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秦芳也早在妻妾大战里练出几分真本事了,此时也对秦菁道:“赵先生还是其次,尤其是妹夫,你一定要将他拿住了。你哭也好,闹也好,一定叫他给你个保证,保证以后忘了杨雁回,只对你一个人好,保证不会为了杨雁回去欺负你。千万别叫他傻乎乎的站出来说,杨雁回没勾引他,都是他自己喜欢看李传书的话本,这才买了书,不成想却叫你误会了。他若真这么做了,你丢人可丢大了。到那时候,人人便都知道,季少棠喜欢的是杨雁回,不是你。他宁可让你丢人,也不肯让杨雁回坏了名声。”
  秦菁听得这话,手里的帕子被狠狠攥在手心里:“他敢!他要是为了外头的野女人,便不顾我的脸面,我……我绝不叫他好过!我嫁给他,已是他天大的福气了,他还要反了天不成!”
  秦菁话虽说得狠,但仍旧照着秦蓉的意思去做了。三姐姐的话,她觉得还是有道理的。
  ☆、第221章 口福
  杨雁回离开花浴堂时,闵氏本要陪着她一起回去,杨雁回反倒说不用,这些事,她能处理好。
  才回到家里,杨雁回便看到宋嬷嬷在对她笑:“奶奶今晚可是有口福了。”
  杨雁回觉得自己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哪里来得什么口福,便只讪讪一笑,没精打采回了房间。
  俞谨白也不知在偏厅里忙些什么,听到动静,知是她回来了,便进房里瞧她。俞谨白瞧她脸色不好,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便上前笑道:“莫非去了花浴堂,岳母没叫你吃饱么?怎地拉着个脸回来了?”
  杨雁回瞧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大概这就叫冤冤相报?她报复秦家,秦家人再报复回来,永远没个止境。曾经她很害怕,万一哪里做得不够小心,便会连累杨家。后来虽有过一些波折,但杨家却是好好的。
  本以为会一直好好的,偏偏还是逃不掉被报复。如今恐怕要连累的俞谨白被人瞧笑话了。
  俞谨白见她不言语,便有些笑不出了:“你不是真的赌气没吃东西吧?不然怎么这会了,还这么不高兴?我听说饿肚子的人,脾气会变大。”雁回消气应该是很快的吧?
  杨雁回这下可是半点追问俞谨白身世的心思都没了。其实原本,她要嫁的也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身份,生气也只是气他瞒了她许多事。她蹙眉轻声道:“谨白,我给你惹了好大的麻烦。”
  俞谨白笑道:“惹了就惹了罢,还值得你这样闷闷不乐?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杨雁回心里一阵暖,随即便将今日在花浴堂的遭遇悉数告知了俞谨白。
  俞谨白怒道:“居然有人欺负到我老婆头上,我不会叫她们好过的。”
  杨雁回道:“她们先就不会叫咱们好过。那些话若传了出去,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竟敢当众诬蔑自己的丈夫与人通奸。”
  俞谨白安慰她道:“若真有人乱传话,让他们说去好了。咱们不怕。”
  杨雁回道:“我与她们秦家恩怨甚多,便是这次那些女客们不偏听偏信一面之词,不去胡乱传人闲话,她们定然还会有别的奸计,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俞谨白奇道:“你与秦家有什么恩怨?我以为,早先只是岳父岳母卖给了他们家几年鱼罢了。”
  杨雁回沉默半晌,终是没说出来自己的一番离奇经历。那些事都过去了,她早就是全新的一个人了,所有的悲伤和秘密,她自己一个人知道,一个人埋在心底,就足够了。何况,她曾经做过那样的事,俞谨白知道了,会怎么看她呢?他虽时常看起来不着调,实则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知道了她曾经的手段,会怎么想呢?
  杨雁回道:“早先,秦明杰才娶了现如今这位秦太太时,我便料想着,秦家后宅可能会有变故,以后说不定,这天下就不是苏姨娘的了。所以,便劝我姨妈,早早投奔了太太去,再后来……”她将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告诉了俞谨白,只是所说所言,隐去了一些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说完这些后,杨雁回又道:“她们定然觉得,当初绿萍姐成了侯府贵妾,都是我和娘惹出来的。后来,若我不带着秀云姐去找秦太太脱手那些首饰,苏慧男与人通奸的事,便不会被揭穿,秦英也不会被赶出秦家。再后来,又是我将秦家的丑事写到了《满堂娇》里。那个话本,如今卖得也是极好。”
  俞谨白瞧她一直神色郁郁,便劝道:“这些又不是你的错。那秦夫人早早将你表姐放出府,也没有后来那一出。况且,这件事说到底,错的最离谱的是霍志贤。他若不是个好色之徒,也不会在有那么多女人的情形下,还想着绿萍。至于秦家那些烂事,早晚也会被揭出来的。如果不是文家人逼庄秀云太狠,你们也不会想这个法子整治文家啊!做老子的不给儿子积德,怪谁呢!”
