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简西颜一脸阴沉走进客厅,随意把鞋一踢就直奔楼上。江祺脑子转转,立即捡鞋放好,然后蹑手蹑脚跟着上去。
  耳朵刚贴上简西颜房门,就听见里头的叫唤声——
  “冰水。两分钟。”
  江褀毫不犹豫折回楼下拐进厨房给他老大找水去。两分钟不多不少,刚好够他找好杯子端着水进她屋。
  彼时简西颜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努努嘴,示意他把东西放她书桌上。
  江褀照做,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摇晃着小腿专心玩手机的模样,慢慢放松了。
  “……西姐,今晚想吃什么?”
  “炒面吧。”
  “好嘞。”
  离开房间前,江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问问出了什么事,今早出门约会前她还一脸春风得意,回来脸色恨不得吃人,用膝盖想也知道和今天的约会有关。但又怕整得她心情更差,原地停留一分钟后还是决定退下。
  简西颜叫住了他。
  “等等,过来些,我有话要问你。”
  “……?您说。”
  “你知道……张锐星,就我今天出去见的那个,是个gay吗?”
  “啊?”江褀愣住,先是迷惑再来不可思议的神情,“您是说他喜欢男的?”
  简西颜不做声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看来你也不知道。也是,你是我的人……出去吧,炒面记得加点火腿。”
  江褀关上门时还是有些呆滞,直到把火关了炒面放进碗里时才回神。这一回神就不行了,他气得牙痒痒。那人他也帮忙调查过,居然没查出这环。此时他就是那帮凶,间接祸首,有罪之人!
  深呼吸几下,努力冷静……个锤子。江褀揉脸揉出一个笑,把面给简西颜端上去后再下来,二话不说就掏出手机吩咐下去,好好教训那人,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简西颜,能拖多久拖多久。
  对方应当然。
  简西颜打了几盘游戏又洗了个澡,心情舒畅了不少,走出卫生间,毫不意外看见江褀倚在墙边给她端着饮料,见了她,刚刚还有些阴霾的神情一下子就换上笑脸,她甚至看见了他的虎牙。
  “去果粒加两块冰,您的最爱!”
  接过饮料一口饮下,一阵凉爽。简西颜默默想着这江褀是什么时候起这么伺候她的,熟练,太熟练了。
  “谢啦,你也洗澡去吧。”
  江褀笑没了眼,左耳的耳钉一闪一闪,“得嘞。”
  简西颜隐约看见他身后摇晃的尾巴,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他显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乖巧地把头低了一下,仍她蹂躏。
  待她回房已是五分钟后,本打算玩玩手机就睡了,一看爹妈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简西颜顿时脑袋都大了。
  内容无非是今天过得怎么样,好好照顾弟弟,别总天被人伺候自己不动云云。简西颜一个月能看见相同内容十几次,于是她往上翻了翻,复制了前几次的回复,又改了改才发过去。想想,再加了句困了要睡觉之类的话,这才心安理得玩起来。
  但她到底还是听话的人,给江褀发了条让他早点睡觉的关怀信息,几分钟过去他没回。这也正常,这会儿他应该还在洗澡,简西颜也没在意,她自认今日的姐姐时间已经结束了。
  江褀是简西颜的弟弟,但不是亲生的,同时也不是什么继弟之类的。她的父母一直都是原装的。但他们也许或许可能的确有那么一些血亲关系。
  他是简西颜父方那边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据说两三岁没了母亲,父亲在八岁时也去世了,是简西颜的叔叔——她爸爸的弟弟收养了他。而叔叔在江褀十三岁时也因重病去世了,简爸爸听从叔叔的托付收养了江褀。
  要说当初简西颜叔叔为什么会去收养江褀,就牵扯出了他当年从军的事了。简西颜其实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亲戚和叔叔当年一起参军还是一个连队的,出生入死感情深厚,除了家人情谊还有战友情,自然舍不得他的遗腹子。
  江褀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这句话简西颜都要听得耳朵长茧子了,但她也不得不承认。
  这小男孩长得一般,却挺耐看,狗狗一样的眼睛笑起来就特别乖巧。平日里还经常帮家里干活做家务,比起来简西颜就是个废人。
  但她丝毫没有改正的想法,而是坚持了自己的懒散,成功继拿她没办法的父母后被江褀惯坏了。回忆一下现在这个相处,比起弟弟,江褀更像她的侍从。
  简西颜短暂地愧疚了一下,接着合上手机睡觉。明早还要上学呢。
  ②
  听说那人被打是在简西颜不爽回家的第三天,她一知道这事想都没想就把手机扔口袋,离开座位走到后几排去。
  明明昨晚特地让他早点睡了,今早起来看他也确实听话地回句好,结果现在是这副模样——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江褀正趴在桌上睡呢,突然就发觉脑袋被人用力揉了揉,晃得他晕乎乎的,他抬头双眼朦胧地看看,发现是简西颜后立即抹脸清醒,笑问,“姐怎么了?”
  简西颜面不改色,只是将手移到他脸上掐了几把,“怎么了你不知道?”
