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没了。”陆东深笑笑,“没痛觉似乎也挺好的,又不耽误其他事,还能减轻受伤后的痛苦。”蒋璃轻叹一口气,“这就是我跟左时起争议的地方,失去痛觉真的好吗?当初在我认为,封痛散能取代麻醉剂是最好,因为麻醉剂用多了会对人体有影响,但封痛散没有。
  可是,如果人一旦永远失去痛觉,那会对身心都造成极大伤害。”
  陆东深明白她的意思。
  蒋璃趁着他松神的时候马上把手抽回来,看得陆东深直想笑。
  “工厂出事,你被人追杀,全身是伤,然后遇上了陈瑜……”蒋璃将注意力放他身上,眉头微蹙,“可是不对啊。”
  陆东深看着她浅笑,“怎么不对?”“陈瑜的老家是在云南边上,你是在贵阳受的伤吧?从贵阳到云南一带有段距离呢,先不说陆路,光是深山就一座挨着一座的,陈瑜跟我说过,你受的伤不轻,你怎么熬过来的?”
  陆东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得蒋璃觉得瘆得慌,警觉问他,“你……看什么?”
  空气里荡着酒气,夜风里还有清浅的花香。蒋璃虽说能喝酒,但沾了酒精之后,脸颊就有些绯红,这在陆东深眼里就觉得漂亮极了。他知她想得周全,关于这件事不论怎么绕都绕不过去的,除非他是超人,能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还能翻山越岭。
  所以,她势必怀疑。
  “之前被一个姑娘救过,之后才遇见了陈瑜。”陆东深笑道,“如果没遇上那位姑娘,我想我当时就没命出贵州了。”
  又是个姑娘。
  蒋璃撇嘴,“陆先生,你的女人缘不浅啊。招惹了一个陈瑜还不够,原来之前还有一个啊?怎么那姑娘没把你带走当压寨夫人呢?”
  陆东深忍着笑,“那个姑娘当时急匆匆的,可能是有紧要事办。但当时她救我的情景我还记得,那姑娘长得漂亮极了,身上很香,很让人心动。”
  蒋璃听着这话,心里像是翻了江倒了海,涌上喉咙后统统都成了酸水,呛得她快要窒息。心生不悦和怨怼,以至于再开口时有点口不择言了。
  “都让你心动了你后来怎么没去找人家啊?凭你堂堂陆大公子的身份,想找个曾经救过你还让你心动的姑娘是难事?”
  陆东深故意道,“找一个人当然不难,想找总能找的到。”
  蒋璃抿着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我这个人不信缘分,但遇上那姑娘之后我就信了。”陆东深目不转睛看她,“所以,再遇上那姑娘,我就不打算放手了。”
  欺人太甚了。
  蒋璃一股怒火冲上胸腔,起身冷言道,“那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你的姑娘?”
  陆东深在她离开的前一秒扯住她的胳膊,手臂紧跟着一收,蒋璃一个踉跄坐他腿上,他顺势将她圈紧在怀。
  蒋璃彻底恼怒,这算什么?
  这边跟她打情骂俏,那边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
  看来这一年多来,他也不是真心待她。
  这男人的心思怎么藏得这么深啊?
  越想越恼火,越想越委屈,伸手就来推搡他,“放开我,别碰我!”
  蒋璃越是生气,陆东深就越是开心,也越是死搂着她不撒手,故意刺激她,“不让碰我也碰了,这一年多我碰你的次数还少吗?现在让我放开你是不是晚了?”
  “陆东深你混蛋!”
  “你不爱我这个混蛋吗?”陆东深一手控着她两只手腕一并背在她身后,迫使她整个人贴着他的胸膛,另手攀上她的脸,“你不爱我吃什么醋?”
  “我、我没有!”
  “没有?”陆东深的俊脸凑近她,“那你怎么激动干什么?”
