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婚姻小事
  晕死!抄谁的词不好,仗着几分酒胆儿,居然把润芝先生这阙沁园春给抄了!且不说这阙词的艺术水平寻常人拍马也达不到。光是词中所表现出来的霸气,恐怕古往今来的诗词里头也能数得着!
  然而事到如今,朱八十一想否认这半阙词不是自己所写,都不可能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再加一个成吉思汗,把历史上数得着的帝王,挨个给贬低了个遍。除了他这个大反贼之外,寻常书生,谁有胆子写这种反词?一旦被“有心人”给告了官,全家的脑袋加一起都不够砍!
  既然是穿越了时空,朱八十一倒是不怕被人追讨版权。但问题又来了,纸上至今还空着的上半阙,让他朱八十一拿啥来顶账?这年头徐州一带虽然不像朱大鹏所处的二十一世纪那么暖和,但冬天下雪的日子也屈指可数。更何况词的上阙开篇就点明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对于一个连徐州城都没出过几次的杀猪汉来说,除非是做梦,否则根本不可能看得到。
  不过,他很快就顾不上再为词的上半阙问题而烦恼了,传说中的天德黄道日马上就要到了,他,两世处男朱八十一该大婚了。
  虽然苏先生和禄老夫子两个本着,“只争朝夕,能从简就从简”的原则,婚礼的当日,大总管府邸,依旧是热闹异常。
  因为男方家中没有长辈,所以芝麻李拖着病体赶了过来,为自己麾下已经处于半独立状态的爱将主婚。女方则由逯鲁曾的两个弟子辈出面,与男方答礼唱和。周围的红巾各路诸侯,凡是得到消息后能赶得及者,都专门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甚至连远在汴梁的刘福通,都派麾下爱将关铎,押送了一船金银珠宝从黄河上赶了过来。
  据说婚礼的一个重大作用是,耗尽新郎新娘的勇气,让他们轻易不敢再结第二次。在朱大鹏的记忆里,也有几场二十一世纪的婚礼,隆重而又疲惫。朱八十一提前预习过后,基本感觉是婚都是给别人结的,对当事人来说,等同于一场磨难。等轮到他自己,才豁然发现,这岂止是一场磨难,简直比小时候经历的那几场天灾都不逊多让。熬着,熬着,他就彻底失去了自我,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周围的宾客随意摆布。
  好在这个时代的风俗相对保守,不怎么流行闹洞房。新郎官跟宾客应酬到半夜,被大伙开上几个善意的玩笑,然后就有长者出面,接下新郎官,与男宾客们继续开怀畅饮。然后自有男方的兄弟姐妹将他簇拥着送进新房,再由一个儿女双全的嫂子辈人物弄些五谷朝洗床上一撒,唱上几首祝福歌。大伙就哄笑着退去,将整个空间完完整整地留给了一对新人。
  当洞房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朱八十一才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同时,他悲哀的发现,接下来该怎么办,根本没人教导过自己,而无论是朱大鹏,还是朱老蔫的记忆中,也都同样是一张白纸。
  蜡烛很亮,是淮安城的手艺人用大食国贩运过来的鲸蜡,混了龙涎香和蜂蜡做的,点起来还带着一股股淡淡的甜味儿,很是提神醒脑。在烛台之下,有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摆着一双表面镀金的长筷子,一个小巧的酒壶,还有一对精致的鸳鸯杯。左跟右刚好是一对,一雌一雄,含情脉脉,看上去好生温馨。
  距离托盘更远的地方,则是一个漂亮的茶壶,和几只干净的茶盏。也由朱漆托盘盛着,精致中透着几分奢华。他喉咙微微动了几下,咽了口吐沫。起身走到桌子旁,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茶,大口大口灌了进去。然后却依旧觉得口渴难当,再倒了第二杯,第三杯,一口一口地往下灌,却越喝越没有主意。
  “夫君,能,能给妾身也倒一杯茶水喝么,妾身,妾身蒙着头,看,看不见路!”一个比蚊蚋嘶鸣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忽然从喜床上响了起来,吓得朱八十一手一哆嗦,半盏茶都泼到前大襟上。
  “好,好的!”深吸了一口气,他举目四望,确定说话的人肯定是坐在床沿上的新娘子。连声回答着,倒满了一杯茶,给对方递了过去。“给!”
