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白秋愣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只是点完之后,又有些疑惑,不知奉玉要给她介绍的是何人……若是天兵天将,在天军营里介绍不就好了吗?
  不过,白秋的困惑倒也没有持续太久。
  白秋这回运气显然比上回好得多,她这次掉在妖境中的地方,离奉玉和天兵天将们所驻扎的营地并不远。在桃花林中走了不久之后,缀满桃花的树枝渐渐往两边移开,红云散去,白秋很快就看到花林之中露出人烟所住的居处一角。待看到有人气的黛瓦高墙的院落之后,白秋总算松了口气。
  仙人所住的营地自是不必像凡间军队那般露宿,虽说驻扎的营地比天军营要简单许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已然干净不错。
  白秋跟着奉玉往里走,奉玉大致是想先带她安顿下来,故而直径带她进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只是还未安顿,经过大堂之时,白秋倒是提前见到了奉玉说要给她介绍的人。
  对方原本正端坐在大堂中喝茶,听到脚步声就望了过来,看到是奉玉,便自然地开口道:“将军!你今日……嗯?”
  对方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了同奉玉一起进来、被奉玉藏在袖子底下的白秋,倒是意外地愣了一下,继而吃惊地道:“将军,这位难不成便是……”
  白秋原本站在奉玉的另一边,因为奉玉习惯性地将她护住,看起来便同被奉玉藏着一般。此时,尽管之前就已经听奉玉说过,可是在军营中都是熟面孔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在己方阵营中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白秋亦是不禁怔了下,下意识地扯住了奉玉的袖子。
  这时,只见奉玉对那人微微颔首,感到白秋在扯他袖子,便停顿了一下,向她介绍道:“秋儿,这位是齐风仙君。”
  “……!”
  听到这个名字,白秋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片刻之后,骤然便是一惊!等再看向坐在大堂中的人,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
  坐在大堂中的,是个明显是神仙的男子,面白无须,生得干净。他穿了一身简单干净的浅色衣袍,身材有些单薄,因而使得衣服看起来有些宽大。他头发束得整齐,衣袖衣角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看得出认真、甚至有些过于刻板的性格,但气质并不招人讨厌,见白秋望来,还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然而白秋却是没有立刻回过神来,脑海中还响着对方的名字。
  齐风仙君……
  他是仙台之上那盏莲灯。
  他是奉玉战死于仙妖大战时的挚友。
  他是灵舟仙子口中有意回避开来的那位……“第二人”。
  只是,为什么会在这儿……?
  白秋看他看得出神,齐风看白秋呆然的神情,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顿了顿,倒也没有回避,简单地回答道:“我并非活人,只是此处为妖王的记忆之中,显然妖王记忆中有我,也就有个影子罢了……你年纪小,许是没怎么经历过幻境,若是没有明白什么情况,到时让将军再给你解释便是。”
  齐风仙君大概是被问这件事问得多了,答得很是干脆利落,大约还是怕她不信或者多想,最后还推给奉玉让他亲自解释。
  不过话完,齐风仙君停顿了一会儿,又打量了几眼白秋,似是松了口气,有些感慨地道:“……如此甚好。想不到你当年那般冷淡的个性,这么多年一过,竟是当真转了性……以前我还同灵舟、长渊担心你一生一世都是孤家寡人。如今看来,倒是多心了。”
  第95章
  齐风仙君这话明显是对奉玉所说,但他话里的意思却事关白秋。白秋自然听得出他是在说她与奉玉的关系, 眼睛眨巴了两下, 脸顿时就有些红了。
  奉玉一顿, 倒是没有辩白, 只是“嗯”了一声。他看了眼齐风仙君, 又看了眼在他身边,还拽着他袖子的白秋,大约是觉得白秋刚来还很懵懂, 也有很多事没有弄清楚, 便也没有与齐风长谈的意思, 便主动道:“秋儿刚刚过来, 我先带她到房间去, 将她安置下来。”
