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你!”年茜一下子白了脸,这小衣自然是年若未出阁之前的,本来是为阻止年若嫁给呈扬表哥准备的,后来没用上,便暂时放着了。如今准备用了,为了更好的侮辱年若,便随意找了个马房的下人做的。若让她的丈夫知道自己做了这种肮脏事,恐怕她如今相敬如宾的日子也不会有了,等待她的将是她为年若准备的结局。
  邵元松将年若的头按在怀中安抚,见年茜吓得说不出话来,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来,“贺大奶奶专门登门求证,邵某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在下很快就会给贺大人下帖子!”
  “你敢!”年茜色厉内荏的喊道,“不过一个商户,有点钱便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已是大祸临头,没有官场人脉庇护,邵家只会死的更惨!”
  邵元松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便知她心虚,冷声道,“这就不劳贺大奶奶操心了,铜宝,送客!”
  年若也从邵元松怀中挣开,冷冷的看向年茜。邵元松见她身体还微不可查的发抖,并没有完全放开她,一只手臂将她圈在怀里,手掌放在她肩头一下一下的安抚着,无声的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待年茜往外走时,邵元松下意识的将人往旁边带了一下,十足的保护姿态让年茜气得眼红,咬牙道,“你们给我等着!”
  年若也伸手圈住邵元松的腰,依在他身上淡淡的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有个信任我的丈夫,就是不知道贺大人会不会相信你了……”
  年茜脸色微僵,但依然撑着一口气势匆匆离开。
  年茜走后,年若强撑的情绪终于放松,整个身体都抖如筛糠,她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若邵元松相信后,她会落到什么下场,最好怕也是生不如死的活着吧……
  她不敢看邵元松,因为不确定他说的相信是为了在年茜面前撑面子,还是真的信任……
  邵元松感觉到怀中身体下意识的防备,想到上辈子自己做的蠢事,狠狠的将人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抚,“别怕,别怕,我信你,我真的信你……”
  这虽然不是她此生最大的危机,但一个不好连着她和孩子恐怕都没有好下场,心中巨大的后怕切割着年若的神经,邵元松温柔的声音和坚定的怀抱让她最后的防线崩溃,不由自主地软了身子颤声道,“她怎会如此恶毒?如此恶毒……我若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邵元松心疼的无以复加,只能紧紧抱着几乎要站不住的年若,一下一下用力的亲吻她的发顶,“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也不能伤害你和孩子!”
  绝对不会!目光落在脚下的小衣上,邵元松发狠的想到,上辈子他水水吃过的苦,她每个人都要尝到!
  年茜满心忐忑的从邵宅出来,一路都心神不宁,一时想着若邵元松真的去找贺呈杨对峙怎么办,一时又想到邵元松对年若那种无底线的信任宠爱,又怕又气。
  一直跟着她的大丫鬟碧儿见状急忙安抚道,“大奶奶别气,那邵三爷想必是在您面前强撑面子,邵三奶奶这会儿肯定不好过呢!”
  “这话怎么讲?”年茜立刻放松心神,急急问道。
  “您想,若邵三爷在您面前当场质问三奶奶,岂不是承认自己戴了绿帽,家丑便是板上钉钉了,如今您不在了,他肯定得问清楚,这种事情有几个男人能无动于衷,就算不是真的,想起来也膈应人,回头再叫那顾氏去吹吹枕边风,邵三奶奶怕不久就要病逝了。”
  年茜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心情立刻明朗起来,求证般问道,“那他也不会去找大爷?”
  “依奴婢看,邵三爷不过是恼羞成怒了吓唬您罢了,”碧儿道,“毕竟您亲自撞破了他的女人不贞。他怎么可能拿着自己女人的小衣去给别的男人看,还是一直……”对邵三奶奶念念不忘的男人……
  后面的话她即使刹住了嘴,见年茜还没品出意思来,急忙道,“还是一直把他比到泥里的男人,便是出于面子,也是不肯的。”
  年茜越想越是,马上就开心起来,“还是你聪明,所以那表现出来的宠爱也不过是在我面前撑面子罢了!”
  年茜想象着她一走了,邵元松就立刻和年若翻脸,年若有口说不出的绝望情形,年茜有些失望自己没办法亲眼看到,但心情已经好转。
  回到贺府正遇到下值回来的贺呈扬,心情更是飞扬起来,欢快的招呼:“夫君!”