  江褀瞬间领会,他眨眨眼,有些赔笑道,“我错了……不该自己擅自行动。”
  简西颜冷哼,“就这?”
  “……?还有什……咳总之都是我的错!”
  其他同学也见怪不怪地看着他这狗腿样,甚至觉得无趣地回头继续聊天。
  下午放学时,简西颜头也不回自己先走了,江褀抓起包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又不敢靠近。他盯着她那晃来晃去的及臀长发想了半天,却就是想不出自己还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
  想着想着他也有些委屈,但自然还是自己咽下,不说出口。
  简西颜一回头见的就是他这副小可怜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瞥见他衬衫半掩的颜色,顿时恼得不行。
  她用脚趾甲想都知道这臭小子当时肯定也在场,身上居然还留了痕迹,那乌青一看就知道挨得不轻。她家的孩子竟然被人打了!
  越想越气,简西颜干脆一把拐进一个平日无人的小巷里,又伸手把江褀扯了进来。在他错愕下,迅速解下他衬衫扣子。
  ……甚至还因为过于用力掉了一颗,滚进小巷深处不见了。江褀默默注视着它的离去,仍处于不知所措的阶段。
  简西颜心思全在他衣服下的身子上,她蹙起眉,甚至开始在心中安排那些人的死亡日期。
  尽管只是从他右边锁骨下到胸膛有青黑痕迹,但在简西颜眼中几乎能与全身瘫痪、重症不治挂钩,理智迫使她回到现实。她抬头看看江褀,只见他不知在看着右手边底头什么,有些恍然。
  面无表情往乌青上按了按,满意地看见他回头龇牙咧嘴的表情,五官皱成一团,眼中似乎还闪起了泪花,湿润润的。
  “……姐、姐?”
  “……”
  他为什么要一副惨遭猥亵的良家妇男表情。简西颜叹口气,又给他系上去了。最上面那颗纽扣不知何时丢了,总之现在是遮不了那淤青了。
  “……回去吧。”
  “……哦、哦。”
  虽说今日归家途中发生了一些意外,江褀还是心无旁骛地走进厨房准备做饭……或者说,他的大脑已经终止了大部分的思考,只剩下“给西姐做饭”这条支撑着他行动。
  他刚拿出冰箱里备好的蔬菜,扭头就看见简西颜也走了进来。
  “今天我来做饭。”
  江褀:“??姐我耳朵好像有些不好使了。”
  简西颜当做没听见,直接夺过他手里的菜,自顾自洗起来。
  ……幸亏这些菜之前他都有洗过,现在也只是打算过一遍水而已,否则今晚他们可能会吃出小虫。但江褀哪里肯依,他又飞速抢过菜说,“姐我真没事,我手还在呢。”
  “我没瞎。”她又揪过来。
  这一来二去,水花溅了两人一身。简西颜感觉还好些,这水也没有多凉,她还穿着黑色T恤,材质要厚一些,没什么不适。而江褀一身薄白衬衫,被水打湿后肉色直接贴着肌肤蔓延。
  简西颜情不自禁扫了好几眼,接着微妙地移开目光,让他回屋换衣服小心着凉。
  “——单是你受伤这事爸妈知道了都能骂死我,要是再害得你感冒我就更凉了。”
  江褀倒是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容易感冒,何况那也是小伤。他姐眼神温柔地按了按他淤青后,他含着泪水屈服了。
  厨房只剩下简西颜一人,她边洗菜边寻思着——之前怎么没觉得江褀他…………那么色呢?
  被简西颜鬼使神差觉得色的少年此时在一脸郁闷地换衣服,他想不通为何那事连一星期都瞒不住,这下好了,他又惹西姐生气了。
  不管怎样,厨房是不可能全盘交给简西颜的。一起生活这几年他就没见过她下过几次厨,也就半夜饿了溜出来觅食毕竟常见。
  果不其然,他一回到厨房就看见简西颜一手拿刀一手比划着菜,像是在思索该切哪,随着她手的摆动,刀光晃晃。江褀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前夺刀。
  “西姐,这菜用手择就行了,犯不着上刀。”
  简西颜沉默一分钟,若无其事,“我就试试手感。”
  江褀也顺着她点点头,懂事地接道,“您也试过了,下面还是交给我吧。”
  这回简西颜没有反对,她也瞧出自己没给添乱就不错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正四处环视找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就听见江褀轻轻地叫她。
  “……要不您帮忙洗洗碗?”
  简西颜同意了。
  吃饭时,虽然简西颜没帮上什么忙,但碗盘好歹都是她洗的,莫名有几分得意感。
  江褀也看出她心情不错了,桌底下她晃着的脚撞倒他小腿好几次。
  简西颜吃着吃着想起一件事,问:“你上药了没?”
