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对了,苏小姐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个问题有些困扰他。
  接到她直呼其名的电话,他当场打了个突。外边名头响亮的事务所大把,比他有名的律师数不胜数,她为嘛点名找他?大老远的,若非生意青黄不接,这么一桩小生意用不着他出马。
  可事务所里除了一名小助理,别人都跑了,包括合伙人,混得忒惨。
  “坐班车时听过你事务所的名字,不小心记住了,等需要的时候再上网一查。”不言而喻。
  “哦,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状,心里半信半疑。
  “我家简陋,就不留你吃饭了。”正事谈完,苏杏不想做他的解语花,开始逐客。
  “不必客气,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
  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十好几在职场混过几年的老油条,岂能不懂主人家的意思?忙起身告辞。经过庭院的时候,他环顾四周,忍不住赞叹:“这是一个好地方,难怪你年纪轻轻肯搬来乡下住。对了,这房子是你的还是……”
  “租的,两年两万块钱。”
  “嗯,挺划算。”他由衷羡慕,等以后自己也来农村租一栋养老。
  “还行吧,希望这里不必麻烦你。”
  卓文鼎开怀大笑毫无顾忌,奇怪的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并不讨人嫌,反而有种亲和力。
  第78章
  “小心开车,过桥的时候要留心,河里的水位原本没辣么高的,到了峡谷山坳也记得停一停看有没山洪经过。”苏杏提醒说。回来的时候她发现松溪的水位涨了,融开的冰块已经碰到桥底。
  不下雨就这样了,下起雨来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唉,恐怕得存些粮食以防万一。
  车上的卓文鼎默默收回刚才的赞美,向她摆摆手,车子退到路边吱地驶上一条湿滑的村路绝尘而去……
  晚上,柏少君过来找她订菜,帮她固定猫爬架,然后开心地撸起猫来。尤其是那几只小奶猫,毛爪粉嫩,眼睛水灵灵的一脸懵懂地打量眼前的新世界,特别可爱。
  连苏杏都忍不住陪它们玩了一会儿才上楼工作。
  g城,周五的晚上天气不太冷。
  “哈哈哈……”电话里传来一串快意的笑声。
  “姐,你怎么了?”陈丽雅正在家里看杂志看电视,然后接到姐姐陈悦然的电话听她笑得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雅雅,给你讲个笑话,姓苏的嫂子找我要她的地址,说她骗了家里的钱要揪掉她的头发,哈哈哈……”
  陈丽雅不太懂姐姐的笑点,声音软糯道:“哦,可这有什么好笑的?”苏苏离开这么久了,姐夫从不说起她,姐姐还在心里耿耿于怀。唉,放下不好么?搞不懂她想什么。
  “哎,我好想亲眼看看苏苏的头发被揪掉的情形。”陈悦然开心得原地转圈,知道你过得不好,她很开心。
  “姐,你打算几点回来?”
  “不知道,你姐夫今晚不回家,难得周末我跟几个朋友在唱k。好了不跟你说了,你呀,别总呆在家里,赶紧找个男朋友出去逛逛别被剩下了。就酱此,拜。”
  对方挂了电话,陈丽雅看着手机娇憨地哼了声,剩就剩,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了。
  正要放下手机,又有来电。
  拿起一看,呀!是姐夫。
  她赶紧接听,“喂,姐夫?”
  “小雅,你姐在家吗?怎么她的手机总是打不通?”郭景涛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背景像是一曲轻妙优雅的音乐。
  “呃,她可能听不见,好像跟朋友在唱k。姐夫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唱k?!晕死。
  郭景涛拍拍额头清醒一下,“啊对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
  “好,太好了!这样,你赶紧到我书房打开电脑,帮我拷贝一份资料立即送到皇冠酒店来。听清没有?”
  “哦,哦哦,好,我马上去……”
  陈丽雅连忙应下,迅速穿拖鞋哒哒哒地奔进家里专属一个男人的书房,刚进门口便闻到那股最熟悉的香水味道,令她心神恍惚……
  世界太平,而在江陵——
  “阿海,我找到地址了,”王彩霞从床上一跃而起,穿着睡衣兴冲冲地跑到客厅,“原来那死丫头去了西南部一个偏僻的小村,不知道钱还剩多少被她花光没有。”
  “什么小村?”正在网上斗地主的苏海瞅她一眼,叼着烟吞云吐雾,“哪儿来的地址?”
  “郭景涛老婆给的,我加她微信磨了好久才肯帮我查。”搬张凳子过来向男人献宝,“看,就是这个。嘿,看她平时说话刻薄,人还不错。”
  苏海哑然,吐了几口烟白了婆娘一眼,“你脑壳里装的是豆腐?人家把你当枪使,你还夸她好?十足被人卖了还把别人当成神来拜的猪,不,说你猪太抬举了,我看猪都比你聪明。”
  “我呸,跟你妹一比差远了,至少人家没抢你房子。”王彩霞把纸条甩给他,“我不管,明天我去找她,你若拉不下脸就在家带孩子。哼,这回不把她房子拆了,我王字倒过来写!”
  哟嗬,苏海默默地横她一眼,还不算太蠢,晓得王字倒过来还是姓王……
  第二天,王彩霞送孩子上学,苏海去拜托叔伯们帮忙看几天孩子,他夫妻要去找妹子晦气。当然,他对外只说有事出远门一趟。
  不成想,正在商量时,苏海接到一个电话,立马炸毛。
  “什么?!苏杏起诉我?!”
