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也分明听懂了周淮的话,却还要欠揍的反问一句:“你指的什么?”
  周淮恨不得将这人脸摁进旁边的水缸里,让他得瑟!
  努力克制着情绪,周淮紧紧盯着他:“周沅,你打算拿她怎么办?扔在你那乌烟瘴气的后宅自生自灭?”
  顾微凉转回身子,正对着前方笑了一下,没去回周淮的话。
  抬脚才走了两步,便被周淮拦下:“我知道你有心救我父亲摆脱安王一党的泥塘,好让他效忠皇上,保全周家。”
  周淮停了一下,沉着脸色:“可凭你的才智,法子多的是,本没有非要娶周沅的必要。”
  顾微凉顿了顿,实话实说道:“方便,这是最简单的法子。”
  当初确实可以有别的方法,可在那个紧要关口,偏偏周沅出现了。
  已经发生的事,周淮也不愿在过多计较,只冷着声道:“那现在事情已经如你所计划的发展,她于你无用了,圆儿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要人疼要人护着,不是能在你那后宅一个人消磨一生的人。”
  “就看在你尊称我父亲一声老师的情面上,你放过她,和离吧。”
  顾微凉扭头瞥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不想放。”
  周淮一怔,几步上前追上他:“你说什么?”
  “我挺喜欢她的。”
  周淮脚下一个踉跄,看着兀自走远的背影,一张脸五颜六色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庆幸。
  ——
  马车稳稳停在顾府门前,顾微凉下车时便与段衍打了个照面。
  段衍与周淮自□□好,从前常出入周府,顾微凉还在周成禄门下学习的时候,自然是遇见他不止三两回。
  但是这顾家,段衍却是第一次来。
  段衍脚下一顿,神色复杂的笑了声:“本以为今日见不到顾大人,没想还能见上一面,一年多过去,没想到大人已身居高位,实在令人钦佩。”
  他话里带着几分敌意,顾微凉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对上段衍坦荡荡的目光,那种男人之间才能意会的情绪不言而喻。
  段衍此人高傲张扬,年纪不大又立了战功,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再加之家境显赫,因而还胆敢这么和顾微凉对上一眼。
  只可惜,段衍一身试图外放又内敛的敌意,终是抵不过顾微凉浑身冷冷清清,让段衍连个突破口都找不到。
  段衍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了两下:“今日刚回京,家母还在府里等着,就不与顾大人多叙旧了。”
  说罢,段衍却没立即动身离开,而且垂头想了会儿,笑着道:“圆儿年纪小,性子急,我打小陪着她长大,姑且算她半个哥哥,还望顾大人能好好待她,别跟她计较。”
  顾微凉缓缓抬眸看过去,末了弯起嘴角,慢条斯理道:“那是自然,这丫头细皮嫩肉的,性子还娇气,磕了碰了都得哄,我又怎么舍得跟她计较?”