  “谢谢夫君!”女子低低的道了声谢,起身来接。不料视线却被红盖头所阻挡,脚下绊了绊,跌跌撞撞向桌子角栽了过去。“啊——!”
  “小心!”朱八十一手疾眼快,立刻放下茶盏,一把抱住新娘子。温香软玉搂了满怀,红盖头滑歪到一旁,露出一张布满了红晕的精致面孔。
  不是霸气侧漏的女hr,也没有宽边大眼镜。是一个脸蛋圆圆还略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妙龄萝莉,睫毛很长,鼻子有点小,挂着耳环的耳垂红得透明,宛若两粒晶莹的玛瑙。
  “夫君,夫君,盖头,盖头要用金筷子掀下来的!否则,否则不吉!”小萝莉羞得半天不敢睁眼,却挣扎着用手捂住盖头的另外一半,低声提醒。
  “啊,还有这规矩,我不知道!”朱八十一的心神瞬间从不可知的二次元世界被拉回,托着婴儿肥小萝莉大步流星走向床榻,向放无价重宝一般将对方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快步走到烛台下,抓起镀金筷子。
  再回头,对方已经坐得像先前一样端端正正。大红色的盖头也跟先前一样,严严实实地挡在头上,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动作这么快?朱八十一忽然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大步走回床边,把心一横,用金筷子挑起大红盖头。
  眼前的世界顿时一亮,依旧是那张圆圆的萝莉脸,略带一点儿婴儿肥,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紧张地颤动。不是棺材脸hr,也不带丝毫传说中的当家大妇霸气。如果用朱大鹏的那个世界眼光看,她只能算一个长相甜美的初中生。
  “初中!”朱八十一的手又是一哆嗦,有种罪恶感在心底油然而起。可不是么,及笄刚好十六岁,这个女孩刚刚及笄,在朱大鹏的那个年纪,可不是初三或者高一的学生么?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成了二次元世界里的猥琐大叔,朱八十一赶紧将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有意无意间,却看见了对方刚刚开始鼓起的胸脯,纤细的腰肢,长长的裙子,还有裙子边缘刚刚露出了少许的一双绣鞋。
  不大,但也绝对跟所谓三寸金莲扯不上半文钱干系。只是显得略瘦,不知道是被绣鞋衬托得,还是其他原因,有点儿像被后世修图神器修过一般,纤细中透着几分诱惑。
  “夫君,妾身,妾身口渴!”蚊蚋般的声音再度从耳畔传来,隐隐带着几分娇羞。
  “哦,水,水在这儿,在这儿!”朱八十一赶紧将目光从对方的绣鞋上收回来,转身去找到刚刚放下的茶杯。重新倒了满满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递给对方。
  婴儿肥接过茶杯,如饮琼浆般喝了下去,尽管仪态非常斯文,却无法掩盖她干渴的事实。
  将一个小萝莉生生渴成这般模样,这事儿瞅着就觉得不地道。朱八十一快速抓起茶壶,给婴儿肥又倒了满满一盏,然后看着对方小口快速喝水的模样,爱怜地询问,“你,他们,他们没给你喝水么?”
  “胡家嫂子,胡家嫂子说,今天要坐床,不能多喝水!”婴儿肥不敢抬头看他,红着脸,用极低的声音解释。
  “坐床,坐床是什么意思?”朱八十一对这个时代流行于有钱人家的结婚礼仪是一点都不懂,犹豫了一下,继续低声询问。
  “就是,就是进了,进了门后,要,要一直坐在这里。直到,直到夫君进来前,不能,不能离开!否则,否则,不,不吉利!”婴儿肥的脸色红得几乎滴出血来,用更小的声音回应。
  “还有这么一说。那你吃东西没?饿不饿?我马上让人送东西来给你吃!”朱八十一皱了下眉头,有些关心地追问。花轿入门讲究在中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而眼下已经是半夜。整整十几个小时水米不沾,这结婚对女方来说,更是一场折磨。
  “别!”婴儿肥腾出一只手,迅速拉了他一把,然后又将手指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我,我不饿。胡家嫂子,胡家嫂子傍晚时,偷偷喂了我两块糕。就是,就是糖霜放得有点儿多,有点齁!”
