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朝堂上的大朝会没有持续多久, 众臣叩拜之后就退了下去,剩下爱新觉罗家自己个在乾清宫内贺。
  第一场大戏自然是敬献寿礼,从大阿哥开始挨个往下呈现礼品,每年皇上的寿辰, 诸位阿哥们都会早早就准备起来, 四处搜寻奇珍异宝好给他阿玛庆祝。
  什么万寿字样的插屏、宝鼎、花樽、盆景, 万福字样的玛瑙壶、白玉炉、莲花洗、玉方瓶等等,听得底下兄弟们是一阵牙疼。
  那可都是上上好的东西,好些个凭他们自己的财力都买不来, 亏得大哥身家厚实,能年年这么砸里头,只求老爷子一乐,要换他们铁定做不来。
  康熙听到都不禁笑了笑,难为老大这么费工夫, 只怕一年的俸禄银子都砸在里头了吧,指着人就打趣道:“回头老大媳妇该找你额娘哭去了, 这么大了,也不想想府里人, 尽一尽孝心就够了。”
  扭头就吩咐梁九功去告诉内务府, 今年直郡王府里的吃喝嚼用按时候该送就送过去,别替他送一回寿礼,回头穷的都吃不起饭来了。
  这话说的,满堂人闻言都哄笑了起来。
  大阿哥也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来,虽然被康熙念了一顿, 明面上说是责骂,可暗地里不还是暗暗护着吗?都让内务府直接供应自己府里的份例了,这可是住在宫里那些还没开府的小阿哥们才有的待遇。
  接下来就轮到了太子,太子自然不会比大哥差,送的也是一些珍品寿礼,只是康熙脸上却有些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在意,点个头就略过去了。
  与刚刚大阿哥的样子天差地别,这可是□□裸的打脸,四阿哥忍不住望了望太子,却见他脸上无悲无喜,平静的点着头就坐回位置去了。
  也是,这两年皇上对太子的态度,一直就是这么喜怒不定的,别说太子这样习以为常,连朝堂上的众臣都有些习惯了似的,没一个敢站出来提异议的。
  再这样下去,太子的脸面只怕是真不值什么钱了。
  到三阿哥时,他里面送的价值就没有前头两位哥哥那么高了,毕竟手底下没有几个臣子,就算有,那也是文人才子翰林什么的,一个字,穷。需要三阿哥救济还来不及呢,哪能像前头两位一样时不时供银子呢。
  因而礼单上就是些书画笔墨,米芾书的祝寿诗,吴伟画的万寿图,宋髙宗的天保九如等等,还有特地去江南定做的万寿纹文房四宝,很有三阿哥自己的特点。
  可惜康熙对他这一番心意也没做什么夸赞,其实不单单是三阿哥,康熙对接下来的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那献上来也就是点个头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表示,直到八阿哥将他的礼单送上去,引得众人一阵惊叹,康熙这才有了别的反应。
  八阿哥前头跟众人差不多,什么福啊寿啊定做的花瓶插屏,等到了后头,就有不同于他人的心意了,手抄佛经合计厚厚的十大卷,展开一看,那字迹虽然比不得名家,可俱都是端端正正抄写的,确实是八阿哥的字迹无疑。
  这段时间眼见着八阿哥忙里忙外办着差事,不想到了府里,还能为康熙抄经祈福,这样花费的精力着实不小,所耗心血由不得人不动容,一下就在诸子中显出来了,康熙看着经文都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起八阿哥的用心来。
  三阿哥这个人吧,向来就有点文人的迂腐气息,简单来说,那就是身上带了点酸气,就连老四偶尔得了个什么皇上的赏赐,他还会看不过眼羡慕一会呢,更何况是一贯没放在他眼里的老八了。
  这会儿看见康熙特特的夸奖了他,把前头他们几个三四五七略了过去,不禁就有点红眼,拉着四阿哥就是一顿抱怨,“瞧瞧他那一笔臭字,都多少年了?练来练去还是这个样,就他还在那抄经,白白浪费了这些好纸。”
  他看着都觉得亏,那可是上好的宣纸,一张一金都不为过,就老八那字,他配用吗?再说了,抄经谁不会呀?他自己也想过这主意呢,只是太上不得台面就给扔了,哪像却让老八出了一回风头。
  这会念起来就没个停,“我送上去的字画多好啊,那都是千辛万苦搜罗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多看呢全献上去了,随便拿一幅都比老八那乱七八糟一顿的值钱,哪里就差了,汗阿玛真是偏心。”
  嘀嘀咕咕的四阿哥听着都有些头疼,他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脾气,真要是让他这么念叨下去,今天自己的耳朵就甭想要了,看着外头通报女眷进来,赶紧就想了个话题,好转移三阿哥的注意力。
  “咱们的礼送上去不就成了,反正心意尽了就好,诶三哥,今儿你带儿子来了吗?是哪一个?”