  蒋璃被他逼急了,低头朝着他厚实的肩头咬上一口。陆东深哪会料到这丫头还留着这毛病呢,一个吃痛,手劲一松,她趁机逃脱。
  可还没等离开他的腿,他从身后一把将她搂住,她又坐回来了,这一次是后背贴着他胸膛的。
  坐得比刚才瓷实。
  顺带着,感受到了异样。
  蒋璃身体一僵。
  陆东深从背后贴过来,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笑,“别乱动了啊,对你,我可从来不控制,你是知道我的。”
  蒋璃咽了下口水,觉得有火苗在燃烧。
  见她老实了,陆东深很满意,下巴微微一侧,薄唇轻贴她的脸颊,“囡囡,你真不记得我了?”
  一句话问愣了蒋璃。
  好半天转过头看着他,“记得你?”美人唇在侧,没理由坐怀不乱,于是陆东深仰脸就吻上。这样一个一听他提别的姑娘就急的姑娘,令他的心口痒痒的,他知道她还在乎他,很在乎他,这个意识让他开怀。
  蒋璃心里还藏着事肯定不能如他愿,这下推得彻底,没容他占太多便宜,起身冲着他嚷嚷,“陆东深,你再这样,我就收回江湖令!”
  陆东深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想着接下来就是怎么把她小翅膀一收拴在身边的事了,心情就愉悦了很。便好心为她提醒。“三年前我受了重伤,不敢走陆路,一路沿着山路出贵州,后来伤势太重昏倒。当时我记得是在一处山林里,那个姑娘就出现了,她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不清楚,只记得她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到这,他轻叹一口气看她,“囡囡,难道你还没想起来吗?”
  第426章 我要活命
  像是在暮霭中凿开了一丝光亮。
  蒋璃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曾经画面一帧帧过,似白马过隙。那些零星的、破碎的、欢乐的、悲痛的都在黏合重组。
  那一年的事,走马观花,能让她记住的都是悲痛。
  左时离世、养父母意外身亡、她被人送到疯人院……
  她的记忆里能装下的就都是这些事,还有遗忘的吗?
  出贵州,一处山林,急匆匆离去的姑娘,还有那句话……
  蒋璃盯着陆东深,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晌后才问,“是我救的你?当年在山林里快死的人就是你?”
  这就是他不愿把这件事倒出来的原因之一。
  偶然相遇,一人救了一人,多年后再相遇,这怎么看都像是上天的安排,缘分的妙不可言,搁谁谁不愿意马上抖出来炫耀?
  陆东深也想。
  他生性是个骄傲的人,也有那么些自信觉得自己是个很能给对方留下印象的人,哪怕是身受重伤。
  但是,她是生生把他那点自信给折断了。
  之前含沙射影提及,她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此时此刻,瞧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陆东深是深受打击,他至于在她心里这么没存在感吗?
  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蒋璃现下可不舍得走了,一屁股又坐回来,看着他像是发现个新大陆似的。陆东深反倒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了,清清嗓子,“你要是想不起来就不用硬想,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太受伤了。
  幸好,蒋璃还没把他伤到根儿上,挽救了他一丝自信,她说,“不不不,硬想还是能想到的,原来是你啊,我隐约是记得有这么件事,但总是时间跟事件对不上。”
  她救过很多人,有不少是随手就帮了的,肯定不能一一记得。
  这倒是其次。
  记不得陆东深那次,是因为当时她挂着养父母的情况,其他事也就淡漠了。
  他提到了山林,她有印象。那是通往药山的山林,那年她就在那座药山上采集原料,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直到她接到养父母出事的消息,山林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出山林入贵州境内,养父母就是在那出的车祸。
  陆东深听她这么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蒋璃反应过来,“我好像记得你当时都有出气没进气了,伤很重,全身都是血。陆东深,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没有我的话你就死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救命恩情,比之前在祈神山上的还要实。”
  也幸好当时她是从药山下来,竹筐里不少救命原料,再加上她随身带着的药丸,她每次出门都会备上一些以防万一。
  “是。”陆东深倒没反驳。
  蒋璃想了想,这下子总是能把他当年的行踪做个路线总结了。“所以,当时你是先遇上了我,然后一路过山进云南,这期间你碰上了野狼,逃生后才到了陈家。”
  “没错。”蒋璃只觉得后背凉汗,看着陆东深只叹他身体素质极强。山林里的记忆她是一点点在复苏,当时面对奄奄一息的陆东深其实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给他用药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陆东深慢悠悠倒着酒,“上天的安排,让你救了我,否则就算我有命出山林,也会喂了狼。”
  “你用了什么办法对付狼?”蒋璃其实挺好奇,之前问他他不说。
  陆东深喝了口酒,放下碗,盯着酒陷入回忆。
  那年他在工厂遇险,身边没有保镖,雇佣兵乔装成当地居民令他防不胜防,身受重伤之下一路沿山路逃命。当时他想着保命最重要,哪管当时身在何处?
