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说到这里,他自己似乎都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荒唐。
  “风夕瞳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我当初收她为徒的时候,为她取名杭香。”
  忘一一怔。
  “没错,杭香。她就是那个当初与我一起渡劫的女修。她是我最小的徒弟……也是自我重新收徒后,我唯一的徒弟。”
  众所周知,一千年前,魔教设下了万魂煞血阵,连接上了修罗界的界门,当时,千星宗中两位大修借助秘法强行渡劫,力挽狂澜。
  那两位大能,的确是一男一女。
  燕和真人,与灵瑶真人。
  燕和是道号,没人知道燕和真人的名字,就像没人知道太逸真人的名字。
  而灵瑶真人,真名就叫杭香。
  人们都说,那位女仙力竭战死,而男仙不知去向,或许已经身死,或许已经飞升。
  燕和轻轻一叹“她若真的撑过了天劫,又怎么可能力竭战死?她与我一样,都不曾正常的渡过天劫,如今才会修为全失,不得不从头再来。”
  忘一默然。
  而风夕瞳闭关的时候,日子变得更加难熬。有她在这里,为了假装仍然毫无意识,燕和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忘一便只能完全依靠自己。
  之前燕和收拢的仙气,借由忘一使用,如今已经勉强可以将放在膝头的双手微微抬起。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风夕瞳的出现,将原本就看不到尽头的漫长路途,一下子拉的更加遥远。
  更令忘一倍感煎熬的是,风夕瞳有一面水华镜,而镜子的另一头,便是他的师妹。
  他能听见那熟悉而活泼的声音,每日都仿佛无忧无虑的传来,他甚至可以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出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最近想做什么……
  她一定又在她最喜欢的那棵大树边上。
  那是广寒峰的土地。
  仅仅隔着一面镜子,他离她那么近,却又远的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回去的希望。
  “阿瞳你看,你看!”
  水华镜中又传出了玉襄欢快的声音,“今天落到我手臂上的鸟,比昨天的多了两只!”
  风夕瞳也微笑了起来。这种时候,她看起来和寻常的少女毫无区别,谁也看不出,她竟能面不改色,偷天换日的瞒过整个修真界,将自己
  的师父藏在这里。
  “玉襄果然天资出众,这么几日,便驭兽有成了。”
  “阿瞳你又乱吹我!”玉襄笑道“不过,我只不过才掌握了‘过来’和‘停住’两个指令,还差得远呢!”
  听见这话,忘一突然顿住了。
  燕和一愣道“怎么了?”
  忘一道“我师妹在学驭兽。”
  燕和疑惑的“嗯?”了一声。
  “……我们也能。”
  “说到驭兽,我倒的确会一些心法,不过,”燕和不解道“这里哪里有兽可以驭?”
  “我的法器,就是‘兽’。”
  比起用神识一点点凿开堵塞多时的经脉,宛若用双手开山凿石一般,不知道要凿到什么时候,才能以此获取身体的掌控权,倒不如先放弃掌控身体,先燕和的气海也堵塞了,正好相反,气海是燕和这具化石般的身体里,唯一一个还活动着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神识如今依附的地方,也是燕和发力收拢仙气,和将收拢而来的仙气聚集在此的地方。
  可是,忘一之前并无实体,他的本命法器降妖伏魔索直接是收在魂魄之中的。如今他的魂魄被困燕和体内,降妖伏魔索自然也放不出去。
  ——除非他将自己的气海,与燕和的气海相融。这样,便可将自己的本命法器,从燕和的气海里放出去。
  但这样一来,他的魂魄就与燕和的身体密不可分了。若是说的严重一点,他这一行为,几乎算得上半个夺舍。
  燕和却支持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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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受魔教上门讨债一事的影响, 玉襄的名字在修真界中短暂的响亮了一下, 然后又被“哦哦,就是太逸唯一的女弟子吧?”这种句式给压了下去。
  为了避免以后再给师门添麻烦,玉襄认真的请教了各位师兄,他们都是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
  六师兄王三是石头精, 他变成原形,泡在后山的池水里,已经通透如玉了。
  他只幻化出了一张石头上的嘴,情景分外诡异的慢慢道“我,一般,就近,找块石头, 镇压住。”
  五师兄王两是山精, 他的发色是树干一般的深棕;浓密卷曲的长发宛若山间纠缠的藤蔓;他瞳色浅淡,就像站在广寒峰上举目眺望的天空, 澄碧透澈。
  他身材高大,五官立体深刻,轮廓俊朗,若单论长相,可能是全峰最有男子气概的存在。
  其他师兄都仿佛锦绣堆里长出来的富贵公子,精致温润,只有他像是天生地养,纵马豪饮的汉子。
  这些精怪通常都觉得原型最为舒适,所以他很少在广寒峰上保持完全的人形, 有时候背上多化一对鹰羽,有时候干脆就是半人半马。与他那粗野的外表不同,他极为喜欢动物,岚与萤平常若不跟在玉襄和白秋寒身后,就基本上是被他带着照顾玩耍。
  为了亲近他们,王两特地还化作了孟极一般的外形,像一头巨大的豹子。
  玉襄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当场在原地差点走不动路,疯狂的想要扑上去狂撸大猫。
  大猫·五师兄担心自己会被三师兄陆元衡以勾引师妹的罪名狂揍一顿,只好变成人身豹尾的样子,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他大咧咧的敞着蜜色的胸膛,八块腹肌块块分明,毫无衣物遮掩的回答她道“我一般随便找座山压着。”
  这时,他脚边的一块石头突然传出了王三的声音,慢慢道“五师兄,在小师妹面前,不穿衣服,有伤风化。会被大师兄的莲花,抡的。”
  王两很不喜欢衣服,所以才经常变化出各种兽形,披毛带发的躲避穿衣服。
  闻言,他立马全身都融进了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道“这样总行了吧?”