  听他处处护着自己,杨雁回这才展颜笑道:“其实这次,也本是秦菁无理取闹。”
  俞谨白道:“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愁眉苦脸。放心,有我在,交给我来办,保证不会有事。”
  俞谨白又从榻上拉她起来,道:“你饿了没有?晚饭是我做的,不如一起来尝尝?”
  杨雁回很是惊奇:“你还会做饭?”
  “不要想那些烦心事了,还是先来尝尝我的手艺。”
  杨雁回随俞谨白到了偏厅。这时辰比午间时凉快多了,但俞谨白仍旧开着门窗,屋子四角搁着冰盆。中间的紫檀木圆桌上,依旧摆着火锅,也恰恰好该是将食材下锅的时候,那咕嘟嘟冒着泡泡的高汤,勾得人食指大动,汤里煮着几块羊脊骨。只是俞谨白做的这个火锅,杨雁回以前没吃过。看火锅四周摆放着的,虽然也有各色时令蔬菜,各种小料,另有切成小块的羊脊骨还没下锅,但摆得最多的,还是那几大盘羊棒骨。那就是光秃秃的骨头罢了,何曾见到肉了?
  俞谨白笑道:“晚膳就请奶奶啃骨头,还望奶奶赏光。”
  杨雁回不满道:“我又不是狗!”只切了那么几块羊脊骨,够哪个吃?不过这锅底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倒是怪香的。
  俞谨白携杨雁回坐了,开始动手煮羊棒骨。宋嬷嬷和秋吟跟进去伺候,阿四阿五时不时也在门外露个脑袋。四个家仆,因中午吃了好些酸汤乌鱼火锅,这会儿还意犹未尽,想着再吃些好吃的。尤其爷这个火锅的做法,京中一带还真稀奇少见,他们便更想尝尝了。
  杨雁回却对着火锅,苦着脸道:“真让我啃骨头不成么?”
  俞谨白道:“咱们这边的羊,那羊棒骨十有*不大好吃,不适合拿来做这个。我找这个羊棒骨来,可是费了大工夫,换了别人,这一下午的工夫只怕还找不到。找回来后还要砸断,不然那么大一根,不好煮进去的。你便是看在我费了这么大工夫的份上,也该啃一啃的。”
  杨雁回一听,顿时觉得这顿饭来得很不容易,立刻道:“如此也不好浪费夫君一番心意,那就啃吧。”又瞅了一眼宋嬷嬷和秋吟,道:“不如大伙一起吃吧。”宋嬷嬷据说可不只是照顾和伺候俞谨白的,还是教过俞谨白礼节和规矩的。想起这个,杨雁回喝便忍不住想笑。俞谨白这样的行事做派,居然还是被宋嬷嬷这样的人调教过的。估计当初俞谨白没少受罪,宋嬷嬷也没少生气。让宋嬷嬷这么个教养嬷嬷一般的人站在一边看着,也不合适呀。再说了,这羊骨头,大家要一起啃才好么。
  秋吟倒是很想坐下。当初在杨家,她可是连年夜饭都和主子在一张桌上吃过的。不过宋嬷嬷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听杨雁回这么说,宋嬷嬷忙摆手道:“谢奶奶的好意了,这不合规矩。不如我去给奶奶泡一壶菊花茶端来。厨房里还有爷剔下来的碎羊肉,我再去烙几个清韭羊肉盒子来。只吃这个,可吃不饱。”
  俞谨白笑道:“宋嬷嬷只管放心去厨房吧。我还留了一锅高汤和好些羊棒骨,吃法都教给你们了。先吃饭罢。”
  宋嬷嬷一听,和秋吟一起道谢后,欢欢喜喜的去了。
  偏厅里只剩了夫妻二人。俞谨白夹过一根棒子骨,放到杨雁回面前的空盘子里。杨雁回看了一眼面前的大骨头,苦哈哈道:“真让我吃这个啊?换一块羊脊骨不行么?再说我看这里还有豆腐、小白菜、土豆、粉条,涮啥吃不行?”
