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浴血重生
  第六天早上,他们还正常看到当天升起的太阳,几乎每个人紧靠意识行走或者依靠意念控制脚步的挪动。刘正刚带领神鹰小组跟正常人类一样直立行走,他们则好像被狼群击败的猎犬爬行,走一段趴着低头歇会儿,然后抬头继续往前爬。寥长风比其他人强一些,他爬一会儿,站起来走一会;再爬一会儿,站起来再走一会;不像他们那样一直爬着。
  走在前头的神鹰小组和刘正刚仿佛巨人一般监视他们,他们像狗一样爬。没人喊退出,也没人抱怨,每个人都守住最起码的底线和尊严。宁愿爬着死去,也不会说:我不行了,我要退出。这就是特种兵最基本素质,这就是军人尊严。宁可趴着前进,也不愿意站着后退。
  第六天中午,他们的胳膊肘,膝盖,胸口和下巴,还有头顶早已鲜血淋淋。周身的疼痛已变得十分麻木,只要眼睛还能睁开,就会慢慢往前爬,有人甚至舔前一个人留下的血迹。神鹰小组的六个人簇拥刘正刚走在前,他们八个人爬在后,后面还跟一个神鹰小组的成员看守。鲜血标记他们所爬过之路,这是一条长长的血路,一条用鲜血爬出来的路。
  第六天下午,寥长风再也没站起来走过,一直匍匐前进,累了就停下歇会儿,过一会儿继续爬。他的膝盖,胳膊肘等部位磨伤严重,原本包裹的军装磨破几个大洞之后,包裹肌肉的皮肤也磨破几个大洞。为了防止肌肉被磨掉,避免身受重伤,他不得不割下鞋底用绷带缠到膝盖和胳膊肘等关键部位。
  他全身肌肉痉挛,不停抽搐,身体水分流失严重,胃里早已没有可以消化的东西。不过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脑子还清楚,思维还敏捷,思路还清晰。他还能默数步数,一步一步往前爬。前面要是有人爬不动了,寥长风赶上他时并没绕开他,而是直接从他身上爬过去。经过半天的奋力爬行,他竟然爬到队伍最前面。他根本没注意看人,只是默默往前爬,行进的队伍很快被他拉开一段距离。
  夜幕降临,倦鸟归林。神鹰小组组长刘正刚担心有人突然掉队,昏阙或者死亡,他要求组员一人盯一个,陪着他们继续前进。寥长风后面也跟一个人,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之他也很难受,他站立行走的脚步已不是那么坚实有力,那沉重的脚步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毫无声息。
  当深邃的夜空出现一轮弯月时,寥长风已无法动弹,嘴唇裂开一个将近一厘米的口子,胳膊肘和膝盖的伤口时好时坏,好了再次被磨开,反反复复。假如没有鞋底的保护,估计伤情会更加糟糕。他的双眼依然睁开,总觉得好累好困,不得不趴在地上歇息,歇了短短五分钟,总觉得好漫长。
  他的呼吸若有若无,气若游丝,嘴巴无法张开,只靠鼻子十分艰难的呼吸。跟进他的那厮忽然叫道:“停下,停一下!等一等,快到了!等一下后面的队友。”
  寥长风竟然忘了自己爬在最前面。那厮的声音仿佛大山深处传来的回声一般,忽高忽低,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定。寥长风十分艰难地扭头看他,冲他笑了笑。他盘坐地上,目光呆滞。寥长风头顶地面,再次休息。寥长风再次被叫醒时,落下的队伍已跟上来。神鹰小组重聚在前面带路,他们继续爬行。
  经过艰难的跋涉,众人终于到达一处营地。营地里走出十几个人,迈着十分轻快的步伐各自搀扶神鹰小组的成员进入一个帐篷,刘正刚则直接躺在担架上让人抬进另一个帐篷,很多医务人员在帐篷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寥长风他们还在继续往前爬,前方立一块木牌,牌上书写四个隶体白字:欢迎新兵!寥长风依然爬在队伍最前面,只有到达前面的那个牌子才算终点。距离终点还有不到200米,他缓慢地向前移动。四周围观的人群默默地观看他们的表演,观众们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地鼓掌。寥长风胸前的衣服磨破了,连绑在胳膊肘和膝盖上的鞋底也被磨掉。
  距离终点越来越近,他们爬行的道路两旁又来很多人,人们准备各种救护设备,有的抬担架,有的拿打好的点滴,有的端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和药品。两旁观众开始为他们喝彩,为他们欢呼!寥长风根本听不到,只觉得他们在说话,在鼓掌,在为他们加油与鼓劲。眼前的场景映入他脑海中仿佛无声电影一般,感觉四周静悄悄地站满人,寥长风爬一会,休息一会;再爬一会,休息一会。
  第七天早上,他们又看到久违的朝阳。寂静的山谷里,清脆的鸟鸣伴随他们八个人爬行摩擦地面的声音,没人呻吟,也没人唉声叹气,他们已没神气发出那种声音。道路两旁又聚集围观的人群,他们攥紧拳头,眼睛直勾勾地注视,有人甚至痛苦地哀嚎。当然不是寥长风他们在哭,他们根本没任何力气,任何能力哭出声音。两旁站立的人群也随寥长风的挪动而慢慢移动自己的脚步,人们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看到路面上书写一组宋体白字“50米”字样时,寥长风非常吃力地喘一口气,休息一会儿,再次艰难地爬行。距离终点还有最后十米时,他停下来,趴在地上不动。大约十分钟后,他双手撑地,双脚费力地寻找支撑点。这时有人劝道:“不用站起来,不用站起来!继续趴着,爬到终点!”寥长风低头浅笑,使劲地张开已一天一夜没张开的嘴巴怒吼,可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上下嘴唇向四周撕裂,嘴角也开裂了。
  寥长风坚强地站起,面带微笑看四周的人群,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可走不到两步,重重摔倒在地;他再次趴在地上休息,再次怒吼一声,又站起来。这时周遭出奇地安静,他转头看看身后的队友,有的趴着休息,有的盯着他,有的呆呆躺着。寥长风咬紧牙关,一步一个脚印,非常艰难地走到“欢迎新兵”木牌跟前,伸手轻轻地抚摸牌上那四个大字,然后瘫倒在地,闭上六天来从没合过的双眼,一股暖流从他的眼角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