  “……”
  段衍心中瞬间哽着一口郁气无处发泄,只好强撑着笑离开。
  只是他转身的那一刹那,顾微凉的脸色也随之沉下来。
  瞧着少年笔直离开的身影,他不由凝住了嘴角。
  而沁雪苑里的姑娘对外头这两个男人明里暗里的较量丝毫没有察觉,正趴在桌边选着明日要搭新衣裳的料子。
  明日正是皇后生辰,宫中举办千秋宴,请帖周沅已收下,赴宴便千万马虎不得。
  她皱着眉头将这张红帕子挑走:“太红了,不要。”
  夏荷拿着上头绣着鸢尾的素色帕子道:“这个好,姑娘衣裳上也绣着鸢尾,正好相衬。”
  周沅嫌弃的摇头:“不要,太素了。”
  夏荷心下叹了声气,要姑娘自个儿选东西,怕是挑到明日天亮也是拿不定主意的。
  两个丫鬟正头疼时,忽然一只手点了点最角落的帕子:“这个吧。”
  周沅顺着男人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一张绿油油的帕子,上面绣着两朵粉红荷花。
  特别丑。
  第43章
  43
  翌日,皇后生辰。
  宫中大办千秋宴,这也是新皇登基以来,除却登后、祭天的仪式以来,皇后头一次在这么大的宫宴上露脸。
  这次千秋宴确实大,文武百官皆于此,皇上有意为之,为的不过是振中宫之威,也给所有人提个醒,中宫尚在,且颇为得宠,至于外头的某些传闻,能信几分他们心里自会有定论。
  永安宫,一片富丽堂皇。白玉长桌直排到了门边,来的人多是身份显赫的大臣携家眷,外头便是承光殿,多是些官阶低一些的,受了邀约却未必能见帝后一面,完全是来撑场面的。
  周沅坐在最靠近主座的左下手,一抬头能将对面的人瞧的清清楚楚。
  而主座右下手,便是苏家,再往边上,是周家。周淮与段衍交好,二人座位相邻,正低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沅因为还没来得及单独见过周淮,频频抬头往这里看,周淮不由失笑,圆儿这个猴急的性子,他又不会跑,这么盯着他做什么。
  思此,周淮端了杯茶起来,伸手佯装与她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周沅当即就笑了,摸着茶壶给自己也满了一杯,小口小口抿着,嘴角还微微扬起。
  顾微凉一偏头就见姑娘这个小动作,又加上段衍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她身上,男人神色淡淡的移开眼,那双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眸子更冷了些。
  不多久,皇上与皇后便一并到了,随在身后的,还有怀了身孕的静贵妃,一入宫便封妃的苏婉和几位位分不低的妃嫔,这些人无一不是重臣之女,让她们出来露露脸,也是给了几位的面子。
  但都说苏家这位姑娘一进宫便颇得皇上宠爱,连着好几日都翻的她的牌子,可把苏澄高兴坏了,连看着苏婉的眼神都多了一份慈爱。
  而他这神情,自然是落在了霍楚临眼里。霍楚临弯了弯唇,姑且让他再得意几日。
  九阶之上,苏婉便坐在左手边,离顾微凉不过几个台阶的距离。
  她一身深碧宫装,华丽又显低调,今日的打扮也不张扬,坐下不多久,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少了,苏婉这才敢偷偷低头看顾微凉一眼。
  这会儿顾微凉正低头剥着荔枝,那眉目专注又温柔的模样,实在叫苏婉移不开眼。
  可没一会儿,那颗晶莹剔透的果肉便进了周沅碗里,顾微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吃掉。
  姑娘磨磨蹭蹭的,总觉得这荔枝有毒似的,但在顾微凉灼热的目光下不得不塞进嘴里。
  果汁饱满,周沅吞咽了三两口才将核吐了出来。
  整个过程男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甚至嘴角微微勾起,甚为满意。
  苏婉脸上岿然不动,可指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陷进手心里了,手不疼,可心就像针扎似的,疼的喘不过气来。
  “还不死心。”
  苏婉一愣,缓缓收回目光落在桌前的果盘上:“姐姐说笑了。”
  苏静哼笑一声,习惯性的一手护住自己的肚子,一手捏着茶盏:“眼珠子都快掉到顾微凉身上了,还至于我来说么。”
  苏婉手都不稳,一颗葡萄从指尖直接落在了大红地毯上,她佯装无事的又摘了一颗。
  “我就是看周沅被那样温柔待着,有些羡慕,一时看走了神罢了。”
  苏静声音冷了下来:“嫁进宫的女人,哪有资格去羡慕旁人,皇上不是顾微凉,没那么多温柔耐心对你一个,趁着他新鲜劲儿还在,多想想法子讨他欢心才对。”
  苏婉两瓣红唇都在颤抖,压抑住心里那点苦楚:“我知道。”
  主座上,皇后举了酒杯,嫣然一笑:“今日本宫生辰,诸位也不必拘束,就当是一顿家宴,碧桃,叫歌舞助兴。”
  身后的大宫女应声,朝门外使了个眼色,舞娘与乐坊低着头上来,不多久,琴声缭绕,舞姿曼妙,偌大永安宫才渐渐热闹起来。
  苏澄忙举杯,乐呵呵道:“微臣敬皇上、娘娘一杯,娘娘千岁之寿,当与日月同辉,容颜永驻!”
