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李熠没提那些不好的事情, 只对白灼道:“傻丫头,我怎么会骗你?”
  或许无人敢信,他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大越国太子,这还是第一次将一个姑娘放在心尖尖儿上, 也是第一次同一个姑娘如此亲近。
  白灼听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压都压不住。
  不过想到李熠的婚约, 白灼想了想还是小声问道:“李熠, 你伤心吗?”
  那毕竟曾是李熠的婚约, 若是李熠没有出事, 他和杨家那位千金就会顺利成亲, 可是现在婚约取消, 而那位杨家千金却要嫁给六皇子。
  白灼倒不是吃醋什么的, 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好受, 觉得那个六皇子真是可恶!
  伤心吗?李熠垂首仔细想了想,而后望着白灼说:“要说有, 或许是松了口气吧。”
  他其实同那杨陵菲只见过一面,没什么印象, 见过一面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时的他心中没有时间想这些儿女私情,婚约也只是因为是皇后安排。
  不管是皇子还是大臣之子,婚约大多都是如此,他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他出事后,也曾想过这婚约,说来幸好是在他未成婚前发生,若是成了婚,他岂不是要害一个无辜女子白白跟着他受罪?
  说完,李熠的视线又落在白灼身上。
  白灼满眼的心疼, 她仰头望着李熠说:“李熠你别伤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熠笑了笑,抬手轻轻捏住白灼一半脸颊,挑眉道:“小阿灼不吃醋了?”
  白灼红着脸反驳:“谁吃醋了?”
  “小阿灼啊。”李熠睨着白灼,一脸揶揄的笑意。
  白灼觉得自己很丢人,好吧,她承认,她是吃醋!
  只要想到李熠以前也曾像亲她一样,亲过别人,她的心就疼,可是现在完全不会!
  当然,这种小心思,她才不会让李熠知道!
  “我才没有!”白灼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李熠缓缓松开白灼的脸,手指轻轻描摹着白灼的眼睛眉毛,直至脸颊上的伤疤,那双泛着温柔眸光的桃花眸直直看着白灼的眼睛:“那你要对我负责吗?”
  被李熠抚着脸颊上的伤疤,白灼有些不自在,她想低头避开,可是李熠却一直看着她,她咬了咬唇,又抬眼看李熠嘟囔道:“我这不是负责呢?”
  二人望着彼此,便情不自禁笑起来。
  **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恶劣,路途也越来越难走,加上倒春寒,这一路上简直就不是人受的罪!
  就这么硬挺着,行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终于赶到前往极北之地一个必经地界,北州。
  这行程还算快,北州距离京城已经很远了,要不是薛正等四名侍卫有这么一辆宽敞马车,免了他们徒步行路,速度加快,这一路他们不知道得遭多少罪。
  进入北州地界后,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天气同京城的天气不一样,同样是冷,但北州这边风沙漫天,干冷干冷的,狂风刮在脸上,还夹杂着泥沙,像刀割般的疼!
  不管是白灼和李熠,还是薛正四名侍卫,各个都面如菜色,皮肤干裂。
  大越国北边地界想来没有南方地界富庶,尤其是这北州百姓,因为没什么商贸,一年四季天气也不好,所以农作物和粮食自然也是缺少的。
  因为此,路上他们要补给食物和水就难了些,白灼带着的食物和水早在前些时日就没了,他们不像薛正四人可以随意走动买食物添水,只能等着侍卫给他们。
  但现在白灼和李熠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喝上一口水,一天也减到两顿饭,还都是难以下咽的冷硬馒头和饼子。
  因为干冷的天气,白灼和李熠都渴的不行,白灼还好些,但李熠身体虚弱,双腿又有伤,气色明显很差,尤其因为缺水,李熠的嘴唇干裂破皮,说话时还会扯破唇瓣,殷红的血印在唇上,看着就疼。
  路上停下来休息时,白灼犹豫再三,还是找到其中一名侍卫陈永身边,小心翼翼道:“陈侍卫,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水?”
  四名侍卫,薛正带着张永去附近找人家换取一些食物,而留下的就是陈永和雷宏。
  行了一路,这还是陈永第一次见到白灼主动同他们说话,宗人府时,白灼厨艺不错,他们吃的也高兴,对白灼自然就客气一些。
  闻言,陈永看了一眼白灼苍白瘦弱的脸,抿了抿唇,显是在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道:“你等着。”
  等陈永拿来水袋后,便递到白灼面前,道:“少喝一点,路上水源少。”
  白灼高兴坏了,她忙接过水袋对陈永感激道:“多谢陈侍卫。”
  谁知这时一只手猛的伸来,一把抢走白灼手中的水袋,紧接着一道厉喝声传来:“丑八怪!谁准许你动我们的水?!”
  雷宏一脸凶神恶煞瞪着白灼,扬手就要打人。
  白灼吓的面无血色,眼睛却盯着被雷宏抢走的水袋,目中满是殷切和哀求。
  “住手!”陈永抬手制止雷宏挥下来的手,皱眉道:“你忘了头儿交代咱们的?不要生事!”
  薛正一路上警告他们,即便李熠被贬为庶人,发配极北之地,但皇上之意难以揣测,他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雷宏闻言眼睛闪了闪,恶狠狠瞪了白灼一眼斥道:“丑八怪还不滚?!”
  白灼被吼的浑身一颤,眼睛死死盯着水袋,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想着李熠因为干渴喉咙和嘴唇都冒了血,到底还是没走。
  她艰难吞咽一声,小心缩着肩膀,道:“侍卫大人,水……”
  雷宏沉着一张脸,怒斥道:“滚!我们还不够喝,哪里有多余的水给你们两个囚犯?你滚不滚?不滚小心老子揍你!”