  三阿哥果然很好哄,顺着话就转移了重点,往外头一探头就摇了摇手,“还没到呢,我府里你还不知道,最大的也才四岁呢,当然就只带了他进来,其他的那都还小呢,我可舍不得折腾。”
  在儿子这方便吧,他跟四阿哥还是比较有共同语言的,因为他府里的大阿哥那也是福晋所生,正好又是长子,跟其他府里什么侧福晋啊格格生的都不一样,那将来是一点疑问都没有,妥妥的未来继承人。
  自己家的孩子自然是千好万好,这会儿三阿哥就拉着弟弟开始夸起他儿子的聪明伶俐来了,“老四我跟你说,哥哥这真的不是吹,孩子确实有天分,像我,才四岁呀,那字都认识好多个了,要是再大点,诗句都能往下背喽。”在文学方面肯定很有天赋。
  四阿哥就在边上认真听着他三哥在那夸夸其谈,时不时还点头赞同一句,说得对。
  不经意就开口道:“那正好,我那小子现今也能背几首劝学诗,到时候我领他到府里请教三哥,您可千万别藏着。”
  “这话怎么说的!”三阿哥啪啪啪拍着胸脯一通承诺,让老四一百个放心,武得骑射不行,文的他绝对拿手,“两小子正好还能作个伴,到时候请个先生一块学。”
  还在说着话,就看众人礼送完女眷进来一同参加宴席来了,三阿哥就有些意犹未尽得停住了话,抬眼见额娘带着媳妇过来赶紧就叫着太监过去,把大儿子给叫过来了。
  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瓜子,这孩子生出来时就有些瘦弱,宝贝似的养到四岁还是瘦瘦小小,跟竹竿一样。
  三阿哥平时连重话都不敢对他说一句,这会语气温和的不得了,哄着人就道:“你不是平时嫌弃弟弟妹妹小,阿玛把你关在府里无聊吗,正好你四叔答应把他儿子送到阿玛府里了,到时候做个伴好不好?”
  小竹竿怕生,刚刚没见着阿玛都快哭了,现在拉着他阿玛衣角就没松开,眨巴着眼睛怯生生的就问着话:“那他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啊?”
  这个嘛,三阿哥没问呐,他对于这些不大上心,压根就没记住四阿哥长子现在的年纪来,只不过听四阿哥刚刚说会背诗句了,猜想肯定年纪五六岁了才对,当即冲儿子就笃定道:“比你大,你可得好好跟着人学,到时候把人给他比下去,替你阿玛我长脸。”
  那行。
  小竹竿点点头,府里面全都是他弟弟,这会儿来个哥哥好,能带着他一块玩,顺带着帮他背点锅,怀着小希望就在人群里搜寻起人来。
  听到背后哒哒的脚步声,四阿哥亲自去把大阿哥给领了过来,小竹竿就期望的扭头看了过去,当时眼泪就涌上来,哇一下忍不住就哭出了声!
  啊——/(ㄒoㄒ)/~
  这哪是哥哥啊,比他还矮一个个头呢,他就是再笨,也知道比自己矮的是弟弟啊,哪就比他大了,凭什么阿玛还让自己跟他学习啊,阿玛这个大骗子!
  三阿哥把他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这会儿看见哭了忙蹲下来安慰人,一边哄还一边瞧是因为什么事情给惹着了,看见站面前的四阿哥就直接问他一句,“老四,这怎么了闹得?”
  四阿哥站在他三哥面前,非常不经意的咳嗽了一下,这才指了指比小竹竿还矮一个脑袋,估摸到自己膝盖的儿子,矜持得介绍道:“这就是刚刚我说的大阿哥,今年两岁。”
  三阿哥就是用自己的脚趾头,都能听出他四弟那话外的意思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你四岁的儿子会认字,我两岁的儿子可会背诗。
  呸!
  你这个攀比狗!
