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事实上在刚刚从片场中下来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闪过了这个念头。
  是否要把还剩下的两个暂时没有选择片段的空白世界占用掉?
  江兴打开了自己的系统。
  他看见上面失败并黑掉了的五个,和剩下的三个有内容的片段世界和两个空白的片段世界。
  前八个是他看了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剧本之后填入了,剩下的两个则是为了防止有过不去的坎预留的。
  那么和梁友博的两场戏对他而言是过不去的坎吗?
  江兴只看一眼就将系统给关上了: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在现实之中我们常常会碰到这种情况:你刚刚经历了一场挫折,你的精神和心情或许还残留在糟糕的情绪之中,但你身周的时间却毫不停留地大步往前,接着,时间就在你压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流逝过去,等你抬起头的时候,下一场的挑战已经迎面而来。
  江兴现在面临的情况就和这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对于他来说,时间很紧,而挫折早已经习惯。
  在拍摄任务紧凑到从上午八点开始直到晚上十点还不一定能收工的情况下,江兴根本连沉浸在“我被演对手戏的演员带走了”的挫折之中沮丧的时间都没有,就接二连三地拍完了好几个镜头。
  如果没什么意外,除了梁友博这个额外的人物,江兴在这部电影的拍摄上应该和之前的电视剧差距不差。
  但生活的魅力,正在于它每每都要告诉我们,“意外来了”。
  江兴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成功开启共情空间的片段,思路有些不准确了。
  这样说可能有点儿含糊。
  但‘思路不准确’,正是江兴此刻最贴切江兴感觉的形容。
  之前的《小大夫》和《苏式传》,在系统将共情片段捉取出来的时候,江兴哪怕成功开启的片段个数很少,但他的思路一向是比较清楚的,几次没能开启,在后台的数据上也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但这一回,江兴发现在自己选择片段并尝试着开启的时候——片段好像一下子变得困难了好多?
  他以为准备好的,在进入尝试之后,所构建的世界却往往是支离破碎的,就好像他第一次尝试冲击《小大夫》的共情片段那样。
  这是因为什么?
  我哪里思考不到位了?
  来自系统的问题并不同于梁友博的存在。
  江兴可以完全不在意后者,却不能不正视、不能不重视前者。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剧本的要求提高了,还是第三个剧本和之前两个剧本,有着截然不相同的地方?
  ——而我又要怎么样,才能够找到问题,才能够解决问题?
  《归人客栈》这个剧本一共六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撇开贯穿全剧的男女主演,江兴也算是其余四个重要角色中的一个了。
  而这六个人中,只有江兴一个,年纪最轻,也刚刚从电视拍摄转到电影拍摄上。
  因此从开头到现在,钱柏心对于江兴一直是比较关注的。
  撇开和梁友博对手戏中最后那一幕并不被很多人看得出来的“被带走”,江兴总体的演技还是让钱柏心满意的。
  虽然没有特别亮眼的地方,但水准也不能说低于平均程度了。
  在能够理解能够演绎出来的部分,发挥很稳定,ng次数十分地低,看得出是态度十分端正地在演的。
  但缺点也是比较明显的,在不太能够理解的地方,拍得也实在够磕绊的……
  但说到这个,才二十三岁……年纪轻轻的艺人,也不容易了。
  钱柏心看着自己拍摄出来的画面在思索,他并不着急,但画面中的人已经开始着急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也没有必要。
  钱柏心抬头看了一眼在拍摄中有些用力过度,落了痕迹的江兴,喊了一声“停”,接着就把江兴招到身边来讲戏:“刚才你的动作太大了一点,过于夸张了。有时候需要夸张一点,但有时候太过夸张就失了真。”
  “这些你都知道,不要太急。拍戏中ng是很正常的事情,保持你最开始的水准就行了。”
  江兴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导演,我能休息十分钟吗?”
