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阵战
  从太原府城通往忻州城的官道,长约近两百里,平原上一条坦荡的官道,平坦而扎实,路基垫得很稳,纵然车马奔驰也不会显得拥挤窄小。
  官道一路往北,过阳曲县顺着晋中群山出晋中盆地入忻定盆地,在两个盆地间,有一段并不那么好走的翻山道路。
  从唐代始建的石岭关,恰好就处于这段山路的紧要之处。
  山路到了阳曲,平原地形就被西边吕梁山、东边五台山的余脉遮挡,形成了一片山地丘陵,道路变得蜿蜒崎岖,阳曲县大孟镇上原村往北两里地,正好是两座大山交界之处,吕梁山余脉官帽山和五台山余脉小五台在这里两相对望,如一对脉脉含情的心上人,穿越千年在这里眉眼传意。
  两山陡峭,山势凶险,山上树木茂密,山石密布,高而不易攀登,天然的将两座盆地隔离开来,而这里,是唯一可在群山间修筑道路的山谷,连接太原忻州两地的官道,就顺着这条谷地,继续往北边延伸。
  石岭关,就修筑在两山之间,扼谷底而建,东边西边两座山脉,如关隘伸展出去的两条巨臂,将一切企图穿山而过南北自由通行的打算统统击得粉碎,无论是谁,只要想上忻州下太原,不得不乖乖的顺着官道,通过石岭关。
  当然了,只要肯绕路,也不是没有别的通道,吕梁山虽险,却并不是只有一条路。但大部分的道路都是鸟道,樵夫可行,大军难走,而可通行大批人员车辆的道路,除了石岭关之外,另有两条路,不过这条路在石岭关一左一右,分别筑有天门关和赤塘关两道关隘,都是捡险要之地修筑,易守难攻,相对而言,石岭关倒还容易一些。
  这三道关隘,并称太原三关,将太原城山围三面、河阻一方的地形守得有若巴蜀。
  一队队白盔白甲的夔州兵,早在数日前,就已经入驻石岭关,关上无兵无卒,这里本是太原府负责守备,不过祝世昌早就将所有能用的兵都招进了太原城里,这处紧要的关隘居然弃之不用,倒是便宜了王欢。
  关城不大,却修得很紧凑。两山间的地形本就局龊,高低不平地方不大,明代开始在前朝的关城基础上有所扩建加固,历经数年,终于形成了如今这般内外三层、方圆三里地的堡垒。
  关城将两山间的地盘塞得满满的,两边还各修了一百多米的关墙,一直延伸到山上,确保了这里毫无空子可钻,关城里共有借着上升的山势,共有三道城门,间隔各五十丈,一门破守军可立刻退守第二道门,就算两门连破,还有第三道门可以最后挣扎,可谓万无一失。
  此刻关门洞开,一队白甲红缨骑士扬鞭出关,铁蹄阵阵,尘土飞扬,路上偶有过往行人无不惊恐回避。
  王欢策马奔驰在前面,一身精钢明光铠银光闪闪,两块巨大的胸甲如镜面般反射着阳光,观其厚度,恐怕寻常箭矢根本无法射穿。
  来到关城外五里地之远,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平地,有麦地菜园间差其中,不过因为战乱的关系,这里早已没有农夫耕种,田间荒草萋萋,群鸟飞舞,已然成了野兽的乐园。
  王欢扭头回去看看关城的距离,单手一勒,座下健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王欢骑术见长,腰控腿夹,轻松的将疾驰中的坐骑停了下来。
  跟随其后的夔州军众将人人都是个中好手,立刻跟着王欢勒马止步,一队白甲骑士环绕在众人周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这里不错,视野开阔,能摆下诸多军马,当作战场再好不过了。”王欢策马转了个圈圈,扬鞭指着四面道。
  李廷玉追随在他身边,闻声惊讶道:“是倒是不错,不过地形一目了然,无所藏匿,大人不想设伏了吗?”
  他有此一问,倒是道出了众人的心声,王欢出道成军以来,长期耍阴谋诡计,设埋伏打游击,整人整得不亦说乎,不是仗着地形死守然后抄人后路,就是在敌人必经之地扔石头砸铁弹,狡诈阴险,故而众人条件反射般的认为,平凉候这次仍然要如法炮制,在石岭关险要之地抓鞑子的尾巴,挖个坑等鞑子来跳。
  “不了,强军作战,当以堂堂军阵、威武之师正面迎敌,设伏御敌,乃一时之计,如今我们兵强马壮,该兵对兵将对将的正面和鞑子打一打了。”王欢肃容沉声道,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群山跌宕处,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看清极远处的大同清兵动向一样。
  “哈?!”
  众人一愣,一齐惊叹出声,平凉候不耍心眼了?
  不会吧,怎么了?
  每个人都面容古怪,好似吞了一只苍蝇,王欢觉得有异,回头看看,没好气的喝道:“怎么?不习惯?”
  “习惯、习惯!”祖边急忙答道:“只是好久没这么正面迎敌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李廷玉赶紧岔开祖边,以防他那自相矛盾的话被王欢注意道:“大人,这里平地一块,无险无倚,怎么个打法,还请大人先说明一下,让我们心里有个准备。”
  王欢点点头,伸手环指,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所指的方向,缓声道:“你们看,这里四面都是山,唯有此处一块平地,可作战场,一旦鞑子战败,他们无处可逃,唯有四散而已,我们只需在此地列阵,两侧山上安排义军布防,则鞑无论有多少强军劲卒,只要战败,就如瓮中捉鳖一样轻松被我们所擒。”
  他话说得轻松,让众人一阵大笑,不过也有人稳重,出声道:“大人,来的是鞑子大同围城兵马,八旗精锐居多,再不济也是原大明边军的汉军,皆是强军,我们列阵迎战,兵员数量上一旦差别大了,鞑子碾压而来,我们怕是不可轻言必胜啊。”
  大家看去,说话的是火字营营总马新田,这个扑克脸不轻易发言,一旦发言就是先言败后言胜,虑事周全,把一切可能影响战局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