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还不赖。”他笑着,“折腾别人其实没什么好玩儿,不过是你就另当别论。”
  念眉的心跳咚咚漏了半拍,“你什么意思?”
  “喝点儿酒倒不至于难受,可加上感冒就不一样了。你瞧我这感冒还没好呢,鼻塞咳嗽浑身无力……再喝了酒,要醉不醉的,半夜里该睡的时候了又兴奋得睡不着,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啊?”
  他认出她是谁了?念眉忍不住心虚,只能强作镇定,“都不知你在说什么,那天你发烧,还是我送你去的医院。怎么到头来还被你倒打一耙?”
  穆晋北笑笑,一手拨弄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珠子,就像头一回在王海的会客室里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你是不是真当我瞎目合眼的好糊弄呢?是谁在枫塘剧院答应了唱戏又唱一半儿就跑了,还把两扇窗给推开,我的大衣给掀地上,钱也飞得漫天漫地……行啊,杜丽娘小姐,你挺能耐啊,就这样还想着瞒天过海呢?”
  念眉无话可说,“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他冷冷笑了一下,“我好歹帮了你一个不大不小的忙,把你那几位’同事’给捞出来了,怎么着也得问问底细吧?南苑昆剧团的几个小子惹了事儿,你跑不脱干系,是谁不是谁的不挺好猜么?不过要说起来,这只是做个确认,早在你来作代驾那晚我就知道了——你手机的铃声很特别啊,是你自己录的唱段吧?”
  原来他早就知道,“所以你才找我借钱?”
  “不然再怎么找你?也不可能有机会帮到你的忙了。”
  念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14章 视死如归
  一身曾沐君恩宠,暖帐亲承奉。香鬓如云拥。晓装犹倦,佩环声细,绛裙风动。玉容未必倾城国,椒房宠爱君恩极。海棠睡起春正娇,莫把金珠汚颜色。金珠虽艳美未匀,如何颜色从来嗔?但愁春去颜色改,不得君恩常顾身。
  ——《千金记·别姬》
  穆晋北看着她一脸的戒慎,勾唇道:“你觉得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酒店房间里共处一室,男人通常会想怎么样?”
  念眉脸色愈发苍白了。他反倒心情大好,“你刚才去洗手间洗过脸了?正好,我也想洗个澡,不如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我不会等的。”她哽声道,“穆晋北,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那是啊,你才认识我几天呐,当然不了解我的为人了。”他站起来凑近她一些,身上的酒气和男人气息又迎面而来,暧昧道,“可不管怎么说,我帮了你的忙,你总得有点儿回报吧?”
  “我说过请你吃饭……”
  “噢,是吗?颐春居那顿早茶是我埋的单,今儿这婚宴是我付的礼钱,哪顿算你请的呢?别说下次啊,我不爱听这词儿,离着十万八千里呢,什么时候能再遇见,谁又说得准?”
  “……那晚你发烧是我送你去的医院,医药费也是我垫付的。我可以不要你还……”念眉挣扎着说完,其实自己都觉得徒劳。
  果然,穆晋北挑高了眉毛,“你好像忘记了害我感冒发烧的罪魁祸首是谁啊?如果这也算回报,那我至少得让你那几位‘同事’再进去受一回罪,再捞他们出来,才算扯平了。”
  听出他话里隐含的威胁,念眉一惊,“你不能这么做!”
  “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你应该明白,我能做的还远不止这么一点。”他摆了摆手,脱下外套,踢掉鞋子就往浴室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她说,“手机在你手里,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打电话给大晖。什么事儿都讲个你情我愿,尤其是男女之间。我看刚才在婚礼现场他就这么放你跟我走了,也不像是会插手咱们恩怨的样子,你这时候打过去只会让他为难。”
  念眉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进浴室,很快传来淋浴的水声,身体一阵阵发冷,忍不住的发抖。
  穆晋北步步为营,她完全无法拒绝,可如果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算是回报,未免代价太大了。
  最可悲的是,她知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没法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去求助叶朝晖,她还想保留一点自尊。
  尽管这自尊也很快就要被另一个男人碾得粉碎。
  她看着不远处的房门,这个时候夺门而出还来得及,穆晋北不会冲出来拦住她;或许以他的骄傲,也不屑于吃相这么难看,强迫一个无力反抗的女人。
  可他已经让她见识过,他有权势和手段,高高站在食物链的金字塔顶,睥睨或吞噬,都随他心意。
  她心绪纷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夏安。她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接他们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憔悴的面容,尤其是夏安以为她去求叶朝晖时眼里盛满的愤懑和冷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和倔强,她应承过他没有去求叶朝晖也不会去求,可现在如果就此委身于穆晋北,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她怔愣地盯着手机屏幕,错过了接听的时间,对方收了线。不出一分钟,又重新打过来。
  她知道她不接的话,夏安今晚会发动所有的师兄弟出来满城地找人。
  “喂,安子?”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见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他果然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虑。
  念眉看了一眼浴室的门,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自然,“我没事,今天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现在还在酒店里。”
  “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朋友最近结婚?”
  青梅竹马的情分就是这样,熟到容不下一点秘密,连撒谎都轻易就被戳穿。
  她艰难地说:“刚认识的一位朋友,这次你们没事,也多亏了有他。”
  夏安在那头沉默半晌,才问:“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也不确定,还要闹洞房,现场气氛挺好的……新娘他们还给宾客安排了房间,闹得晚了可以住下的,这里已经是郊外了,夜里开车来回也不方便,而且大家都喝了酒……”
  难得说谎,骗的是兄弟姐妹一般信任自己的人,念眉越说越觉得难过。很多事不能轻易开头,当你说出一个谎言,就得用另外的九个谎言去遮掩。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婚礼上很多人都闹的很过分,你一个女孩子,小心不要被人占了便宜。”夏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临挂断电话的时候像思忖了很久似的凝重保证,“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冲动,让你有低声下气去求人的机会。”
  他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念眉慌忙挂断了电话,连晚安都来不及说,就怕哽咽的哭声被夏安听到,那样真就再多谎言也遮盖不了了,一定会有一番惊天动地。
  浴室门的把手被扭开,穆晋北已经很快洗完了澡,一手托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瞥见念眉还坐在床沿,很满意地笑笑,“还在啊,我以为你走了呢!”
  他现在就是捕到猎物的鹰,反正知道猎物被摁在利爪下面,想跑也跑不了,随便怎么逗弄都行。欣赏一下那种惊惶失措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再一口吃掉,一定非常有成就感,足以满足雄性的虚荣心。
  幸好这只鹰还没有无耻到一~丝~不~挂的地步,身上裹着白色的浴袍,只有胸口露出一线肤色,氤氲着水汽和一点淡淡的粉,再走近一些,就是马鞭草的浅浅香气。他身材很好,也没有急吼吼的侵略性,但要真是一来就大咧咧地捋光了毛站她面前炫耀即将到来的占有,她一定难堪地不忍直视他。
  不,她一定会鄙视他。
  他终于擦干了头发,乌黑的发丝不再湿哒哒地滴水。他随手将毛巾一扔,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钻进去,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躺靠着,朝她打了个响指,“别愣着了嘿,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