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慕瑛,咱们一起去。”灵慧公主招呼了一句:“我表哥进宫来了,你要不要认识他?”
  “我们走。”赫连铖一甩衣袖,大步朝草坪那边走了过去,灵慧公主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慕瑛:“怎么了?你方才得罪皇上了?”
  慕瑛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有做。”
  灵慧公主一把拉住她:“我皇兄有时候挺怪的,你别想这么多,跟我走。”
  高启是高太后娘家侄儿,今年十岁,比赫连铖、灵慧公主与慕瑛长三岁,就是这两三岁的区别,让他显得老成了许多。
  “高启,高启!”灵慧公主拖着慕瑛过来,兴致勃勃道:“这是我将来的手帕交,慕大司马家的小姐,名叫慕瑛。”
  “慕大小姐。”高启的笑容很温和,就如三月的春阳,照得人心中暖暖。
  刚刚才受了赫连铖的冷脸,忽然见着这么温柔的神情,慕瑛心中那种不快慢慢消弭,她柔柔一笑:“高公子。”
  “阿启,跟朕到那边去。”赫连铖有些不愉快,高启怎么能对慕瑛笑得这样温和?慕华寅的女儿,到了宫里来就是要受尽白眼与冷遇的,她配不上任何人的宽厚。
  高启一愣,还是很顺从的跟着赫连铖朝一旁走了过去,灵慧公主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看,又望了望慕瑛,有些奇怪:“慕瑛,我皇兄好像对你有些意见。”
  慕瑛低下了头,心里有些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皇上似乎不大喜欢我。”
  灵慧公主想了想,脸上浮现出甜甜的微笑:“或许是朝堂里有事情,皇兄心里搁着事呢,慕瑛,你别想这么多啦,咱们一道跟过去。”
  “不,公主,你去罢。”很明显自己不受欢迎,何必凑过去讨没趣?
  “那……”灵慧公主迟疑了一下:“那我先过去了。”
  宛若蝴蝶一般,她紫色的衣裙就是秋日里最亮丽的风景,慕瑛贪馋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渴慕。赫连铖、高启与灵慧公主凑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嘻嘻哈哈笑得很开心,旁边几个贵家公子小姐也慢慢的凑了过去。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草坪中央,没有谁来理睬她。
  被皇上嫌弃的人,谁又会这样没眼色的凑过来呢?慕瑛往正殿方向瞧了瞧,里边却有些黑,从草坪这边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偶尔见着一点闪亮的寒光,或许那是太后娘娘头上的簪子,被阳光照着,珠光宝气。
  真恨不能冲到正殿里去拉了母亲回府,可是慕瑛知道,她不能这样做。
  “你是慕大司马家的小姐?”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慕瑛有些张皇失措,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由一个宫女牵着,正站在自己面前。
  “是。”慕瑛有些惊奇,这小男孩皮肤雪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要不是他穿着男装,她保准把他当成一个女孩儿:“你又是谁?”
  “不得无礼,这是太原王。”站在小男孩身边的掌事姑姑叱呵了一声:“慕大小姐焉能用你我相称?”
  太原王?慕瑛一怔,顷刻便明白了面前这小男孩的身份。
  当今太后只生了一双儿女,女儿赫连慧被封为灵慧公主,儿子赫连毓被封为太原王。
  昔时先皇病重,群臣纷纷进言要先皇立太子,先皇考量良久,想着赫连毓聪敏温良,有立他之心,当即让人传赫连毓侍疾御塌之前。等及赫连毓进来,先皇拉住他的手问话,话里话外已有要立他为太子的弦外之音,彼时赫连毓才三岁,听出了先皇的意思,赶紧跪拜塌前:“父皇,毓儿不愿见母亲因此而受累,请父皇另选旁人。”
  大虞旧制,为了确保外戚不干预朝政,皇子若得了入主东宫的敕封诏书,其生母即刻赐死。赫连毓这般推辞,全是一片拳拳孝心,在场之人听了皆是惊叹,只说三皇子真是世间纯孝之人,年纪小小就知要保得母亲周全。
  后来大皇子赫连铖被立为太子,他的生母是一个低等的妃嫔,生下了长子也才封了个中式,直到赫连铖登基以后才得了荣华富贵,被封为生母皇太后,躺在那冰冷的棺材里,享受着她其实并没有真正享受到的香火。
  因着赫连毓谦让,赫连铖才得了东宫之位,才能登基为帝,对这个弟弟,赫连铖心存感激,更何况赫连铖的生母高太后现在被尊为圣母皇太后,一力辅佐着他,由不得让赫连铖不对这位小皇弟多看一眼。
  他给了赫连毓大虞最高的封号,太原王,还赐下了最富庶的食邑:青州,赫连毓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最好的标准来,唯恐有任何闪失。在大虞,这位太原王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不仅仅是他的高贵,更因为他的那纯孝之心。
  今日一进宫,就见到这大名鼎鼎的太原王,慕瑛端详了赫连毓一番,就见他生得唇红齿白,一副聪明灵秀的模样,果然是名不虚传。
  “太原王安好。”慕瑛弯腰行了一礼,低头看到了一双镶嵌着夜明珠的鞋子,这皇室中人的泼天富贵,果然不假。
  “慕大小姐何必多礼。”赫连毓年纪虽小,可说话却十分老成:“咱们直呼本名就是,你比我年纪大,我喊你瑛姐姐,你喊我毓弟即可。”
  慕瑛闻之色变:“太原王,这如何使得?”