  “……是, 将军。”
  齐风显然是十分习惯于理解奉玉神君的意思, 只他说了这么一句, 便识趣地让到一旁, 让奉玉通过。
  奉玉拉着白秋往里走,很快就出了大堂拐了进去。
  齐风目送着奉玉离开,他仍是端坐在原地。大抵因为不是武将,他的气质比寻常天兵看来要端静一些, 但又有一种本身特有的严谨和固执之感,大抵是曾经常驻于军中才养成了一丝不苟的习惯。
  尽管奉玉已经离开, 可他想想终是心里有几分诧异。大堂内还有两个随奉玉一起进来的天兵, 因为奉玉神君要安置白秋, 他们便也没有跟进去。那两个天兵显然年纪都不小,与齐风仙君也是熟识,齐风顿了顿,便对他们两个说话。
  他有些怅然地道:“……我毕竟是妖王记忆中的人,不知道你们外面的人这些年来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些年,你们看起来……倒的确是与我认识的时候不同。”
  两个天兵嘿嘿一笑,互相拿胳膊肘壮了壮。其中一人想了想,解释道:“齐风,七千多年了,即便是仙界,时代也都变了。”
  其实不止是齐风的语气慨叹,天兵们看着他,目光中的视线也有些不同的意味。
  齐风仙君当年也算是天军营中的一员,只是大家都知他在仙妖一战中战死陨落,如今神魂都还是天台池中的一盏莲灯……
  对于神仙来说,陨落也是很严重的事。
  虽说陨落的神仙日后未必不会归天,可是真要归来,又谈何容易?七千多年过去了,即便有奉玉神君亲自为他们放下莲灯养魂聚魂,如今归来者终究是少数……成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十万、百万人中都未必有一,为神仙一次都尚且需要无尽的运气和机缘,纵使耗尽千万年光阴,谁又能说,自己一定能第二次为仙?
  故而天兵们看着眼前这位齐风仙君的神情,既有与许久不见的故友重逢的喜悦,却又有终将离别的无尽的伤感。
  这里是妖王的记忆,因此眼前的齐风仙君也同这里任何一朵绝美的桃花、任意一处摇晃的树影一般,是他人记忆中的一部分,是一道虚幻的美景,并非真人。但因妖王这等道行的大妖记忆同真实一般,眼前的齐风仙君虽是记忆,连神魂的一部分都算不上,却仍然与真人别无二致。
  他们见到他,就如同见到昔日旧友,如同重温幻梦。
  事实上,他们也并非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见到齐风仙君了。妖王留下的十处妖境中,有四处记得齐风,正因如此,这也是他们见到的第四位妖境中的齐风仙君。
  既然记忆中有齐风仙君,那妖王的记忆中自然也有天兵天将。奉玉他们到来之后,会将这些记忆里投影抵掉,因此余下那些未进来,或者不能进来的昔日战友的影像。在记忆中的齐风本人原是不太清楚这些状况的,不过他们到来说明之后,齐风仙君也能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于是天兵们与他说话时,措辞有意说得小心,尽量不要戳中这位仙君,让他想起真实的自己已经死了的事。
  不过,齐风本人倒是不太介意这些事。他定了定神,望着奉玉离去的方向,有些感慨地又道:“将军性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想不到他这般的性格,竟是也能喜欢上什么人,真是着实难得。你们同我说得时候,我还以为又在匡我。”
  “可不是。”
  说到这个,两个天兵也笑了,很是能够理解齐风仙君的意思。他们亦是感叹道:“想不到吧?将军这般内敛的人,他将小夫人带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天军营都快炸了。”
  “可以想象。这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军这么急着出去,刚才将夫人带回来以后,也要第一时间去安置。”
  齐风仙君说到此处,亦笑了下。但是他说着说着,忽然察觉到了些不对,朝奉玉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确认了几次那个方向只有奉玉的住处后,他愣了一下,道:“……将军刚才说得将小夫人带去房间,是带她回自己房间去?!”
  因为之前被许多天兵添油加醋地说明过情况了,齐风仙君也晓得奉玉和白秋大致的情况。在他印象中,奉玉神君待女子还停留在冷淡内敛的阶段,正因如此,待发现这一点,他便吃了一惊。
  旁边的天兵也怔了瞬,但过了会儿,便道:“……之后大约会再安排房间的。但将军也有几个月没见到小夫人了,刚才一直在外面,他可能是……忍得狠了吧。”
  ……
  “说来……秋儿,你如何会在这儿?”