  江褀忙点头。
  “真的?怎么没什么味道?”简西颜一脸怀疑。
  江褀语塞,想了想,“今早上的药,现在味儿已经消了,晚上的等洗澡后再上。”
  还算合理,简西颜这才放过他。
  吃完饭,简西颜做主包了洗刷碗筷的任务,催促江褀迅速去洗澡上药。
  江褀应声后又多次嘱咐她记得用洗洁精和抹布巴拉巴拉,简西颜听得烦死,两眼一瞪,“我就什么也不懂?洗你的澡去。”
  江褀缩缩脖子,喳了一声跑楼上去了。他心里也有了算盘,大不了待会儿下来他再洗一遍,何必惹她生气。
  简西颜也不是傻子,不会洗她还不会查吗?飞速搜索出一个洗碗教程,步步照做,最后看着亮晶晶的碗,她得意得要冒小花。
  看看时间,她猜江褀应该差不多快洗完了,便把碗放好擦擦手,回房拿衣服准备洗澡去。
  拿衣服出来,卫生间门上的小牌子已经转到写有“空闲”那一面了。她走进去把衣服放下,又出来跑到江褀房前,门也不敲就直接进去了。
  事实证明,敲门是一种不可省略的文明礼仪之一。看着床上除了件四角内裤外全身赤裸的江褀,简西颜努力把目光聚集在他空茫的脸上。
  “我就是来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乖乖上药。”
  合情合理,她本就是个关爱弟弟的好姐姐。
  话说回来,这分明就是她的来意,为何此时说出来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她才没注意到他的身子比他的脸要白上一些,胸口的红豆有那么一点粉,小腹处肌肉紧致,大腿结实白亮……以及唯一有布遮掩那里如此的……总之她没注意到!
  简西颜一脸严肃,“你的药呢?”
  江褀僵硬地从手边拿起药膏,举起来,“……在这儿呢。”
  简西颜总算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快上。”
  她刚想撤出去洗澡,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了回来,“——等等  ,让我看看你的背。”
  江褀顿时紧张地盯住她,却一动不动。
  简西颜眯眼哼笑一声,“看来还不止这前面了?”
  江褀愁眉苦脸地看着她,软着声音,“西姐……我真没事,上个药过两天就好了。”
  “你怂什么?”简西颜才不管,她顺手关上房门,抢过江褀手里的药,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我来给你上。”
  “不、不用,我自己行……嘶……您这是欺负人……”
  怕她继续用力按上来,江褀含泪从了。
  见他听话地往旁边挪了挪,简西颜也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手指从罐中挖出一点药膏,就往他伤口上抹。
  江褀感觉不太好。
  甚至有点窒息,大脑也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混浊,好像眼前有个不断转圈的陀螺,把他绕晕了。他能感觉到简西颜为了观察乌青范围而凑近的吐息,一波又一波,规律拍到他脖子上,有些凉有些热。
  他直视着前方,不知道自己在看啥,只知道下巴附近是简西颜的头顶。
  ……太近了。
  西姐她……把隐形眼镜取下来了吗?
  是准备洗澡吗?
  洗澡……
  …………
  …………
  江褀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自己身子逐渐变热。
  简西颜的手指从锁骨滑到胸膛,似乎带了一圈火焰。江褀僵硬地发现自己该说合理好还是不合时好,总之他发现自己该死地……硬了。
  想他一个正值青春期血气方刚的异性恋少年人,此时近乎赤裸地面对一位和他零距离接触的异性,会有反应也很正常吧,很正常吧?
  ……但这也太尴尬了。
  江褀不知该如何掩饰,也不知道简西颜会不会发现他不受控制的小动作。
  “乖些,转过去。”
  “……哦!”
  天助我也。江褀无声感叹,要是被简西颜发现了,他大概会在她有行动之前先一步自杀请罪。
  ③
  简西颜是真没发现,她工作整得一丝不苟,全神贯注地替他上药呢。然后一见着江褀的背又要气炸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后背至少有一半是青的,刺眼得要命。
  这下是简西颜想要提棍子去打人了,她才不管是谁起的头,反正动她的人就得挨揍。
  眼前突然就跳出了那人的脸,怀着怨气,她下意识带了些狠劲,就听见江褀一声突兀的吸气,接着带着哭腔哀求她轻点。
  “……”
  简西颜差点没下更重的手,就为再听一遍那声音。她清醒过来沉思,自己该不会是变态吧?
  不管是不是,她还是坦率地道了歉,轻柔了许多。话说……他这皮挺嫩的呀。
  带着满脑奇怪思想的简西颜终于在半小时后结束了上药工作,待到她开始洗澡,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们高中除了毕业班要每天上晚自习以外,高一上一三五,高二上二四七,今天星期三,他们刚好不用上。
  她也没什么心思泡澡,随便洗洗就完事出来了。发现江褀一如既往在外面给她送喝的呢。
  简西颜喝完瞅瞅他,把杯子递过去,又伸出罪恶的双手蹂躏他的头发与脸蛋,把人家的脸捏红后才心满意足吩咐他在伤没好之前都不用送了,又催促他去睡觉。
  江褀捧着被她狠狠欺负的脸还有些蒙,乖巧应是后,呆呆地看着她回屋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倒在床上的简西颜感受到今日自己的姐姐力无比的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