  晕死!朱八十一摇了摇头,对婴儿肥的遭遇好生同情。“那你慢慢,慢慢喝着。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已经,已经不那么渴了!”婴儿肥将手中杯子躲了躲,低声回应。然后又慢慢将里边的茶水喝干,喘了几口气,抬头偷看了一眼,继续小声说道,“夫君,我想,我想站起来走一走!坐得时间太长了,腿,腿有点儿麻!”
  “行,我扶你!”看到对方那小心翼翼模样,朱八十一立刻雄性保护欲发作。抬手扶住对方的一只胳膊,缓缓将婴儿肥往起拉。“慢点儿,别着急,脚用力往下踩。这是血脉不通畅的缘故,用力踩几下,让血液循环开就好了!”
  “唔!”婴儿肥低声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一步一步慢慢挪动。腿麻得估计有些厉害,她走得很慢,很费力气,完全靠朱八十一的胳膊支撑,才不至于软软的倒下去。但是走了四五步之后,却又主动将手从朱八十一个小臂上挪开,一边摇摇晃晃地努力恢复平衡,一边用略带焦急的语气解释道,“妾身,妾身是腿麻,所以,所以才走不稳当。不是,不是因为,因为脚小,也不是,不是因为腿上有残疾!”
  “我知道,你不用怕。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腿脚上都没毛病。”朱八十一被说得先是愣了愣,然后哭笑不得的补充。
  自己喜欢大脚的名声,算是彻底传扬开了。以至于婴儿肥被吓得要专门解释一番。天可怜见,我朱八十一只是说,不喜欢缠足的女人而已,可没说过喜欢一尺八寸长的大脚片儿。怎么传来传去,就完全变了味道儿。
  心里虽然小声嘀咕着,他的目光却鬼使神差般,又朝婴儿肥的绣鞋上扫去。越看,越觉得纤细得有些不成比例。
  “妾身,切身的脚,是不是很难看?!”婴儿肥敏锐地感觉到朱八十一的目光所在,将绣鞋朝裙子下迅速藏了藏,带着几分恐慌询问。
  “不,一点儿都不难看。”听对方声音里带着颤抖,朱八十一赶紧将目光收回来,非常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只是觉得鞋子很瘦,你,你不觉得夹脚么?”
  “是,是缠过的。不,不过已经放开了。不,不影响走路!一点儿都不影响!”婴儿肥的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哭腔,低着头,委委屈屈地保证。
  “缠过,不会吧?”朱八十一眼前立刻闪过一张丑陋的图片,瞪大了眼睛,低声回应,“不过也没关系,趁着你年纪小,放开之后,骨架还有机会恢复!否则,真的成了三寸金莲,就彻底残废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妾身,妾身已经放开了好几年了啊!”婴儿肥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委屈。“谁家缠足一直缠到老啊,只是缠上一年半载,不让脚长得太宽就行了。怎么会缠一辈子?还,还三寸金莲。要是真的只有三寸长,那,那怎么可能站得稳?”
  “缠一年半载,不让脚长得太宽?”朱八十一瞪圆眼睛,本能地觉得事实与自己想象有些出入。“不是缠成这么大一点儿么,整个骨头都折断了。像个驴蹄子般!”