  王三“……我突然想起,师妹刚入门的时候,你在闭关。出关的时候,正是傍晚,残阳如血,你也是只露出一个头,对着师妹咧嘴一笑,然后师妹就吓哭了。”
  王两露齿一笑,但那笑容看起来怎么都像是想把王三揪出来打一顿的样子“师妹现在已经大了,不会再吓哭了。”
  “所以,你还是,在吓她?”王三道“我要去,告诉大师兄。”
  “破石头!你给我等着!”
  六师兄王三说话很慢,还没化形前,不怎么说话的四师兄就很喜欢待在它边上,一魂一石经常安静的待在一起,看着山上云起云落。等后来他化形了,四师兄却因为跟五师兄王两不大对付,而离开了广寒峰。
  自此,王三便经常来找王两的茬,全然不顾他们的名字听起来几乎像是一对亲兄弟。
  不过,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糟糕,所以玉襄对于他们的斗嘴,哈哈大笑着跟两位师兄说了再见。
  而三师兄陆元衡正在闭关,二师兄傅无影在外游历,刚出去不久,还没有回来。
  她便去找了大师兄。
  他正在山腰处教授弟子——师尊住在山顶,还没外出开府的弟子便跟着他,也都在山顶居住。
  弟子的弟子便往下而居,一般是住在山底,山腰则是平日上课所在。
  玉襄悄悄隐匿了身形,自门外探头一看,就瞧见自家大师兄白衣似雪,只以一根木簪将长发挽起,端坐在白莲之上。
  他语气平缓,字字分明清晰的传授着最基本的“清心诀”。
  如果怀里没有抱着莲花,而是托着一樽细口长瓶,再在头上披下一层白纱的话,简直就像是观音菩萨一样。
  他察觉到了窥探的视线,抬眸望来。以他的修为,一眼就洞察了玉襄的隐身诀。瞧见玉襄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樊湘君清冽的眼眸之中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挥了挥手中白莲,道“今天就到这里,尔等回去各自参悟。”
  闻言,众弟子纷纷起身,鞠躬行礼,转身离开。
  白秋寒就站在第一排,他一转身,就瞧见玉襄背着手站在门口,正笑着看着他,还朝着他挥了挥手。
  他扬了扬眉毛,却见她刻意捏了个隐身诀,便知道并不是来找自己的。
  更何况,他们本就约好了等会儿在悬崖旁的花树下见面。
  他盯了她一眼,然后面无异色的移开了目光,走了出去。
  待到众弟子离开后,樊湘君又一挥白莲,破了玉襄的隐身诀,道“来就来了,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我怕打扰到你上课嘛。”玉襄扑到他的白莲边,心想,大师兄虽然没把师尊学到十成十,但起码也快有九成九了。
  师尊喜欢一身白衣,他也一身白衣;师尊以前据说是用剑的,大师兄以前便也用剑;师尊的洞府里满是五彩莲花,他也把莲花当做自己的本命法器。
  大师兄是师尊最早收的徒弟,如今入门已有一千多年了。
  有时候玉襄会很好奇,师父一千多年前是什么样子?他收第一个徒弟的时候,一定不比现在这样经验丰富,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大师兄教大的?
  “说吧,什么事?”
  “之前不是魔教上门了么?”玉襄有点惭愧的低下了头,“那师兄,你们外出要是遇见了类似的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我之前问了六师兄和五师兄,他们说,都是直接镇压在外头。”
  “嗯,”樊湘君点了点头,“碰见作恶的妖物或恶人,最好便是找个远离人烟的地方镇压住,设置期限。
  若是情节轻微,真心悔改,五十年到一百年差不多就够了。
  若是不曾真心悔改,情节又颇为恶劣,那就压个三百年到五百年。
  若是罪大恶极,便丢入海底深渊,千年不可出。”
  “但你的情况不同,危及性命的时候,自然是以自保为主。你没有把握在不危及自己的前提下镇压对方,杀了也无妨。”
  说到这里,樊湘君又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作恶的对象危及到了他人性命,为救人而杀人,亦无不可。”
  听到这话,玉襄不禁想起了自己——她那时要被沉河祭妖的时候,师尊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剑斩下,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镇压这种事情。
  “除此之外,轻易不要伤其性命,不然容易引人非议。倒也不是说别的什么……只是颇为麻烦。”
  玉襄想起师门因为自己而出的十万灵石,有些怏怏道“因为还要赔偿,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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