  俞谨白不为所动。
  杨雁回抱着他一只胳膊撒娇道:“你真让人家啃骨头啊?把人家的牙齿啃坏了怎么办?你不是才夸我这一口好牙齿又白又整齐么。”
  “这这个不是吃的,是吸的。”俞谨白很想再享受一会儿爱妻抱着他撒娇,但也不忍心这般作弄他,终是拿出盘子旁边一跟小指粗细的主管,递给杨雁回,道:“这个竹管,可是我削了好久,才削这么薄的。”
  杨雁回拿起竹管瞧了瞧,吸着吃的羊棒骨?
  俞谨白道:“快尝尝吧,这个是让你吸骨髓吃的。你以为真让你啃骨头哪?”
  这个吃法杨雁回还真没试过。她只吃过羊肉火锅,还有炒羊肉,羊肉盒子,烤羊肉串等等。
  “这个吃法倒是新鲜。过年杀猪,于妈妈煮猪肉时,我可爱吃骨髓了,只是好难吃到呢。”杨雁回试着将竹管插进羊棒子骨里,吸出来香嫩的骨髓,入口软、滑、香、鲜,美味无比。而且俞谨白找来的这羊棒骨,里面的骨髓很多,吸起来很过瘾。
  杨雁回不由笑得眉眼弯弯,什么烦心事都忘了。原来跟了俞谨白过日子,还有这等美食可以饕餮。
  俞谨白见她这副模样,知道是合了她的口味,便又夹了根棒子骨出来给她:“慢一些呀,小心烫。”
  杨雁回一连吃了三根,又道:“你也吃啊。”
  “这个东西我吃过很多了,这是特地做给你吃的。”
  “啊?”杨雁回瞧瞧几盘棒子骨,道,“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俞谨白不由笑道:“只想着若是我不在了,你又想吃又砸不动这个骨头,那可如何是好?我也不指望阿四阿五能做给你吃了,便多做了一些。但是想想,如今天热,咱们家的冰块少,也没冰窖,又不好放的。不如给岳父岳母送去一些?也好告诉他们,今儿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不放在心上,别人又能如何?叫他们宽宽心。”
  杨雁回听了这话,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会不在呀?你要去哪里?你那会子不是才说,要帮我收拾欺负我的人么?俞谨白,你说话不算数!”
  ☆、第222章 闹腾
  杨雁回又伤心又生气。怪不得俞谨白给她做好吃的哪,她还以为,他是怕她生气,回来又要逼问他一些他不想说,或者还没想好说不说的事。原来他是要走了!
  俞谨白忙道:“我说话,自然是算数的,一句唾沫一口坑!你等着看他们倒霉!”
  杨雁回追问:“你方才说的你若不在了是什么个意思?你才说过的话,别耍赖!”
  俞谨白笑道:“你丈夫我连升三级,要被掉去陕榆卫任指挥佥事。”
  杨雁回立刻臭了脸:“你少跟我嬉皮笑脸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给你连升三级?陕榆卫没有世袭的卫所世官么,要你去做指挥佥事?说,是不是有什么战事啊?”就算有战事,不是还有镇戍镇么,靠卫所也太不灵光了吧?
  俞谨白弹了她脑壳一下,道:“哪里来得战事。我这个指挥佥事,是都指挥使钦点保荐的,非要我跟过去,我也没法子啊。”
  杨雁回这才放了心,捧着丈夫的脸,道:“委屈你了,应该弄个指挥使当当。”
  俞谨白立刻乐了,连升三级还不够美么?直接就跳到了正四品啊,还想做指挥使?
  杨雁回又问:“是哪个做了都指挥使啊?这么不开眼,竟然要你跟过去。”
  俞谨白道:“右军都督府历天昕历都督。”
  “你才去了右军都督府几天?这等升官的好事,就轮到你了?别人可服气?”