  贺呈扬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应声。年茜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甘,脱口道,“我今日去了姐姐家里,刚回来。”
  贺呈扬果然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去邵宅做什么?”
  年茜璀然笑道,“没什么,过两日不就是哥儿的百日宴么,我去看看小家伙,不然宴上那么多人,怕是轮不到我。”
  本来打算直接进去的贺呈扬明知她在撒谎,但依然破天荒的和她并排进门,闲话起来,“如何,你姐姐可好?”
  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清楚的告诉她眼前的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的关心和担忧,心里恶念涌动,面上笑的愈发甜美,“好,好的很!”
  也许很快就会病重死去,不,光死去太便宜她了,还要告诉夫君,她是因为不守妇道才死去的……
  第28章 报应不爽
  开心的幻想着年若凄惨下场的年茜,在第二日傍晚就接到了自己丈夫受伤的消息,匆匆赶去二门却被告知贺呈扬直接去了书房。
  年茜无奈又接着赶去书房,然后被贺呈杨的小厮拦在门外,“大奶奶,大夫说大爷需要静养,不宜见人。”
  “你也知道我是大奶奶!”年茜气道,“大爷受了伤,你能见我却不能见?”
  小厮为难道,“大爷吩咐说谁都不见……”
  年茜可不管这些,迈步就往里走,“这是由着大爷的时候么?他受伤了神志不清,你们分不清轻重缓急么?”
  小厮还要阻拦,年茜却不让步,直到书房里传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让她进来!”
  小厮让开,年茜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摆足了女主人的姿态往书房中走去,小厮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他们这位大奶奶真是……难道听不出大爷的火气?也难怪大爷和她不亲近。
  如小厮所想,年茜所有的心神都在和小厮争夺看望丈夫的权利上,完全没有感觉到贺呈扬的怒火,只想着一会儿应该怎么跟自己的夫君说一下,将这没眼色的小厮发配下去,最好到庄子上,也叫其他的奴才看看,以后还敢不敢对她这个大奶奶不敬。
  然后进门就猝不及防的被一个小包袱狠狠甩在脸上,一时都吓懵了……
  “听说这是你在我书房里找到的?”贺程扬的声音几乎冻成冰,“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能随意出入我的书房了?”
  年茜本来还要发作,待看到地上包袱,脸色瞬间煞白,邵元松那蠢货竟然真的来找贺呈扬了!
  “你听我解释!”年茜急忙上前要解释,却看到贺呈杨一张青紫的脸,不像是意外受伤,倒像是被人打的,惊道,“谁打的你!”边说边上前想要查看情况。
  “别碰我!”贺呈杨在她的手要触碰他时,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狠狠将人推开。
  今天莫名其妙被邵元松拦住不分青红皂白揍了一顿,还不待他震惊对方利落的身手,怀里就扔过来一个包袱,说这是昨天他妻子给邵元松夫妻送的大礼,如今回了礼,请他管好自己的妻子,自己不守妇道便罢了,还要栽赃给别人。
  他毫无防备的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东西实在是恶心坏了。想到年茜一直以来对年若的厌恶,他自然知道这是年茜的陷害。
  不过邵元松的话却提醒了他,不管什么陷害,上面男人的东西总要有来头,不是自己的自然就是别的男人的。
  当时邵元松冷笑着说是他的妻子从他书房里找到,一路怀里揣着送进邵宅的,他心中简直膈应至极。
  他也是婚后才知道年茜极其不喜欢年若。
  他和年若的婚约是他十二岁时他舅舅也就是年大人和他爹定下的,他娘当时就跟爹和舅舅大闹一场,毕竟就算他们家虽然比年府门第稍低,但也不至于娶个庶女。但亲事已经定下,除非两家撕破脸,否则这婚事是不能退的。
  他当时还小,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而且事情已成定局,母亲就是再发怒,也不会真的跟舅舅家断绝来往,因此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婚事。
  就他来说,其实谈不上喜欢谁,毕竟年若虽然更漂亮乖巧,但庶女出身,他们见面次数很少,而年茜在他面前一向活泼可爱又细心体贴,他也不讨厌就是了。后来婚约定下,他虽然遗憾年若的身份,但也知道自己的责任,来往便多了起来,渐渐也开始觉得这个姑娘很不错,能见面时还是觉得愉快开心。
  后来他子承父业,考上武举去了太子侍卫营,两人便断了联系,想到这里,贺呈扬盯着年茜的目光愈发阴狠起来,哪里是断了联系,只是年若给他写的信都叫年茜给拦下了而已!