  以前雷宏或许还顾及着白灼同易舟有些关系,不敢胡乱动手,但如今白灼随同李熠一起被发配极北之地,他自然也就不将白灼放在眼中。
  白灼是打从心底惧怕雷宏,但李熠再不喝水一定会生病的,此去极北之地还有一大半的路程,若李熠生了病,他们一定不会为李熠找大夫。
  白灼心底惧怕,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道:“请侍卫大人给我们口水喝。”
  雷宏直接气笑了,他紧捏着手中水袋,一双眼睛充满狠辣的盯着白灼说:“你这个丑八怪是真的不怕死啊!”
  眼看雷宏又要动手,陈永处说拦住雷宏,沉声道:“头儿交代了,咱们不能生事!”
  这榆木脑袋!
  雷宏黑着脸斥道:“头儿是交代咱们不能生事,但没说不能教训这丑八怪吧!”
  陈永却不听,执意拦住雷宏,冷声道:“头儿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等他回来!”
  有陈永挡着,雷宏自然无法像宗人府一样打人,他恶狠狠瞪了白灼一眼,嘴里咒骂几声,转身走了。
  白灼眼睁睁看着雷宏将水袋子拿走,她心中一急,想说什么,却被陈永拦下。
  “你要是不想挨打,就别触雷宏霉头。”
  这一路上,雷宏变的越来越古怪,脾气也越来越差,薛正几人倒是也没啥奇怪的,这去极北一路上的环境越来越恶劣,越来越遭罪,雷宏会这样一点也不奇怪。
  白灼心中不甘,她一抬眼就看到雷宏正拿着水袋喝水,看到白灼看过来的眼神,直接拿着水袋朝下倒了倒,清澈的水就这么倒在地上,又挑衅的瞪了白灼一眼,朝地上啐了口。
  白灼气红了一双眼,死死咬着牙,眸中深处涌起一股愤怒,但随之而来便是一种无力感,他们是戴罪之身,哪里能惹得起雷宏。
  等白灼回到马车上,整个人都怏怏的。
  李熠靠着车壁休息,连日来的赶路,让李熠刚刚养起来的一点肉又没了,不仅如此,他的面色似乎又回到受伤时一样,面容苍白,一点血色也无,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虚弱的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熠身上的伤口愈合,双腿伤势也没有反复。
  白灼倾身过去,小心翼翼将盖在李熠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谁知手还没松开,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李熠睁开眼睛,如墨般的眼睛漾着柔光:“去哪了?”
  白灼惊诧道:“你醒了?”
  李熠坐直身体,手掌却一直牵着白灼的手说:“你方才进来时我就醒了。”
  说完,李熠见白灼眉眼耸拉,目中满是失落难过,蹙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白灼连连摇头,她的视线落在李熠干裂渗出血的唇瓣,低下头拿出帕子给李熠擦了擦唇瓣,小声道:“我想讨一些水。”
  话未说完,李熠却是明白了。
  他心中一紧,抬手轻轻抚着白灼的面颊,哑声道:“别去了,我不渴的。”
  怎么会不渴!
  白灼看着帕子上沾染的血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胡说!”
  “嗯,阿灼教训的对,我不该胡说。”
  李熠认错的快,但白灼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担心,担心李熠在这样下去会生病。
  离的京城越远,路途也越来越难走,风沙和干冷的天气折磨的人痛不欲生,若不是他们有这么一辆马车,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北州。
  也是越往北走,白灼才真正体会到这去极北之地一路的艰难困苦。
  但是她不怕吃苦,不怕累,就怕李熠生病。
  “阿灼。”李熠看着白灼同样干裂的唇,心中很不好受,握着白灼的手紧了紧,低声道:“你受苦了。”
  白灼摇头,她受什么苦,受苦的明明是李熠。
  李熠身体虚弱的很,因为缺水,同白灼说了几句话声音愈发的沙哑干涩,白灼怕李熠消耗气力,忙让李熠继续休息。
  李熠也的确没有多少精神,阖上眼睛后,手掌仍旧紧紧拉着白灼的手,眉眼间覆了一层不安,轻声喃喃道:“阿灼,别再去了……”
  白灼吸了吸微酸的鼻子,应道:“好。”
  薛正二人回来后,一行人继续赶路,不过路途中,薛正倒是拿了一个水袋给白灼。
  白灼感激不已,连声对薛正感谢着。
  薛正一张周正面容一如既往的冷硬,他看着白灼单薄消瘦的身体,冷着脸忽然问道:“后悔吗?”
  白灼神情一愣。
  薛正眼睛直直盯着白灼,似要看进白灼心底,看到白灼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后悔,然而他却什么都没看到。
  白灼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同宗人府时一样的神情,那般平静又坚定。
  她捏紧了手中的水袋,朝着薛正露出感激的笑容,说:“不后悔。”
  说完,又对着薛正深深鞠了一鞠,转身回了马车内。
  薛正冷着一张脸,目光沉沉盯着马车门。
  一旁的陈永和张永对视一眼,张永忍不住问道:“头儿,你干啥对那个丑八怪那么好?”
  薛正猛的回过头,一双黝黑的大眼瞪着张永,硬邦邦问:“你说什么?”
  张永被薛正看的浑身一抖,还是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就那个丑八怪啊,你为啥对她这么好?”
  “她和那废人饿了还是渴了关咱们啥事?他们可是犯人,就算真死到这半路上,可怪不得咱们,那只能怪他们命短。”
  陈永也附和点头,在他们眼中,不管是李熠还是白灼都是戴罪之身,不管在京城有谁去看过李熠,只要出了京城地界,那李熠的生死由天,左右死在去极北之地半道上的罪犯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