  “不服气又如何?我们武官,有战事便论军功升迁,无战事便熬资历。我有军功啊!”当初调任回京,义父义母怕惹人闲话,做了手脚让他平调回京,要不然,他那时候,他那时候便可升个一两级。
  杨雁回又道:“我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带家眷呗?要丢我一个人在家。”
  俞谨白道:“陕榆卫那里气候不比京城,我怕你不适应。若你也愿意同去,待我先过去安顿好了,再派人来接你。”
  杨雁回道:“我才不怕,好端端的,咱们为何要两地分隔?就该一道去。你不想让我去是打的什么主意?”别让她知道他想背着她嫖、妓、纳妾,她一定不会跟他客气的。
  俞谨白觉得自己很冤枉,忙道:“我们这次是临时被调任,而且时间紧迫,都等不及我明日去衙门,今日下午便有人来告知我此事了。若真赶路,定然很急,我怕你吃不消。还不如我安顿好了,再指派了人来接你过去,路上也不必很赶,你别多心乱想。”
  杨雁回又道:“到底你还是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怪不得你不怕那些闲言碎语呀,反正要不了三两日,你便要走了,他们说什么,你也听不到。只剩了我自己在这里白受人闲气。”
  俞谨白道:“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待从明日起,我便要打点行装,这两日,你只安心看好戏便是。”
  “那不成,我还要帮着夫君打点行装哩。”
  俞谨白笑道:“果然是贤妻。”
  杨雁回又吸了一根羊棒骨,这才道:“贤妻也会逼问你身世的。我可以在不知道你身世的情形下嫁给你,但事到如今,我若还不想知道你的身世,我未免心太大了些!”
  俞谨白叹气————看来他很快就要小命不保了。想了想,他道:“雁回,不如我们先商量一下,该怎么收拾秦菁才好呢?”
  杨雁回瞅了他一眼,想说,不要连累季少棠就好。可是———她又不敢说!况且夫妻一体,好像动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连累另一个啊!
  “你不许扯开话题!”杨雁回道。
  俞谨白道:“不如我们先将秦菁的夫家整垮如何?”
  杨雁回郁卒无比:“没别的法子么?”算了,她还是靠自己吧。俞谨白不靠谱啊,谁知道他会不会乱吃醋,趁机狠狠修理季少棠呢。好歹她和季少棠也是有交情的。她不希望季少棠平白无故的倒霉呀!
  ……
  秦菁回到京城家中,精心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一身华丽衣裙,只留了一个小厮和一个婆子看门,其余陪嫁来的下人都被她带上,一共分乘了三辆车,往北柳村季家老宅去了。车队在季家老宅前停下,惹得左邻右舍许多人张望。
  秦菁下来后,敲开门进了季家老宅。将她迎进去的人是季少棠。秦菁进去后,看也不看季少棠一眼,直奔婆婆卧房而去。季少棠想起那些被秦菁撕烂扯碎又烧了去的话本,心知秦菁还在恼恨他心里有别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妻子。
  赵先生已经被儿媳气病了,秦菁少不得装傻充愣,上前宽慰了一番,又说自己先前不懂事,不该冲撞了婆婆云云。赵先生只当是秦明杰教训过女儿了,拿腔拿调,又训斥了秦菁好半晌,这才松了口肯跟了秦菁回去。
  秦菁虽得逞,心里却是老大不舒服了。凭什么她的陪嫁宅子,她却要做小伏低,求着这个对自己并不好的老太婆回去住。秦菁并非什么会做戏的人,心里不高兴,脸上必然显出来。赵先生不以为意,只要儿媳以后不敢骑在她头上胡作非为,这个家还是她说了算就行。
  秦菁眼瞧着婆婆松口了,便亲自动手,伺候赵先生梳洗换衣。
  季少棠瞧着很是稀奇。他虽与秦菁成亲时间不久,但却深知妻子的脾气。想必是在娘家时就已跋扈惯了,如今嫁了人,又因带着大笔陪嫁,是以在婆家也有些颐指气使。让她来对母亲做小伏低,几乎是不可能的。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娘和老婆若真能和睦相处一段时日,他觉得自己真是烧高香了!
  季少棠还未看明白情况时,季氏一族的老族长忽然带人到了。季少棠虽是举人,到底年幼,少不得以晚辈之礼迎见,躬身道:“祖父快请。”
  老族长被迎入堂屋后,直接在八仙桌前坐了,也没有开口让季少棠坐的意思。季少棠反倒不好自作主张与族长平起平坐,说起来,这是他的祖辈呀,是他爷爷的亲兄弟,毕竟他也要叫一声“祖父”的。
  老人家拉着个脸,也不叫他坐,他也不是什么混不吝的主儿,只好暂且侍立一旁。
  跟着老族长来的,皆是他的堂伯堂叔,一个个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赵先生为人孤僻,不大与家族里的人来往,族里人本就不大喜欢她。她又是女流之辈,如今季少棠既已中举,又娶了官家小姐为妻,族里人有事,便更不大知会赵先生了,只跟季少棠说。是以,这会也没人让季少棠去将家中长辈请来。
  老族长痛心疾首道:“少棠,你怎能如此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