  第176章 真值
  齐悦本来在德妃宫里安安静静做摆件来着, 看了能有一盏茶多时间的婆媳合乐戏份,等着人禀告说前面大朝会结束了,德妃才叫众人起身,一起出发去乾清宫参加家宴。
  本来还该去给皇太后请个安什么的, 只不过因为初春的天气老太后身体不适, 康熙都没敢打扰, 其余人就更不敢过去吵着这位主了。
  札喇芬一路上都挺安静,乖乖握着齐悦的手跟着她,齐悦还以为她是到了新地方腼腆, 总算松口气没出乱子呢,哪想着到了殿里一见着她阿玛就激动起来了,刚想叫一声就见着四阿哥遥遥冲她笑了笑,没过去反而把大阿哥给带到了前头。
  嗬,这可把札喇芬是气了个够呛, 满脸不高兴的朝齐悦嘟嘟囔囔:“阿玛怎么不理我?”
  额(⊙o⊙)…
  齐悦对此也无能为力,就算四阿哥再宠札喇芬, 可这时候阿哥跟格格之间区别还是挺明显的,最起码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带大阿哥去前头见见兄弟, 而不是想着带闺女, 格格们在宫里只需要安安静静待在椅子上就行了,那才是娴静端庄的皇家格格不是。
  不信的话就去瞧瞧直郡王,他跟大福晋接连生下的四个宝贝闺女多受宠啊,可还不是照样垂下眼眸坐在边上,一点想往边上看的意思都没有, 这年头格格们只要安分就行了,哪还能出格呢。
  可札喇芬实在是不服气,毕竟她是打小就被四阿哥抱着长大的,突然间被忽视了下来,小孩子懂得什么男女区别规矩的,只知道她阿玛带了别人不带她,嘴巴当时就给撅起来了。
  心里憋着气,趁着齐悦没防头,缩着头一溜烟儿就给跑了过去,齐悦连反应都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年纪小吧,小短腿还挺有劲,跑起来嗖嗖嗖没几步就窜到了四阿哥边上,抱着腿就大声叫阿玛。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四阿哥看着札喇芬吓了一跳,真不知道她怎么敢跑过来的,一弯腰就把人给抱起来了。
  札喇芬在他怀里得意的不行,“她们跑不过我。”
  敢情还是偷摸溜出来的,四阿哥眉毛挑了挑就转身看看坐在另一边的齐悦,见着她一脸焦急心里就有了数,掂量掂量怀里的小坏蛋,只怕回去就要被她额娘教训喽。
  叫来苏培盛就让他过去传个消息,让齐主子放宽心,自己带着三格格呢。
  放心?
  齐悦冷哼了一声,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吧,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去就好好管教这个小混蛋去,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还敢在宫里头跑?还敢无视她这个当额娘的威严,必须严加管教!
  ------
  札喇芬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被四阿哥抱在怀里,刚刚还被忽视的气一下就消散了,这会亲亲密密贴在她阿玛身边撒娇,只是身边老有一阵阵的哭声,着实烦人。
  嫌弃的指指边上那根瘦竹竿就问道:阿玛,他怎么这么大还哭啊?真羞。”
  被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妹妹划小脸蛋,竹竿再想哭,这会儿也收了眼泪,抽抽搭搭在那否认,“我没哭。”
  三阿哥一拍他的脑门,“没哭就行,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吧。”给他闹了一个大没脸,三阿哥也不好意思再炫耀儿子了,比不过呀,貌似连女儿都差一截,真是气死人。
  一说起玩儿,札喇芬眼睛就一亮,在四阿哥怀里蹦哒着要下去,她可还带着自己那个藤球呢,这会儿有玩伴陪着,招呼人就去边上踢球。
  大阿哥因为福晋的原因,还有些不太敢动身,可看着妹妹边跑边招呼他,脸上难免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四阿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交代,“去照顾你妹妹,帮嘛陪着照看她。”
  给了他一个玩的借口,大阿哥这才点点头,兴奋的跟着人一起跑了,有这个名头,在额娘面前应该也能说的过去。
  这种玩球的小孩子把戏,三阿哥同四阿哥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他们真要玩也是拿皮子球,而不是轻飘飘的所谓藤球,这会见小人几个呆在边上自己个玩耍,他们干脆就自顾自端起酒壶跑边上喝酒去,三阿哥还有一肚子唠叨话想找人诉说呢。
  大人们都去一边喝酒了,小孩自然就没照看到,热热闹闹的踢着球,那动静可不算小,没一会就吸引来了五阿哥家的大阿哥往这边跑,他在府里也算是一霸,好几年了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谁敢得罪他呢?