  “我说使得便使得。”赫连毓的话里有一丝孩子气的执拗:“人人见我都喊太原王,实在腻味,你我年纪差不了太多,也要这般循规蹈矩,实在可厌,咱们姐弟相称便是。”
  慕瑛正在踌躇,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既然太原王这般客气,瑛儿你便不必再推辞了。”
  转过头来,慕瑛见到了穿着常服的父亲,虽然衣裳的红色很俗气,可穿在父亲身上却颇为不俗,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就像一株青松般。
  “父亲!”这两个字才出口,慕瑛陡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里已有泪水晶莹,不住的滚动,几乎要掉落下来。
  ☆、第 3 章 秋色凉如水(三)
  走进正殿,慕瑛才觉得其实里边一点也不黑。
  屋顶上有盖着明当瓦的天窗,阳光从天窗上漏了下来,正好照在高太后的嘴角边,落下几道细细的阴影,似乎平白给她添上了几根胡须,而且还在不时在颤动,就像自家的猫儿去逗弄绣球团子时,总喜欢将胡须撩上一撩。
  慕夫人坐在那里,见自己夫君走进来,一颗心才稳稳的搁到了肚子里头,在她眼里,慕华寅就是如神祗一般的存在,有他在,自己就不用操心了。
  “慕大人,这般离不得夫人。”高太后瞟了慕华寅一眼,笑容淡淡:“我们正在猜尊夫人肚子里头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呢。”
  “太后娘娘言重了,慕某人不是离不得内子,只是她身子沉重,大夫说也就是下个月里头的事情,不免要多关注些。”慕华寅朝高太后拱了拱手:“还请太后娘娘体谅。”
  “哟,哀家还想留着慕夫人多说说话呢,看起来是没这个机会了。”高太后缓缓点头,朝着慕夫人和蔼的笑了笑:“今日累着慕夫人了。”
  慕夫人扶着椅背款款的站了起来,微微朝高太后弯了弯身子,慕瑛赶紧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慕夫人的腿:“母亲,当心。”
  “唉,慕夫人真是有福气,这般孝顺的女儿,又生得如此美貌。”高太后端起茶盏来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那点翠的指甲套子闪着冷冷的光:“哀家一直在想要找个和灵慧公主年纪差不多大的大家小姐进宫陪她,现儿瞧着慕大小姐着实乖巧可爱,给我灵慧做伴是再好也不过了,明日在家收拾收拾,后日一早便将慕大小姐送进宫来罢。”
  慕夫人身子一僵,心中悲苦,想要说“不”,可那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慕瑛的手紧紧抱住慕夫人的双腿,脸贴在她的裙子上,眼泪无声滚落。
  她要离开父母在这深宫里生活吗?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今日上午经历的一切,让她对这深宫有了长足的敬畏,这里没有父母的亲情,没有姐弟的嬉闹,有的只是冰冷的等阶,她见了谁都要行礼问安,要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父亲,母亲,应该会替她回绝了太后娘娘罢?慕瑛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期望,府中的下人们说到父亲,都带着敬畏的口吻:“咱们老爷可真是炙手可热,跺跺脚京城的地都会摇三摇!”