  然后不过两年,年若就出了事,彼时他还在太子亲卫营训练,先接到母亲的信,说年若出了事,名声有碍,舅母已经主动退了亲,婚约对象换成了年茜表妹。他当时有些茫然,心底却也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年若庶出的身份实在有些低。
  后来又收到父亲的信,说让他赶紧回去保护他的未婚妻,不然就要换人了,他一直知道他父亲和母亲在他婚约的人选上有分歧,所以收到前后语气和要求截然不同的信也没放在心上,那时又恰好有任务,他便连信都没回,直接走了。等他回来,一切已成定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直到婚后……
  年茜本性渐渐暴露,她虽然待他不错,但掩盖不了她愚昧浅薄和心胸狭窄的事实,是非轻重根本就分不清楚便罢了,她的眼中钉实在太多,凡是跟他亲近些的丫鬟,甚至是小厮她都看不过眼,整天不是这个蠢就是那个装,其中对年若恨意最深。
  每天收拾各种烂摊子还要面对妻子永无休止的抱怨,他的日子渐渐过的疲惫起来,然后偶然发现了当初被年茜拦下来的信件。
  他才知道,年若是个怎样有趣又聪明的姑娘,一些简单的家常信都能叫她写的妙趣横生,一点点消息都能叫她洞若观火,若是当时他收到这些信件,想象着那个与外表不同的聪敏可爱的姑娘,怎么会不对婚后生活抱有期待?可从这些信未到他手里却叫年茜拦下来的事情上看,她其实被打压的厉害,所以只能表现平平。
  很多事情只是不去深究罢了,等年茜竟趁着他不在折腾了他的书房,还将他身边的人亲近的人全都抱怨一通,甚至得寸进尺的要求换人后,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直接拿了那些信质问她。
  对于他来说,事情审问清楚实在太简单了,他做太子侍卫的那几年,什么宫廷阴私没见过,况且年茜又不是什么聪明人,仅用激将和套话便能将事情整理的清清楚楚。
  年若其实是个非常聪敏的姑娘,可惜一直被嫡母和嫡妹欺压,年茜对她的恨根本不是因为他们之前有过婚约的醋意,而是源自于对方的美丽聪明和她自己的心胸狭隘。
  他甚至知道了年若当时出事,也是自己母亲和舅母联手做的……
  他此时才彻底了解当初父亲给他定了年若时那意味深长的话,“娶妻还是要娶聪明的,身份高低是其次,否则身份越高,也只能越受气,若心思再毒一些,这辈子都别想过好日子了……”
  婚后不过半年,他就对自己以后的日子没什么期待了。
  事情是自己母亲做的,他又没听爹的话,自己做的蠢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想着以后生个孩子,好好培养,也算有个盼头。
  等孩子出生,他便被太子调回了龙江城,镇守海港,对舅母周氏也了解渐深,
  可见父亲对他说的那番话,并非毫无道理,看舅舅活得窝囊样就知道了……
  与年若失之交臂的遗憾也越深。年若的消息也一点一点的传进了他的耳朵,她如何得公婆和相公的喜爱,生了可爱的女儿,即使嫁给了商户之子,她也活得幸福美满,也是,内心那样有趣的姑娘,肯定怎么样都会活得好……
  反观他……年若活的开心,年茜就愈发生气,他的院子里永远没有轻松的气氛,直到邵元松养了外室……
  贺呈扬目光落在年茜脚下的包袱上,想着她被自己低估的无耻和恶毒,努力回忆着年若被外室逼迫时的她的表现,忽然狠厉的道,“那顾氏跟你什么关系!”
  “你因为顾氏打我?”
  贺呈扬力气不小,那一推直接让年茜摔到在地,就算平时她都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更遑论震惊之中,直接就尖锐的道,“她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青楼妓/女,勾搭了邵元松还不够?!”
