?”
  李翠娘回道:“去了一日,我打发人说,家里没人,唬的慌,好歹也留几个小厮在家。恰孙大户家送了个识字的小厮名唤丹阳的来家,她爹放在书房使唤,倒在书房歇了两日。”
  玉娘奇道:“那晚上谁伺候?”
  李翠娘道:“也无人,她爹说近日累的很,嫌弃丫头们闹的慌。”
  林贞默默吐槽:哟,她爹还有累的时候?还以为是a|片男主角,恨不能一夜七次郎呢!奇了怪哉,难道是病了?
  果然玉娘也问:“可是身上不好?”
  李翠娘摇头:“她爹说是前日喝酒喝的狠了些。”又道,“啊,还有,杨爷爷府上的秦爹送了一些好葡萄酒并其余的礼物,她爹叫收在库房里了。”
  “回礼了么?”
  “回了。她爹还说,那酒尝过了,很是醇香,又温温的,叫大姐儿也吃几盅玩。”
  柳初夏道:“这等好酒,大姐姐也拆了筛几杯我们吃吃。”
  玉娘便道:“那就到这里吃晚饭吧。把那酒送来一坛与我们吃。你去厨房收拾一桌席面来。”
  李翠娘原就管着厨房,听到这话没甚好讲,自去了。
  玉娘又对林贞道:“你干爷爷家最是和气,往年还常叫我喊你去哩。今年夏天,你奶奶做寿,你同我去京里逛逛吧。”
  “好。我要准备什么礼物么?”
  “唔,你的字儿不坏,写几页佛经便是。”
  林贞道:“说起这个,我有事求妈妈呢。”
  “何事?”
  “前日想说来着,还没对你说。那日上街,看了一个穿直裰的秀才,在替人写信。好一笔秀丽的字,我却不能。妈妈替我请个先生来吧,一并请个绣娘来,总是累了四娘五娘,我心不安呢。”
  五房薛思妍笑道:“大姐儿也跟我客气起来!”面上笑着,心里郁闷了!祖宗,你又兴头看不上我的字了,只把你爹绊死在你娘屋里吧!
  四房的云真儿一贯老实沉默,若不是长的肌肤似雪,娘家没人被婆婆许给了林俊,也不想二嫁。她极善绣艺,气质沉稳。因生的好,林俊倒也常去瞧瞧她。她又不掐简要强,往日里教林贞几针,若是林贞不爱跟她学也罢了,只替薛思妍可惜。
  玉娘原就不想林贞跟那帮小妾走近了,实在是她不大通文墨,才放薛思妍偶尔指点一下。如今林贞自己提出来,哪有什么不肯的?又想家里得宠的,无不有些才艺,自家却吃亏在甚都不会,只好一味贤德,幸亏有个林贞在她屋里。便不欲林贞也吃这等闲气,便问林贞:“还有什么想学的?”
  林贞想,这家人真是太溺爱孩子了!不过正合她意,高兴的道:“往年总病着,爹爹和妈妈也不让我劳神。如今好了,就让我好好学一下女孩儿的东西吧。我看那书上说姐儿都会琴棋书画哩,我也想学。还有厨艺,也想学。”
  玉娘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慢慢来。你要学,就叫你爹请先生去。厨房就先别去了吧,大些再学。”
  “还有骑马不想丢了。”体育课一定要保证!
  “都好,都好,只别累着。”
  林贞圆满了,安安生生的吃了饭,尝过京城送来的葡萄酒,回到房里就定了个学习计划表。对于受应试教育荼毒多年的人来讲,排个课程表太容易了。又分了下主次,写字是最重要的,在古代乃脸面问题;画画是其次,绣花是跑不掉的必修课;再来琴和棋,恰好当做副课;为了生命安全,跟写字一样重要的一定是骑马和气球等活动项目。课程表排下来,自己再三看了看,嗯,完美!要向健康的淑女进发!