  另一边,白秋自是跟着奉玉走。奉玉的住处离他们刚才路过的大堂不远,单独列在一边。虽说妖境内的条件简陋,但奉玉的住处自带办公之所,便要比其他人大些,有个独立的院落。两人走过来后,白秋就牢牢地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说话。
  这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奉玉也就问起了她的事。白秋整理了一下语言,自是如实地答了,包括灵舟仙子帮她,还有用阵法的事。说着说着,两人就不知不觉走到了奉玉如今居所的门口,他抬手替她打开门,让白秋先进去。
  白秋进去之后,转过身,因为初来乍到满肚子疑惑,又许久不见奉玉,有好多话想说,因此正要开口和奉玉继续说些别的,却见奉玉跟在她身后,自然地关上了门、上了闩。白秋愣了一下,不等她出口询问,已经被奉玉一把抱了起来,放到桌子上。接着,他的身体压了上来,白秋不及反应,已被对方用力吻住了唇。
  事情发生得着实颇快,白秋脑袋都快懵了,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下意识地抬手搂住了奉玉的肩膀。
  他的动作有明显的急切,抱着她的腰的手臂极为有力,因此不好挣扎。即便两人一直以来日渐亲密,可奉玉之前极少有这么具有侵略性的时候,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是白秋熟悉的仙气,因为应接不暇,也仍有不少慌乱。
  奉玉在见到她时便已是惊喜,只是碍于还有外人在场,且在幻境之中,不得不按捺着。好不容易回到屋舍内,却着实有些被憋得久了,因此力道便有些控制不好。
  他的手捧着她的后脑,呼吸有些急促。因为急躁的力道,白秋被他亲得有些疼痛。奉玉抱着她,飞快地将她从额头到脖子都亲了一遍,留恋地亲吻她身上的气息。白秋到底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无意识地推了两下,好不容易才将奉玉推开。
  他虽然被推开一点,却也没有离得太远,人还是压在她身上,气息的温度能够通过空气传递过来,激得白秋有些羞窘。他抿了抿唇,凤眸凝视着她,大约是被推开有些不解。他顿了顿道:“秋儿,我已经有四个月不曾见你了。”
  白秋被他这一句话说得脸红。
  她自是听得出奉玉这句话里的意思,其实她未必没有思念的想法。只是刚才在桃花林外围见面之时,她都扑过去抱奉玉了,奉玉也就是站在原地等着她抱,刚才一路过来,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着急的样子,走过来的样子都很从容。白秋原来还以为……他见到她并没有十分惊讶,其实也没有很想念她,所以一路上还稍微有点失落呢。
  白秋自然是想他的,所以才每天都在天军营门口的墙上等他,可是不管她等得多晚,奉玉都没有回来。
  白秋的手原本搭在奉玉的肩上,说到此处,就忍不住抬手去摸他的五官。白秋的手从他的侧脸摸过,细细地抚摸他的下巴、嘴唇、鼻梁,还有脸颊的形状和凤眼的轮廓。奉玉的相貌每一寸都同她记忆中一般,白秋怀念地摸来摸去,奉玉未动,也就安静地随她摸着。
  两个人靠得极近,白秋摸了一会儿,便凑上去在他嘴角上亲了亲。奉玉接受了这个吻,可也没有准备放她走。等白秋吻完想撤,他就追了上去,将她的唇温柔地含住。这一回他尽量轻柔了许多,闭着眼细腻地感受她的温暖和柔软。呼吸交错、气息混杂。白秋被压在桌子上,很快就觉得桌子不舒服,被硌得慌。奉玉注意到她的不自然,顿了顿,便将她再次抱起来放到软得多的床上。
  白秋的呼吸被摄住,她气息的量到底不及奉玉大,不久就有点喘不上起来。但四个月来的思念,还有之前灵灯熄灭的害怕,还是让她搂住了奉玉就忍不住不想松开,抱着他又摸又蹭好久,确定是活的、真的,确定怀里这一个完全是奉玉才安下心来。
  白秋松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她就更委屈了。
  她对奉玉道:“你给我的灵灯昨天晚上熄灭了。”
  奉玉一顿,没有说话,只淡笑着看她。
  白秋急得眼眶都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看到灵灯突然灭了,她都硬忍着没掉眼泪,这会儿看着奉玉好端端的,却突然很想哭了。但当着神君本人的面哭怪不好意思的,她眨了眨眼,眼巴巴地憋着,假装眼睛不舒服拿袖子揉了揉。
  她说:“因为灯灭了,我才想办法来找你的……可是灯为什么会灭啊?”