  像父亲这般重要的人物,太后娘娘不会不顾及他的想法,慕瑛将脸在慕夫人裙裳上擦了擦,泪痕一干,她转过身来,希冀的看着站在正殿中央的慕华寅。
  “太后娘娘抬爱,这可是慕家的殊荣,慕某怎能推辞?”慕华寅目光犀利,嘴角却是淡淡的一丝笑容:“慕某听闻太后娘娘有意替皇上选伴读,本欲让内子带小儿进宫,只是他年纪尚幼,又体弱多病,是没法子来伴皇上读书了,可万万没想到慕家依旧还有为皇家效力的机会,实在惊喜不已。”
  高太后拿着茶盏盖子的手停住了,指甲套子尖尖划过茶盏光滑的面,微微有擦刮之声,清冷而细碎。
  慕华寅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自己正准备提出后日进宫时,一道将他的长子送过来,没想到他竟然先下手为强,抢在自己开口之前已经将这话题给挑破了,慕华寅回绝的理由十分到位,合情合理,让她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慕大人真是一心想着皇上,哀家心里实在高兴。”在慕华寅的灼灼注视之下,高太后只能咬着牙说了一句台面上的话:“等着以后你那长子年纪大了些,身子也安好了,就让他多来宫里走动走动,一来可与皇上亲近,再者可用探望长姐。”
  “多谢太后娘娘美意,慕某不胜感激。”抬起头来,慕华寅嘴角的笑意更深,太后娘娘毕竟还是忌惮他,知道不必惹怒自己,先退后一步,来日方长。
  到了以后又会有不同的理由来推拒,不管怎么说,慕家牺牲一个长女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自己不可能将长子长女都送进宫来受制于人。
  慕瑛呆呆的站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慕夫人的手抓住了她的,这才挪开了步子。
  慕夫人的手很凉,恍如寒冰,慕瑛忍不住哭出声来:“父亲,母亲有些不好。”
  慕华寅脸色一变,走过身去一把扶住了慕夫人:“婉恬,我们走。”
  一家三口慢慢退出了慈宁殿,高太后白着一张脸,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就如庙堂里僵硬的石像。周围坐着的几位贵夫人,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慕大司马可真是张狂,都不等太后娘娘开口让他们退下,就径自扶着自己夫人走了。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几位夫人又个个钦羡不已,像慕大司马这般爱惜妻子的,大虞真找不出几个来,更何况慕大司马虽然俊逸不凡,但却连个偏房都没有,慕家子女,皆是慕夫人亲生,这等福气,真是修三辈子都修不来。
  “夫君。”车马辘辘,单调延绵,慕夫人吃力的抓住慕华寅的手,脸色发白:“一想到要将瑛儿送进宫,我心里就难受。”
  慕瑛爬到慕夫人身边,含着泪道:“母亲,瑛儿不要离开你。”
  慕华寅跪襟正坐,一言不发,似在沉思,又似已昏昏睡去,慕瑛抬头望着他,一颗心犹如沉入了冰窟。
  方才在慈宁宫,父亲回答太后娘娘的话,那意思没有半分拒绝,反而似乎带着一丝欢喜,父亲是已经做出了打算,要把她送进宫去了?她哽咽了一声,只觉得喉咙口子那里堵着一块什么东西,再也说不出话来。
  马车里气氛沉闷,慕华寅一路上没有说一个字,只在下车时分才说了几句话:“瑛儿,太后娘娘的一双儿女,你都必须尽力攀上,特别是太原王,他生性仁厚,定然能帮衬你一些。”
  慕瑛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一袭深红色常服渐渐远去,在略带灰黄的秋色里,那红色的衣裳渐渐化成了模糊的一团,仿佛山水画上泼了猩红色的画墨,在那一线秋色里,绘出鲜血淋漓的凄美。
  “夫人和大小姐回来了。”迎面走来慕瑛的奶娘王氏,年岁不大,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可看上去却比慕夫人要老,肌肤有些粗糙,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你带小姐下去歇息。”慕夫人有些疲倦,虽有两个丫鬟搀扶,可犹自有些摇摇欲坠。
  “母亲……”慕瑛难过得快说不出话来,可还是很乖巧的被王氏牵着慢慢的走去了自己的院子。
  “奶娘,我一直以为父亲母亲都喜欢我,可是今日才知道,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慕瑛靠在朱红的抄手游廊边,愣愣的看着庭前栽着的一排木樨树,虽未花满枝头,可却已经有了阵阵清香。
  王氏有些紧张,将慕微搂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大小姐怎么能这般想,老爷夫人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可是……”慕瑛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父亲与母亲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看着我要去宫里那虎狼之地,却没有一个替我说话的,对于弟弟……”慕瑛的语气渐渐低了下来,母亲说慕乾被马惊了,不能进宫,父亲在太后娘娘还没开口前就把这个话头给堵住,在他们两人心里,慕乾才是最重要的罢?