  第12章 商议
  晚间林俊一进门,便□□花截住道:“爹,娘请你有事哩。”
  林俊问:“何事急忙忙的,还叫你守着门。”
  春花笑道:“姐姐嫌五娘的字不好,托娘请个秀才来家教习,娘又去哪里请去?便叫我等爹回来定夺。”
  林俊一听是林贞的事,抬脚就往上房里走。玉娘见他进来便问:“吃了饭不曾?可有酒了?方才我们娘几个开了葡萄酒,甜丝丝的,劲也小。大姐儿一连吃了两盅,可见是喜欢了。”
  林俊道:“筛来与我吃两杯,捡写素菜来。”
  “耶?你今日转性儿了,好端端要起素菜来?莫不是闺女竟像你不成?”
  “同周庆泽、冯旭宁喝酒,不知哪里寻来的烧鸭,好一寸厚的肥油,吃的好不腻歪。”林俊又问,“有汤没有?”
  “今晚做了满池娇并头莲叶汤。”
  “拿一碗来。”
  玉娘忙使丫头收拾桌子,摆了两副牙箸,坐下陪林俊吃酒。林俊不过吃了小半碗饭,痛喝了一碗汤。玉娘又叫丫头摆上四碟果子。林俊一看,分别是山药枣泥糕、果馅凉糕、香煎荸荠糕、绿茶卷儿,配着茶汤,倒也清爽。也不吃果子,只端着葡萄酒一面慢品,一面问:“贞娘怎底嫌薛六姐的字不好?”
  玉娘岔开话道:“书上戏上都说,大家小姐们,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们家又不差那几个钱,便是请他四样先生来,一月也不过百八十两银子。姐儿的模样性格都是广宁县拔尖的,才艺上也别输别人一头才是。况且,干娘那里说了好几回叫带姐儿瞧瞧,没甚本事,岂不叫京里的人看轻了她?”
  林俊犹豫:“只怕累着。”
  “先生请家里来,学哪样,学多早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玉娘道,“只一条,不要那孟浪轻浮子弟,唬着她我跟你没完。”
  林俊听这话笑了:“还能让那年轻的书生儿进了后院?不把丫头的魂儿都勾走了?我明日就去打听打听,她针线上要请人么?一并请来了吧。”
  玉娘点头:“针线上的人好找,买一个来家便是。暂没有合适的,且叫她四娘教着。她也好九岁上了,奶妈子前世吃了懒筋带到这世来,除了双福四喜,通没一个中用的。依我说,买个针线好的妇人,不拘寡妇单个还是两口子,养亲香了日后陪她出门子。也有个老妈子照看,也有人与她针线上使。奶妈子且打发了吧,我看着烦。”
  家务杂事,林俊一概不管,只听玉娘分配。他原就有些酒意,听着玉娘温言一条条道来,竟困意上涌,一倒头歪在床上睡了。玉娘被哽的半日顺不过气来!巴巴儿截他进来,难道就是说家务的?既只在这里睡觉,白让她担了名声,明日那伙人还不知怎么醋呢!心里有气,也不好摇他醒来,只好胡乱睡了不提。
  次日林俊睡到早饭时光才醒,洗完脸出来,见玉娘母女坐在一起挑佛经,霎时想起昨夜玉娘嘱咐的事。便坐下对林贞道:“你要什么样的先生?说来与我听听。”
  林贞回道:“我也不懂,爹爹看着来吧。只教书写字的,不跟他们哥儿一样,我又不必学仕途经济,写一手能见人的字罢了。”
  林俊点头表示了解,又问:“是学琴还是琵琶?女儿家学琴,怕闷着些。”
  “拿起琵琶人家就让唱曲儿,爹爹看我学筝好不好?”
  林俊笑道:“会唱曲儿有甚不好?你不会唱,日后郎君听别人唱去。”
  玉娘嗔道:“她还小呢,说甚么郎君不郎君,她如何懂得?”
  “你妇人见识!”林俊撇嘴道:“我知道有些人家,万事都不让女孩儿听到,也是扯谎。女孩儿在家通不懂事,莫非叫她在夫家跌跟头不成?”扭头对林贞道:“别信那些假正经的家训庭训的,听爹爹的没错。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只别说出来就是,心里却得明白。哪个男人不爱才情?你没有,他寻别人去,空看着人家生儿子挤兑你不成?”
  林贞无语,爹,你不能当着和尚骂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