  贺呈扬:……
  贺呈扬深吸一口气,压下将人掐死的冲动,冷笑,“天底下顾氏那么多,你倒是知道我说的是哪个,连身份都这么清楚。”
  年茜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立刻闭了嘴。
  贺呈扬却不打算放过她,“打你?我看我应该做的是休了你!”说着指着包袱里抖落出来的小衣,恶心的道,“这上面的东西是谁的?”
  年茜脸色惨白,语无伦次的抵赖,“夫君,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那顾氏我是听我姐姐说的,邵元松非常宠爱她,所以姐姐极不喜欢她,昨天还跟我抱怨了许多,我就先入为主,你见到她了?她勾引你了?”说到这里,竟然还咬牙切齿。
  贺呈扬可不好糊弄,要不然也不能受太子器重,阻止了她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直接问道,“别跟我扯别的,你就告诉我这小衣和这上面的东西是哪儿来的?若真是我的,我肯定负责,正好年若过的不好,你也管不好这个家,我娶她做平妻!”
  “贺呈扬,你疯了!?”年茜此时都顾不得心慌了,直接气炸了,“怎么可能是你的,是年若陷害我的,她自己嫁了个商户,也见不得我好过,才叫邵元松污蔑我害她,博取邵元松的同情,你能不能被不要那么蠢,被她蒙蔽!”
  被骂蠢的贺呈杨也被她蠢笑了,“你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却知道这是邵元松给我的?”说罢怒到极致,吼道,“说!这是哪个男人的?”
  年茜吓呆了,但她知道绝对不能认,即使贺呈扬知道是她做的,也不能认,否则就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好,不认是吧?”贺呈杨没耐心跟她耗,直接叫了人进来道,“大奶奶最近身子不好,送去西院静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靠近!”
  这是变向的软禁了,年茜急道,“你不能这样,我做错了什么?我是被人陷害的。对了,我娘还接了太子妃的帖子,我得替太子妃去做事……”
  第29章 百日宴上
  南黎首富大少爷百日宴这一天,邵家老宅门口车水马龙。邵元松忙的脚不沾地,好在他知道自己身单力薄,提前和邵家大房以及几个庶出叔叔打了招呼,家里顶用的儿子和媳妇们全都过来帮忙,倒也显得井井有条。
  因为有英王府长史赏脸,又有邵家紧俏的舶来品做背景,所以这次邵家老宅的宴请,在邵始辉去世后,第一次有了文人官吏。
  王府的长史虽然没有明确的官品,但因为在英王身边说的上话,便是一二品的官员都要给面子,更何况如今皇上病重,对太子态度微妙,英王的前程还未可知,如今给足了脸面总是没错的。
  高氏是龙江按察司使高大人的庶女,已经出嫁两年,本来这种宴会根本用不着她来,但常如峰既然表示出代表英王的意思,面子总是要给的,三品的按察司使和县主的身份就过了,她来便刚刚好。
  本以为会看到商户人家富丽堂皇,斗宝比富的那一套,却不想从进门开始无论是景致还是布置都妥帖的让人心情愉悦。
  邵家把整个后花园都腾出来待客,客人的位子全部都设在回廊之上,长长的回廊蔓延在宽阔的池塘中,九月底大部分荷花已经凋谢,但接天莲叶中偶尔点缀几朵盛开的荷花,微风拂过时带着点点暗香。
  为了不让虫蚊搅扰到客人,回廊边上全都安装了透明的白纱,若客人喜欢,可以掀开了看景,若累了便靠在身后的软座上说话饮茶,好不惬意。
  女眷这边还添了不少柔软舒适的靠枕和布偶,让人不自觉的心情放松。
  最妙的是整个园子里的一些小布置,凡是对客人开放的地方,必然有休息或小小娱乐的设施,比如吊椅、刺绣画样展台、棋盘、书画鉴赏等等,小小一方天地,非常适合应酬疲惫后休息放松,还有丫鬟小厮端着点心香茶往来,便于客人随时取用,保证了东西的新鲜,又随意有趣。
  此时已经有不少等待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靠在软椅上闲话,或拿着书画品评,即使互相不熟悉也立刻因为这新奇的宴会布置自然而然的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