  “噗哧!”婴儿肥被他打的比方彻底给逗乐了,精致的脸上洒满了烛光。“都是亲生女儿,谁家爷娘舍得下那么重的狠手?随便缠上几下,不显胖就行了。夫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真是怪诞的没边儿。”
  “这个,这个....,呵呵,呵呵,道听途说,道听途说!”朱八十一当然不能说,后世互联网上,就有三寸金莲的图片。看了之后,绝对能止小孩儿夜哭。挠挠头,讪讪地回应,“你应该也知道,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唯一的姐姐还被人抢了去做妾,所以,所以从来没人给我认真地解释这些。”
  “夫君的身世真是可怜!”婴儿肥立刻再不顾上委屈,看着朱八十一棱角分明的面孔,满脸同情。“不过老天也算看顾夫君,让您于困厄之中,得遇良师。画沙习字,照雪夜读......”
  “等等,等等.....”朱八十一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举起一只手,低声追问,“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啊?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夫君难道连妾身也要瞒过么?”婴儿肥调皮地看了看他,低声反问,“若是没有十年寒窗苦读,夫君怎么能写出那阙旷绝古今的‘沁园春’来。神授之说,终是虚妄。且那弥勒菩萨,念得是佛经,在诗词一道,并不见长!”
  “这,这阙词,真的是别人写的。我只是听过几遍,就背了下来!”朱八十一被看得心里直打哆嗦,侧开脸,非常心虚的解释。不只是因为盗版了太祖的词,而是因为对方的笑容和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要抱在怀里,长出狼的指甲和牙齿。
  谈起诗词来,婴儿肥立刻一改先前娇羞脉脉的模样,又看了朱八十一几眼,非常自信地说道,“夫君莫要忘了,妾身的祖父,可是天历二年的榜眼。全天下的词,他老人家没读过的还真不多。偏偏夫君这里,就突然冒出来半阙。并且除了夫君这等豪杰之外,寻常人谁也写不得!”
  “这,这个.......”朱八十一急得额头直冒汗,却是浑身长着嘴都解释不清楚词的来源。他当初酒喝多了,只想着表达一下,自己不肯向朱重八认输的心情,谁想到,毛老人家的词居然霸气如斯,霸气到连跨唐、宋、元三代,竟无人敢于认领的地步!
  婴儿肥却沉浸在她自己塑造出来的英雄世界里,满眼都是星星,“有苏词之豪迈,辛词之激越,却无苏辛俩位大家的悲苦郁抑,几可自成一家,开宗立派。夫君勿急,夫君的师父,就是妾身的师父。夫君不想给他老人家带来麻烦,妾身定然会竭力替夫君保守秘密,绝不让外人知道,夫君其实早有师承!”
  “嗯,也罢,也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你!”朱八十一实在无法跟对方解释,只好听之任之。
  “什么叫妾身说什么就是什么?”婴儿肥却用力摇了摇头,郑重纠正,“夫君的恩师,自然也是妾身的长辈。夫君现在怕给他老人家带来灾祸,不肯透漏他的名姓。等将来夫君赶走了蒙古人,妾身,妾身自然要随夫君一道,去给他老人家敬一盏水酒,以谢他老人家对夫君的点拨教化之恩。”
  “好吧,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找他!”朱八十一彻底没了辙,有气无力地答应。
  “就是不知道,届时他老人家,能不能认可我这个儿媳!”婴儿肥忽然又红了脸,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嘀咕。
  “这个,这个.......”朱八十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着对方吹弹得破的面孔,心里的犯罪感越来越强烈。
  “啪!”鲸蜡跳了跳,溅出几点火星。龙诞香和蜂蜜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令人血液流速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加快,加快。快得无法停顿下来,无法遏制心头的欲望。
  “夫君,妾身的脚,真的不难看么?”偏偏有人不知道危险,抬起头,带着几分期盼询问。
  “嗷呜——!”朱八十一忽然听到了一阵狼嚎,然后浑身上下一片燥热。
  “夫君,你脱妾身的鞋子干什么?”
  “夫君,还没喝合衾酒呢!”
  “夫君,蜡烛,先熄了蜡烛!”
  “夫君.......”
  “啪!”鲸蜡又跳了跳,红色的烛光摇曳,照得整个世界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