  “大小姐,”王氏将慕瑛搂紧了几分,难过得快说不出话来:“大少爷是男孩子。”
  不管是高门望族还是贫寒门户,一个家族里掌管重权的,差不多都是男儿,身为女儿家,不得不面临着这种重男轻女的现实。弃卒保帅,女儿家永远只是一枚棋子,家长把她放在哪里,她就要呆在哪里。
  一只手抚摸过慕瑛的发丝,王氏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大小姐,你别再想得太多,老爷夫人肯定是疼爱你的,只是现在有些事情不得不委屈你。进宫便进宫,指不定还有更好的前程在等着你呢。”
  大小姐生得这般美,就像画里头的人一样,谁不爱惜她?自幼与皇上一道长大,肯定情分不一般,指不定还能坐上那母仪天下的凤位。
  “阿娘。”从院子外边冲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手里举着一球淡黄色的花朵:“我刚刚去西边玩耍,找到了一枝开了的木樨花,好香。”
  慕瑛从王氏怀里抬起头来,愣愣的看了看那淡淡的黄色,鼻尖下已经有了袅袅芬芳。淡黄颜色的花朵在她面前不断晃动着,恍惚间,慢慢变成了一件明黄色的衣裳。
  “你也喜欢木樨花?”他的声音,清脆响亮,仿佛就在耳边。
  ☆、第 4 章 秋色凉如水(四)
  八月的秋夜,乌蓝的天空里有一轮明月,皓白如霜,清亮亮的团在暗色的流云间,投下如水般的月华。浅碧色的窗纱上,有树影摇曳,淡淡的清香从园子里飘了进来,萦绕在鼻尖下,甜到了心里去。
  慕瑛守在慕夫人身边,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明日她就要进宫,今晚是她在家里的最后一晚。她担心,她害怕,只希望能就这样靠在母亲身边,一觉醒过来,就已经到了及笄时分。
  “母亲,瑛儿不想离开慕府,不想离开母亲。”慕瑛的声音甚是慌乱悲苦,哽咽得好半日才说出一句话来:“母亲,瑛儿还没满七岁,就要去宫里仰人鼻息不成?”
  慕夫人的脸色雪白,精致的容颜也黯淡了几分,她皱着眉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慕瑛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是她亲手将她养大的,是她的心肝,她又如何舍得弃了自己的长女?
  可是,太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慕家如何能拒绝?慕夫人心中难过,面对女儿的质问,更是觉得惭愧,怎么也开不了口。
  慕瑛见着慕夫人那般模样,不由得有几分惶恐,将头伏在慕夫人的膝盖间,嘤嘤哭泣:“母亲,父亲这般狠心,你也这般狠心不成?母亲就舍得再也见不着瑛儿?”
  “瑛儿,你别这般说你父亲。”听粗慕瑛言语里的怨怼,慕夫人慌忙安慰她:“你父亲他也有他的难处,现儿你年纪小,还体会不到,等着你年纪大了便知道了。作为慕家的女儿,你该为咱们家族来做些事情,送你进宫,这也是为了咱们慕氏的安稳着想,你便别再想多了,明儿一早便安安心心的进宫去罢。”
  慕瑛静静的跪在慕夫人面前,一颗心如在冰窟。
  她再怎么哭闹,父母都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了,她这一辈子,大概就要被困在那皇宫——她的一辈子有多长,全凭那些高贵的皇族中人的施舍,他们让她活,她就能见到第二日的朝霞,若是不高兴了让她死,她便再也见不到一丝亮光。
  她恨父亲恨母亲,恨他们为了保全弟弟却将她送进了龙潭虎穴。慕瑛捏紧了拳头,一张脸孔歪曲得不成形状,早就没了那粉雕玉琢的雪花团子模样:“母亲,都说宫里是虎狼之地,你却坐在这里眼睁睁的望着我要往那虎狼之地里去,没有半分想要替我开口求情,只是劝着我去!你喜欢弟弟们,唯独便不喜欢我,现在有了他,你更是不会管我的生死了。”
  慕夫人吃了一惊,眼睁睁的看着慕瑛的小拳头打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头,她眉头皱起,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瑛儿,你这又是为何?”
  一阵剧痛从肚子那里传了过来,慕夫人痛苦的弯下身子,额头上瞬间便是汗津津的一片,看得慕瑛也是一阵心惊胆颤:“母亲,瑛儿不是故意的,瑛儿只是想欺负肚子里头那个宝宝一下,以后瑛儿进宫便欺负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