  白秋说得委屈,奉玉思索了一瞬,淡淡地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坏了吧。”
  他一顿,道:“先不说这个了……我许久不曾见你,再过来让我亲亲……”
  说着,奉玉便伸手去捧她的下巴,亲昵地去蹭她的额头。
  “坏、坏了?”
  白秋愣住,有些怀疑这个说法,她的脑袋卡壳了一瞬,可是接着,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白秋原本依偎在奉玉胸口,她原先已靠得十分习惯了,却突然察觉到他胸膛手臂似是都绷得有些紧。白秋呆了一瞬,等反应过来,便去扒奉玉的衣服,解他腰带。
  奉玉本来想捉她的手制止,但见她态度有些坚决,迟疑片刻,便索性不争了,任由她乱动,于是上衣很快就被白秋脱了下来。
  等看清眼前之景,白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第96章
  奉玉大约是出来得匆忙, 身上穿得衣服并不多, 且白秋脱他衣服的动作意外得利索, 因此不久就脱得只剩下里衣。然而看到外衫褪下后的情景, 白秋已是胸口一紧。
  雪白的里衣上带着斑斑血迹,一点一点的, 像是梅花在雪地上绽开。
  这点血量并不算很大,罩上外衫之后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奉玉也有意掩饰,表现如常,若非灵灯不可能无缘无故熄灭,白秋又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 真的不会从外表上看出他已受伤。
  说实话里衣要说触目惊心的血量倒也不是, 触目惊心的并非是血量,而是血点分布的位置范围。大大小小的血点从肩膀到腰际都有,而且落在白秋眼中便显得分外密集——衣服都还没有全脱下来,里衣就已经像是这般, 而且到处都是血点, 最大的一块是在右边胸前……那等衣服都褪下,里面该是什么样子?!
  白秋这样一想, 鼻子就发酸了。她急急地伸手又去拆奉玉里衣的腰带, 但手还没有触到,就被奉玉半路止了动作。
  他道:“一点小伤而已, 不用看了。”
  白秋沮丧地道:“你又在哄我。”
  她委屈了一会儿, 又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骗子。”
  奉玉:“……”
  白秋挣了挣, 挣掉他的手,又去脱奉玉的里衣。
  奉玉只好由着她脱,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白秋好像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离他有多近,她身体前倾,差不多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脑袋就在他下巴底下一动一动的,奉玉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到底是女子脱男子衣服,地点还是在床上,等上身袒露在她面前,奉玉便微微地动了动。只是白秋光顾着盯着他看,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的奇怪之处。而这个时候,白秋将奉玉的里外上衣全部褪尽,看到他上身经过包扎却还到处是血的伤口,她不由得一愣,眼泪都差点要掉出来了。
  很严重的伤,伤口显然是裂开了。
  他的肩膀、胸口、腰际都一圈一圈地缠着厚厚的纱布,只有左肩还稍有留有些光|裸无伤之处。纱布被血染红了大片,尤其是里衣上渗出血点的位置,已经完全是红色的了。而这其中,又以右边胸口的伤最为严重,即便未将药布拆开,白秋也能感到那个伤带着浓烈的妖气,定是为妖物所伤。
  白秋看得瞳孔微缩,抿唇改为咬唇。这些伤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根本不知道奉玉是怎么一声不吭,中途还将她抱起来两回的。
  奉玉的伤想来原本肯定没有这么严重,是因为她一见面就撞他怀里,还抱着他蹭来蹭去才会这般。
  白秋看着面前的光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自责地说不出话来。她呆滞了一刹,等回过神来,着急地起身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道:“——你在这里等等,不要动,我去拿药,回来重新帮你包扎!”
  说着,白秋飞快地就要往外冲,然而不等她起身离开床榻的范围,奉玉身体前倾,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