  这是拍摄到现在一个月里江兴第一次出言说要休息。
  钱柏心没什么好不同意的,他勉力地拍了拍江兴的肩膀,就让对方到一旁休息去了。
  江兴坐下来,一口气喝了半瓶的矿泉水。
  他将瓶子捏在手里,用用捏在手里的瓶子抵着额头。
  一个已确定好的片段,两个还空白的片段,这是这个剧本剩下的共情机会。
  而现在这个剧本不过刚刚拍了个开头。
  他也一点都没有摸索到自己遗漏的地方。
  江兴精神有点提不起来,甚至有些压抑不住心头的情绪。
  这在过去几乎已经不会出现了:随着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他的年纪越长,控制力也就越好,换而言之,所有都已经习惯了。
  但我们总有一些不管经历过几个来回,都无法习惯的事情。
  江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他许久没有和0021说话了。
  他怕自己一开口,问的就是共情空间的事情。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之前各个角色的支线拍得差不多了,众人都开始要聚集到归人客栈之中,江兴和梁友博的第二场对手戏,也马上来到……
  第四十六章 突破
  老鸹和万元均的第二场戏,正是《归人客栈》这一部电影剧情彻底扩展开来的时期。
  他们一同出现在归人客栈三楼的一间客房之中,彼此俱与最开头那一时判若两人。
  老鸹就不用说了,他一共出现三个情景,每一次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所以每一次的造型都不一样。
  而与老鸹见面之后,尤其是其父母在出门时期被北人杀死之后,万元均在戏中的造型也是大变。
  如果说前期的万元均是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一开折扇蜂蝶乱舞,一合折扇百花齐放的话,那么后期——也就是在《归人客栈》中第一个真正的正面镜头的万元均,已经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了。
  这个时期的万元均还拥有其养父母遗留下来富可敌国的大笔财产,可他自己却衣衫褴褛又瞎了一目,因此右半边的脸上常覆着半张铁质的面具。
  这样的造型之下,万元均之前游戏花丛中的风流与多情当然也雨打风吹去,他变得冷酷,却又不是那种多情少女所爱的英俊侠少受创之后的冷酷,而是一种使人厌恶的冷酷。
  他拥有大笔财富,可对自己一毛不拔。
  他拥有俊俏的面孔,虽已被破坏了大半,可至少还有一半;他同时也有着高强甚至更高强的武功,可不管是他那张英俊的面孔还是他的武功,都不再为出现在他面前,受苦受难的漂亮女子所奉献。
  更甚者,在他父母被北人杀死之后,说了要将财富全都投入到对抗北人的事业中去,就将全部的财富投入到对抗北人的事业中去。而其余任何事情任何人,哪怕火烧了眉毛家中老娘只差那一毫的救命钱,也休想从他这里抠出一个子来。
  这桩桩件件岂非是罪?这桩桩件件当然是罪。
  而如果在这以上种种之外,还要加上一个“万元均对天下间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如此的古怪,唯独一个人例外。且这例外之人,还是女子,还是与他有未婚夫妻名分的女子”的命题的话。
  那就不止是罪,而是罪无可恕了。
  万元均对天底下的人都这样苛刻,可唯独对汪天雪。
  他不吝钱财,不吝温柔。
  他这时又变成了那眼波一转如水,唇角含笑似花的惜花公子万元君。
  且他已成为了一个人的惜花公子。
  天底下还有哪一个女人能挡得住这样独一无二的温柔?
  汪天雪如何不感动?如何不对其死心塌地?
  她爱得有多深,就死得有多痛。
  她的镜中世界,正面有多么的美,反面就有多么地丑。
  而后。
  哗啦。
  碎了。
  就在汪天雪死后,老鸹化身店小二,再一次地出现在万元均面前。
  其时万元均已杀了一心疼自己的父母,杀了一心爱自己的妻子,他甚至将这客栈之中的群豪耍得团团转,按道理而言,万元均已彻底投身北人,且再无可惧怕之事。
  但在这次和老鸹的见面之中。
  万元均依旧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背叛了自己已有的,又未得到自己没有的。
  或者他其实并不希冀着那没有的,毕竟是人都知道,那没有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和万元均曾经拥有的相比,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在那数次能够有退步机会的时候,万元均一次次地错失着它们,并最终选择了那可怕的一方。
  这个时候,在面对老鸹的时候。
  万元均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要。
  要怎么样——
  才能将这个场面表现好来,将这个人物彻底演活?
  江兴第三十三次坐回了椅子上。
  他的脖子之下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这个场景,两个人已经演了三十二次。
  不能单纯地说这三十几次全是某个人的失误,但这三十几次中,江兴的表演确实都不如梁友博所演的吸引观众的视线。
  对于这一点,两个人当然心知肚明。
  但一个场景两个场景,甚至三个场景的全部压制其实也没有什么,除了比较专业的人士,大多数的观众是不会特别注意到这个情况的,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特别的在意。
  但粗略地带过一场戏,既不是梁友博的目的,也不如江兴的意。
  所以这并不复杂一场戏,拍了这么久,也还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