  这一下,整个苏家炸开了锅。
  “老子砍了她!”苏海要被气疯。他正想找她晦气,结果反被人家找上门,这一闷棍他被打得有点晕。平时威风八面,可民不与官斗,当法院真的找上门那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你砍什么?家产分了不算你还想把自个儿弄进牢里啊?!”二伯喝斥道,族中几个堂兄弟安抚着苏海,几个堂妯娌劝慰着王彩霞。
  “这小姑没良心啊!亏我平时把她当成亲妹妹。她说想在g城买房子,我是到处哭爷爷告奶奶的帮她借了几十万过来。可她说告就告,你说这人的心眼咋长的?”
  这番哭诉,令不知就里的亲人们信以为真,对她抱以同情。而知道内情的亲人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坐在一旁,无语到了极点,安慰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骂有什么用,赶紧找杏子撤诉不能让她继续任性。”
  “可她不接电话,好像换卡了。”老是打不通。
  “不怕,”王彩霞整个人弹起,一抹眼泪狠声道,“我有她的地址。”
  即刻率领全村去闹她个措手不及。
  “现在去等于火上浇油多给一条把柄,听说开庭之前如果私下找她麻烦会判得更重。大家也知道,杏子的性格跟以前大不相同,怕是不肯给你情面。”
  众说纷纭,各说各有理。
  最后有人问苏海:“阿海,法院的人有没说让你找谁?你也可以找律师的吧?”像电视那样亲兄妹对簿公堂。
  苏海一愣,“可以,她说最好能私下沟通协调尽量别闹上法庭,还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像是对方律师的。
  于是,隔天的早上十点,在江陵市酒店的一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人数多的是苏家人,包括苏海夫妇一共五个。
  而苏杏的代表律师就两个人,穿着套装打着领带,神情严肃。
  江陵是纠纷的起发地,自然要在这里谈判。
  “我跟陌生人无话可说,你叫苏杏出来亲自跟我谈!”苏海义愤填膺道。在自己的地头,身边的堂兄弟们仗着人多势众纷纷起哄拍桌,摆出一副打人的气势。
  那位姓卓的律师不为所动,淡然一笑,“我当事人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处理,如果苏先生不想谈,那好,我们只好法院见了。”说罢抽身便走。
  第79章
  岂能让他就这么走?苏家人忙起身阻拦。
  而卓文鼎就这么站定看着他们,神情坦然,无畏无惧。
  光脚不怕穿鞋的,王彩霞忍不住跳出来指着两人的鼻尖骂,“别以为你穿得人模狗样就能吓住我们,不谈就不谈,我知道她住那儿大可以直接找她算帐!”
  卓文鼎目光微闪,不动声色道:“哦?是吗?我当事人说过暂时没人知道她的住所,看来是有人知法犯法私自对外泄露我当事人的个人信息了。”望一眼身边的小助理,“把它记下来。”到时一起清算。
  小助理认真记录。
  面对苏家几人,卓律师二人非但不露怯反而泰然处之,双方的气势在无形之中已有分晓。王彩霞被他的作派吓得缩缩脖子,被旁边人暗中一扯,顺势悻悻坐了下来不敢再多话,以免说多错多。
  见对方冷静下来了,卓文鼎态度诚恳,“大家今天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证明事情有商量的余地。据我所知,苏海先生名下的两套房……”
  苏海一拍桌,语气重重地强调,“我的,这是公认的事!她一个女儿家有什么资格起诉我?”而且房产证早就改名了,谁也抢不走。
  懒得跟他计较,卓文鼎老练地说出法律依据:“根据我国继承法的第二章 第九条,继承权男女平等;第十条……”
  苏海不耐烦听这些,再次打断他的话忿忿道:“少来这一套,我爸妈走之前亲口说过家里所有东西归我,我叔伯可以做证!法律再大能大得过我爸妈的遗嘱?”
  “就是就是。”王彩霞夫唱妇随猛点头。
  卓文鼎定定看了苏海一会儿,忽而展颜一笑,“苏先生,其实来之前我去医院问过那天在场的医生护士,他们说,令尊令堂在救护车到达前已经不幸身亡,不曾留下片言只字……”
  “之前说的,他们之前在我叔伯面前说过几次,不信你问他们,他们可以作证。”苏海立马改口,指着身边的叔伯兄弟一味强辩。
  “苏先生,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卓文鼎很有耐心地挑了一个重点,“有效的口头遗嘱应当具备的其中一个法定条件是,遗嘱人必须处于情况危急的时刻,也就是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才能生效。”
  连最基本的条件都达不到,说再多也没用。
  一再被人打脸,苏海气得掀桌,可惜被人按下了……
  大约半个月后,卓文鼎再一次来到云岭村。这一次,那条桥的水位有所下降让人心安不少。
  相同的宅子,相同的位置,相同的人与宠物。
  一沓文件推到苏杏面前——
  “这是和解的协议书,这是苏先生和苏太太封给你的新年大礼包,够它们一年的伙食费。我已经向法院申请撤诉,当然,一切费用由他们付,包括我的报酬,相信他们在短期内不敢再找你麻烦。”
  至少能在几年内获得片刻安静,毕竟,很多人有好了疮疤忘了疼的老毛病,比较难治。
  苏杏抽出那份和解协议书看了一遍,浅浅地笑了笑,将协议书放回文件袋里封好。
  “辛苦你了卓律师,”从茶几下取出一个红色的长信封,推到对面,“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别嫌弃。”
  她的老成与年龄严重不相符,卓文鼎有些诧异,从容不迫地拿起信封打开看了一下,哟,两千块。
  将信封重新封好,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根据你嫂子提供的线索,我找人查出泄漏你个人信息的一位陈姓女士,让警方破了一桩黑客侵犯公民信息案。虽然她跟那个组织无关,对你未造成实际损害,可我同样能告得她声名扫地。可惜你跟她和解了,我有点好奇,为什么?”
  有点不甘心,但他尊重当事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