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腹黑耿再成
  他是怕胡大海和耿再成两个因为朱八十一的意外失态而冷了心,所以尽力把自家都督的形象往好里头说。胡、耿二将虽然不尽相信,但是,至少也从吴良谋全力维护自家都督的举动上,得出了朱八十一素得麾下将士拥戴的结论。
  一个既能身先士卒,又素得麾下弟兄将士的统帅,吃败仗的机率肯定会大幅减小。作为汉军将门后代,胡大海和耿再成两个对此点坚信不移。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今天的选择,并不算太差。至少,短时间内还找不到值得后悔的地方。
  于是乎,二人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便慢慢平缓下来,开始真正地跟吴良谋去了解有关红巾军的一些现实细节。
  那吴良谋只比胡、耿二将早加入左军七、八天的样子,其实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但是年青人特有的虚荣心,让他不愿意向二人坦承自己也是个新人。便根据自己最近几天的观察和臆测到的东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好教两位哥哥知晓,咱们徐州红巾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各军下面,又根据将主级别和偏好,下设若干营头。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大总管所领的中军,下面设有风、火、林、山、雷、霆、雨、露八个营。其他各军,也有五到六个营头不等。而人数最少的,就是咱们左军了。下面只设了亲兵、战兵、火器、辅兵和将作五个营,并且除了辅兵营有五千多人之外,其他各营都是几百人规模。全部弟兄加起来,还没不到八千人!”
  “嗯,兵贵精不在多。”“大都督这样做,深得养兵之道!”胡大海和耿再成点点头,笑着附和。
  在他们二人各自的家学传承里,将麾下士卒分级对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临阵之时,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也是各级将领手中的亲兵和战兵。辅兵们的通常用途只是替亲兵和战兵运送武器辎重,摇旗呐喊,以及战后割敌人首级。多几千少几千,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不过咱们左军人数虽然单薄,但论及战力,恐怕在天下红巾军中,也是首屈一指!”吴良谋四下看了看,继续得意地吹嘘。
  “这个胡某绝对相信!”胡大海也跟着笑了笑,连连点头。“今天早晨我们原本已经取得了上风,结果都督带着左军一杀过来来,形势立刻逆转!”
  “可不是么!”对于胡大海的说法,耿再成深表赞同。“我带着一个百人队去接应老胡,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身边就剩下四五个人了。其他,被都督手下那些亲兵给杀得落荒而逃!”
  他二人对朱八十一麾下亲兵的战斗力,是由衷地感到钦佩,哪知吴良谋听了之后,却连连摇头,“那些不亲兵。咱们都督这次,亲兵只带了四十多人。穿得都跟我这样.....”
  用手朝身上指了指,他带着几分得意补充,“穿得都是这种前后只分两大片的镔铁板甲。剩下那些穿着大叶子铁甲的,都是战兵。还有一些只用铁甲护住上半身的,则是掷弹兵和弓箭兵。两位哥哥如果当时有机会看仔细的话,一眼就能分辩出来!”
  “啊,居然是这样,我们还真没注意到!”胡大海愣了愣,再度轻轻点头。随即,目光就落在吴良谋引以为傲的全身扳甲上,“这是什么甲?好像是一整片铁打出来的。穿在身上不累么?”
  “不累,比常见的扎甲还要轻好几斤呢!”吴良谋用手在胸前拍了几下,发出得意的“咚咚”声,“听听,这里边是空的,还垫着一层水牛皮。比扎甲可结实多了!”
  这话,胡大海和耿再成两个,倒是毫不迟疑地信了。早晨他们跟左军将士交手时,长枪好几次都刺在了对方的甲板上,结果要么被瞬间滑歪了,要么只刺进寸许就被牢牢地卡住。白白丧失了一次夺命之机。否则,二人给左军造成的损失还会大上许多,弄不好,双双杀到朱八十一面前,将后者斩杀在战场上都有可能。
  当然,最后那种情况,二人如今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嘴巴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因此二人一边继续满脸羡慕地欣赏吴良谋的板甲,一边笑呵呵地打听,“这种镔铁,镔铁板甲,是咱们徐州军自己打造的么?造价高不高,我们两个在外面,可是从来都没见到过!”
  “当然!”吴良谋闻听,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是咱们左军的匠作营打造的,全天下独一份!其他人,都得从咱们左军买,或者拿来铁料,求咱们左军的匠作营为他量身定做!至于造价么?外边人要买的话,至少得花这个数!”
  竖起一根食指,他在胡大海和耿再成二人眼前得意地摇晃。后二人立刻向后仰了下头,满脸诧异地道,“一,一百贯?这也忒贵了些。怪不得军中装备如此之少!”
  “一百贯是对外卖,咱们自己和徐州军内部,则是另外一个价钱!”吴良谋炫耀成功,非常高兴地解释。“我听说,等咱们这回返回徐州后。大部分战兵都能换上一身这样的板甲。至于那种笨重的大叶子罗刹甲和扎甲,以后只有辅兵才会穿!”
