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阴帅与你的纠缠,我不想你因此牵连小楼。”
  “她是小川,不是你的顾小楼。”沉砚冷声道,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太浓。
  顾玄武说不想阴帅循着沉砚的气息找到我,而沉砚却提醒顾玄武该清醒一些,我不是顾小楼,而是祁小川。
  “这事还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活得明白。”顾玄武冷声道,“你要是真的为她好,这会儿就不该留在这里,野庙那位的伤,怕是要好了。”
  “这是我的事情。”
  ……
  两人吵闹的很,我却没了心思跟他们在这里逗留,我的脑袋嗡嗡嗡地作响。本就累得很,这会儿倒是烦躁地吼了一声。
  “都别吵了!”
  我转身进了后院那间屋子,把门锁了起来,看着我的身体躺在那儿,门外有说话声,可我不想去纠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站在陆晋深的身边,看着遮住他下半身的白布,都染成了红色。
  我盯着他看,明明很熟悉的一张脸,如今却变得好陌生。
  我忽而蹲下身子,捂着嘴巴,突然他的手好像动了一下,垂下的眼眸慢慢睁开,一声痛苦的声音。
  陆晋深“嘶”地一声,他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可是他下半身无力,压根坐不起来。
  我怔在原地,一时之间脑袋有些爆炸了,我去开门,对顾玄武吼了一声:“他……他醒了。”
  我看着院子里只剩下的顾玄武,心底猛地空落落的,他转身看我,我刚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顾玄武轻声道,他知道我想问什么,沉砚走了,他魂魄残缺,不能继续在外逗留,生怕阴帅会找到他。
  我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顾玄武要我进来,说这会儿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他的语气很平淡,我跟着他进屋子,陆晋深却是满脸惊恐,他盯着我跟顾玄武看,沙哑的嗓音,指着我们:“你……你们……我在哪里?”
  陆晋深依旧没能坐起来,顾玄武要我搭把手,将他扶了起来。
  陆晋深看到自己溃烂的下半身,他惊恐地尖叫出声,他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他眼底的绝望,慢慢爬上脸上。
  “降头没有完全解掉,还是被杨雪绒趁机摆了一道,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你比小川幸运多了。”我浅声道。
  “怎么会这样?”
  陆晋深的声音冰冷,他一把攥着我的手。浑身都在颤栗,我能感觉道他的害怕。
  他的声音很沙哑,歇斯底里地问我:“怎么会这样?”
  他想要坐直身子,可是完全没有支撑力,又倒了下去,他不信邪,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陆晋深哭了。
  他眼角的泪水,慢慢流下来,那是绝望的眼神。
  “去把我凿碎了的绿叶拿过来,在木桶里面。我怕他下半身再感染。”顾玄武沉声,完全不顾陆晋深消极的态度,他执意给他治疗。
  陆晋深却绝望地倒在那儿,完全不配合。
  顾玄武冷声呵斥:“小川用自己的性命,换你继续活下去,你倒是好了,不肯配合是吗?好,让你在这里,活活溃烂而死,也算是让你和小川可以同处一室了。”
  顾玄武起身,在他转身的时候,身后一丝呜鸣。
  陆晋深妥协了,他哭得满脸泪水。全然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顾玄武替他敷上那些碎叶子,又耐心地给他换上一块新的白布,碎绿的颜色渗透出来,倒是比之前好多了,血止住了,陆晋深的腿也没了。
  我从屋子里退出来,跟着把门关上,一整天,陆晋深都保持着一个姿态。
  仰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视线落在我的那具身体上,他嘴里念念有词:“小川……小川……”
  每念三次,便换来一次哽咽,我站在窗外,却是不敢继续再看下去。
  顾玄武说陆晋深比想象之中要恢复地快,等过了今晚,他便要着手送他离开杨家村。
  “他留在这里太危险了。”顾玄武沉声,“你是不是在怨我?”
  顾玄武盯着我看,清冷的眼底,起了一丝丝波澜。
  我摇头,我怎么会怨恨他呢。
  “你不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把你送出杨家村?”顾玄武看着我,我也有些愤愤。可我知道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没有谁该对一个陌生人好。
  我轻声道:“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的,更何况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连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都分不清楚。”
  “小楼,再等等,我会送你离开的。”顾玄武像是对我承诺似的,他转身离开院子。
  我坐在门槛上,看着家家户户把扫把拿出来,倒着放在门外,唱戏的人早早画好了妆,准备替杨雪绒祖孙二人唱丧戏,我坐在那儿,门外路过好多人,都央着我去听戏。
  他们说这戏得连着唱七天,可热闹了,他们倒是完全没有因为杨雪绒祖孙的死而有所悲伤的神情,只顾着去听戏。
  顾玄武说人情凉薄,更何况,杨雪绒祖孙两个人,本就不是好东西。
  喜事变成了丧失,可村子里的人却缄默不言。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