  皇后得体应下,又说了好些夸赞苏澄的话,其余人纷纷效仿,挨个举杯,争着抢着说祝词,一时间殿内是好不热闹。
  正当还有人要起身敬酒时,皇后忙将目光落在左下手的周沅身上,将下一位要敬酒的大臣给堵上了:“自打顾夫人成婚后,可一次没来宫里陪本宫说话呢。”
  周沅顿了一下,悄悄放下手里的果肉,食指还湿哒哒的。
  她余光迅速在左右一看,随后才腼腆笑着说:“没有娘娘的旨意,臣妇怕讨扰了娘娘,不敢进宫。”
  皇后被她说笑了:“还有你个小丫头不敢做的事儿呢,当初宫里为你缝制喜服的绣娘可都累病了,本宫瞧着,你的胆子不该只有丁点大。”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皇后是想问罪时,皇后朝周沅招了手:“来,你上来陪本宫说说话。”
  周沅是个不经吓的人,别看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这会儿该怂还是怂,心底像摇拨浪鼓似的,扑通扑通直跳。
  她下意识去看顾微凉,男人被她这一眼瞧的瞬间舒畅起来,拿帕子将她十个手指头擦的干干净净,安抚道:“别怕,皇后人不坏,去吧。”
  那边主座上,皇上与皇后皆是往下看,眼睁睁瞧着顾微凉耐着性子擦干净周沅的手,周沅才起身缓缓过来。
  身后是文武百官,周沅这每一步台阶都走的极为小心,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待坐到皇后身边,周沅才抬眸去看她:“娘娘想说什么?”
  皇后亲昵的拉过她的手,这举动可以叫下头的人瞧的清清楚楚。皇后待周沅有多好,是给顾微凉的面子,还是给周家的面子?
  一时间他们竟有些想不透,而就在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不知不觉,这顾家与周家已成了一家,其中关系盘根错节,早就绕不开了。
  周沅其实也捉摸不透,打一开始皇后便对她颇显亲近,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不成真像皇后说的那般,她长的合皇后的眼?
  “本宫赠你的镯子,你今日戴着了。”
  皇后笑着望向她的手腕,那只镯子正是成婚当日皇后从自己手腕上摘下送给她的。
  周沅点点头:“娘娘赠的镯子,平日里不敢戴,怕蹭坏了,今日才拿出来戴上一戴。”
  不知是不是在后宫里呆着无趣,皇后难得有点兴致,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似的:“顾大人对你可好?”
  周沅啊了声,忙点头:“好的,很好。”
  皇后便笑了,好不好的她方才在这儿瞧的一清二楚:“那便好,本宫还在你这么大时,性子与你几乎一模一样,你的命比我好,可得将眼下日子过好,不要叫旁人欺负了去,若有苦楚,大可进宫向本宫诉苦。”
  周沅不由一愣,命好?她身居中宫之位,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位置,难道命不好么?
  看到周沅眼里的错愕,皇后也没再继续说,叫碧桃将金丝糕端上来递到周沅手中:“本宫再拉着你说话,你家顾大人可要不放心了。”
  皇后起身,便拉着周沅的手一道起来,她本就是温柔的人,又时时刻刻都笑着,周沅原还吊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去吧,往后常进宫来,你这丫头确实合我的眼,打上回宫宴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的紧。”
  周沅被皇后说的晕乎乎的,端着金丝糕下去的时候,脚步忽的一顿,犹犹豫豫的转身又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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