  胡、耿二人听了,禁不住又赞叹出声。目光顺着板甲向上看,似乎在无意间,便落在了吴良谋肩头的两块铜板上。
  “嗯哼!那个,请教吴兄弟。你这两块护肩板怎么是淡青色的。其他人,我看有的是黄色,有的却是红色!”耿再成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口询问。
  即便他不问,以吴良谋的少年心性,肯定也会炫耀一番。因此便笑了笑,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解释,“你说这个啊?这个是我家都督独创的,叫做什么军衔。就跟朝廷那边的勋职差不多。只不过没有九转十二级那么复杂。目前牌子头是白色,百夫长是黄色,千夫长是红色。千夫长以上是红色加星。像我这种青铜色,则是参谋,就是参军专用颜色。”
  “不愧是枫林先生的弟子,如此年青,居然就做了参军。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耿再成有意跟吴良谋交好,便故作出钦佩模样,大声夸赞。
  参军这个职务,属于主将幕府专有。因为与主将关系近的缘故,通常上升的空间都非常大。比如唐代的名将封常清,最初便是高仙芝的参军,后来便在高仙芝的举荐下,做了安西节度使。而另外一个被视作文官偶像的高适,则做过哥舒翰的参军。后来凭着在军中积累的人脉,出任了山南道节度使,也成了一方诸侯。
  所以耿再成夸赞吴良谋前途似锦,也不算太过于拍对方马屁。但是吴良谋却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笑着否认,“德甫兄有所不知。咱们大都督的幕府,和以往任何人的幕府都不太一样。参军一职,只借了以往的名称,具体管的事情却大相径庭。像兄弟我这个记室参军,实际上只管替主将起草命令和议事时记录相关内容。其他事情都不管。而早晨跟你们交手的那个大个子罗刹鬼,才是真正负责替都督出谋划策的,在我们这里叫做参谋长。”
  “嗯?!”胡大海和耿再成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让一个罗刹鬼来担任军师之职,有些不可思议。谁知那吴良谋却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另外,咱们左军有一个规矩,无战功者不得担任实职。所以很多新来的人,只要有一些本事,都会先从参军开始做起。像早晨伤到通甫兄的那个陈德陈至善,他现在就是战训参谋,负责统一安排士卒的训练。还有个前几天才被都督抓来的一个阿速人,眼下则做了骑军参谋,具体职责是训练骑兵和斥候。如果兄弟我没猜错的话,二位有可能也会从参军开始做起。至于具体是什么参军,兄弟我就猜不到了。反正咱们家都督肚子里有的是稀奇古怪的名字!”
  “噢,原来是这样!”胡大海和耿再成两个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微笑着附和。“我们两个初来乍到,寸功未立,能在都督帐下做个亲兵就满足了,真没奢望和吴兄弟比肩!”
  “二位哥哥不要自谦,其实我也是.....”差一点说出自己也是刚刚入伍没几天,吴良谋讪讪地笑了几声,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我也是仗着识得几个字,才被都督破格留在了身边。”
  “噢!?”耿再成又从他的话里找到了感兴趣的内容,笑呵呵的继续追问,“都督他老人家,对读书人重视么?给我感觉,他,他不像传说中那样,之前只是个屠户!”
  “瞎说,都督怎么可能只是个寻常屠户!”吴良谋立刻愤怒了起来,竖着眼睛替朱八十一辩解,“不瞒二位兄长,都督虽然从来没说过,但是我敢肯定他是某位大贤的嫡传弟子。寻常杀猪屠户,哪个像他一样,识文断字,并且天天手不释卷的?!况且咱们左军和徐州军眼下所有的种种神兵利器,全是在都督的点拨下才打造出来的。你们说,如果是个目不识丁的屠户,能做到这种地步么?!”
  “当然不能!”胡大海和耿再成两个回应得异口同声。对知识和读书人的尊重,其实一直渗透在每个华夏人的骨子里。他们两个虽然是汉军将门出身,在不知不觉间,却也深受传统影响。所以宁愿相信吴良谋的主观臆测,也不肯相信朱八十一是个大字不识的白丁。
  更何况,朱八十一给他们两个的印象,就是一个能文能武的智将。虽然此人长得满脸横肉,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无法掩饰的杀气。
  “所以说,传言根本不足为信!”吴良谋难得被人佩服了一回,笑了笑,继续卖力地吹嘘。“你们两个以后就知道了,咱们都督肚子里的学问,绝对不比那些所谓的大儒来得少!”
  “嗯!”耿再成用力点头,“耿某感觉也是如此。并且觉得都督对读书人,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器重!”
  “那是自然!都督还让全军将佐,从现在开始,都必须读书识字呢!”吴良谋迅速接过话头,大声补充,“自古以来,你们听说过哪个将军曾经提出过如此要求?!”
  “绝对没有!”耿再成立刻顺着吴良谋的话点头。“只是,只是军中有那么多教书先生么?同时教导几百人识字,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肯定没有,但都督已经派人去寻了!”吴良谋毕竟年少,心机有限,笑呵呵地回应,“眼下只好先由兄弟我和几个读过书的人先对付着教。都督说,等教书先生请到之后,连牌子头,都必须能识得字,读得懂将令!”
  “哦,那可是一件大功德!凭此,都督就足以流芳百世!”耿再成又点了点头,满脸叹服。“其实,教书先生根本不用远处找,眼下就有个绝对合格的人选。那可是当世大儒,崇天门下唱过名的!”
  “德甫!”没等吴良谋接茬,胡大海已经大声喝止。“禄大人虽然将大伙带进了死地,但毕竟曾经对你我不薄!”
  “老胡,我这也是为了禄大人好!”耿再成被说得脸色微红,转过头,讪讪地解释,“禄大人一介文职,却稀里糊涂被派到淮南来召集盐丁讨伐徐州。而除了一个安抚使的头衔之外,粮草、器械和领军将佐,朝廷居然什么都没给他。并且明知道罗刹军和阿速军都不是李总管的对手,还天天催促他早日进兵。这不明摆着是借刀杀人么?!他今天侥幸能跟徐州军打个平手还好,谁料一下子就把三万盐丁全葬送了出去。消息传出去后,朝廷能饶得了他?!我估计,等他回到高邮那边之日,就是朝廷要他老命之时。不信,你我便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