  见着小竹竿手里拿着球,当即就直截了当的上手抢,把别人都给看懵了,哪跑出来的胖墩来着。
  见人拿着不肯松手,干脆就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人给推到地上去了,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这还了得!札喇芬眼睛里冒着火,在她的地盘上,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的,直接就给人打上了一个坏标签。
  跺跺脚就弯腰跑着用头撞上了人家的肚子,两个全摔在了地上,她倒先哭出了声,大阿哥不可能见着妹妹吃亏,在一旁连忙护着她,摔摔打打,三个人愣是全都哭了出来。
  叫嚷出来的动静,把殿里其他人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高坐在其上的康熙都眯着眼睛往角落里望望,“怎么回事?”
  梁九功忙过去问了问,打听清楚了才笑着回来,“回万岁爷,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几位阿哥家里的小阿哥们在那玩闹。”
  像现在没取名字吧,说出来絮絮叨叨实在是让人觉得麻烦,梁九功嘴里念出来的什么三阿哥家的大阿哥,四阿哥家的大阿哥三格格,五阿哥家的大阿哥,一连串的阿哥听得康熙自己都觉得脑袋疼。
  到这会儿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儿子现如今底下的儿子都有不老少,自己这个当爷爷是时候该替他们取个名字了,要不然这一窝蜂的孩子个个都没有名字,传出去也不象话。
  因为梁九功帮忙描补了一番,传到康熙耳朵里时事情就不是很大了,见着皇上似乎不大在这件事儿留意,还在边上喝酒的三阿哥和四阿哥赶忙就走了过去,把自己个的孩子领了回去,也不敢再把人留在他边上了,抱着札喇芬领着大阿哥就回了齐悦那边。
  交给福晋时,看看面色不大好看的福晋,四阿哥干脆就当着面夸奖了一番大阿哥,“保护妹妹做得好,是个当哥哥的样,福晋教养的好。”
  话夸得不但大阿哥红了脸,福晋脸上也多了光彩,四阿哥当着人夸她们母子呢。
  这会看着边上的札喇芬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啧啧啧,多好的孩子啊,在外头惹了祸,反而让大阿哥在爷面子长了脸。
  值,真值!
  第177章 纷争
  福晋得了面子, 也就不计较札喇芬偷偷跑出去的罪名,不然她这个嫡母真板了脸,当着宫里人训斥起齐悦,四阿哥都不好说什么。
  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当没看见这么一回事, 其他人也就不好越过福晋说什么了。
  可齐悦心里没有松口气, 反而抱着札喇芬只觉得头疼,小坏蛋,以往在自己家里无法无天也就算了, 到宫里还敢跟人打起来,这么一颗大心脏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戳着小脑袋就恨恨,打架也该选个悄摸人烟的地方呀,被人闹了自己不哭,还把人家给打哭, 这有理也成没理了,咋就一点没学会她亲额娘的厚黑学。齐悦恨铁不成钢, 札喇芬还这么小,就是真哭了也有“大过节的”、“还是个孩子”这两个光环护着, 谁能说她什么呢。
  可偏偏札喇芬就是不, 这会儿自己倒像是打了胜仗回来的,一脸的洋洋得意,害得齐悦反而一整晚都被其他人好奇的打量,只觉得自己成了乾清宫中最闪耀的一颗星,端着笑脸一点疏漏也不敢出, 脸上的肉都快笑疼了。
  气得她回了自己院子,关起门来就准备抄手教训人,札喇芬这个机灵鬼怎么可能干站着让她额娘动手,赶忙就躲在四阿哥后面,嚷嚷着要阿玛救命。
  听着小闺女这样叫着,四阿哥哪能不出面,双手张开跟老鹰似的拢住了齐悦不放手,好笑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她闹腾你还夸她有劲来着,怎么到了今天反而嫌弃不够安分了?札喇芬还小,她懂个什么。”
  “她不懂,就你懂!”齐悦狠狠瞪了一眼四阿哥,没好气道:“难道就你疼她,我还不是为了她着想,在宫里闹腾被人记住了,那得有多危险。”
  “危险,危险在哪?”四阿哥一脸的莫名其妙,他闺女能有什么危险?皇上就是再生气,也不会迁怒到孙女呀。
  见着四阿哥还无所觉,齐悦这会也不管躲在后头的小闺女,自己坐在椅子上愁下了脸:“我是怕,万一皇上记住了札喇芬,到时候指婚顺带着给她指了,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