  山林里,是他离死神最近的一次,近到他都能看到地狱之门,闻得到死亡的气味。
  可他闻到的是香味。
  来自山林,来自她的身上,她驱走了黑暗,踩光而来,将他拉出了地狱。
  她离开后,他足足在山林里躺了两天,仅仅靠着头顶粗壮枝杈滴下来的露水存活,等到第三天他竟恢复了些体力,开始想着如何能在这片山野里活下去。
  他虚弱得很,抓不了猎物充饥,只能敲石点火,熏了草把赶走蜜蜂盗了蜂蜜,甜食是能帮助迅速恢复体力的最佳食品。
  就这样,他一路踉跄着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按照曾经看过的地图大概方向穿行。
  直到,遇上狼群。
  算不上群,但有五头之多。“你的药草止了血,再加上一路上我想方设法填饱肚子,恢复了不少体力。可面对五头狼的情况下,硬碰硬我绝不是对手,只能先擒最弱的再逐一击破。”陆东深眼神里有隐隐的暗。“五头狼中,最弱的一头是怀了崽的母狼,我趁机宰杀,吃肉留血。狼血的气味能盖住体味,能让狼减轻警惕心,就这样,以狼血为饵除掉五头狼,最后,靠着狼肉我才一路进了云南。”
  过程残忍。
  怀崽的母狼……
  但凡母狼都有护崽的决心,能弱到被陆东深宰杀,想来是小狼即将出生。
  陆东深看出她眼里多了一些复杂情绪,嗓音深沉道,“囡囡,我要活命。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明白。”蒋璃干脆利落道。
  她知生死艰难,不折手段活下来这是生命的本能。可换做是寻常人,哪会有这般毅力为自己博出条生路?真要是不折手段,那也得有不折手段的魄力和智慧。蒋璃看着眼前的陆东深,他的狠绝和野性都敛藏在文明儒雅之中,能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下来,她着实惊叹他的斗志和极限。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
  唯有酒气,伴着花香肆意流窜。
  陆东深抬碗又是一口。
  这夜里空气清透,可他心口多少窒闷。杀母狼取幼崽这种事他不想说,尤其是不想对她说,哪怕他当时是为了活下来,现在再提及,也生怕她会厌弃。吃狼不是件美事,不管当时在山上他把狼肉烤得多熟腻,终究还是逃离不了杀狼时那一刀刀溅起来的血腥气。那是他从雇佣兵手里夺的刀,一刀捅伤了对方,其余的,都捅在了狼身上。
  第427章 咱俩就该在一起
  那一年的数天里,他在为能活下来拼尽全力,跟人、跟动物、跟大自然厮杀搏斗,每一场厮杀都是见了血的,每一场搏斗都是拼了命的。面对想要他命的同类,他为生存而战;面对想要他命的大自然,他为捍卫食物链最顶端的权力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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