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蔷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个讥讽的暗笑,但她的语气却充满惋惜和无奈,“你爸爸出事前在谈的那个收购案,你总该知道吧?”
  刑怀栩点头。
  “刑家的核心产业是食品制造和连锁商贸,你爸要收购的cr公司,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原糖制造企业,这次收购势在必得,否则将大大影响刑家今后的外部拓展。本来一切都已谈妥,双方也签好意向性协议,只等你爸回来后正式公开消息。”夏蔷沉沉叹气,“可是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你爸受了重伤,咱们的老对头又趁机拱价,也要收购cr。”
  夏蔷说的和刑怀栩目前了解到的差不多——本来十拿九稳的收购,因为横生枝节,导致刑家不得不陷入价格竞赛。
  钱,成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李闻屿最近有约你见面吗?”夏蔷忽然问道。
  刑怀已经知道下文,只定定看着夏蔷。
  “只要你和李闻屿订婚,李家和我们就是亲戚,我们两家企业会建立战略投资与合作伙伴关系,李家的银行就会全面施予援手。”夏蔷一派道貌岸然,“这是目前唯一能救刑家的办法了。”
  刑怀栩一点也不相信这会是唯一能救刑家的办法,刑家经营多年,人脉广,交情深,多了不敢奢望,真要找一两个雪中送炭的朋友绝不至于无望,和李家联手,不过是目前最有利于夏蔷的办法罢了。
  把刑怀栩当成一张牌,以最正大光明的方式打出刑家的牌桌,不仅打得漂亮,还能以更远的线控制住这张牌的走向,顺便和财力雄厚的李家建交,甚至于,嫁掉刑怀栩,也能断绝王尧的念头,对王家都有了交代,如此一箭三雕,夏蔷何乐不为?
  至于李家,大概也是看重刑家的根基——天底下上哪再去找位像刑怀栩这般的小媳妇,背后家族与李家□□者结为盟友,却绝不会也没能力护着李姓继承者的?
  如此好梦,刑怀栩都不忍心唤醒他们。
  “栩栩,我过去怎么对你,你可以和我计较,但别和刑家的未来斗气。”夏蔷露出伤感表情,“希望你能站在刑家的立场考虑考虑,毕竟,你是刑家大小姐啊。”
  关乎终身大事,刑怀栩十分为难,“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
  夏蔷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临走前竟破天荒握了握刑怀栩的手,“那你考虑,这几天就住在家里,哪也别去了。”
  夏蔷让刑怀栩住在家里,刑怀栩便再出不了刑园的大门。
  她清晨吃过早饭会去主卧看望刑鉴修,给他读今天的报纸,教他重新识字,中午会小憩片刻,下午看看书练练字,偶尔上上网,关注的也都只是娱乐八卦,到了晚上,她会陪刑鉴修看会儿电视,接着送他回房休息,自己便也可以睡觉。
  康誓庭给她打过电话,问她是不是还在许珊杉那儿,问她什么时候回学院路,他家厨子学了道新菜谱,他想带给她尝尝。
  刑怀栩想起康家大师傅的好手艺,喉间微动,差点决心翻墙偷溜出刑园,好会会康誓庭——的菜。
  她不馋,也不贪,可不知怎的就是惦记上了康誓庭每回带来的菜,热的冷的香的辣的蒸的炒的炸的,那些菜总能把她牢牢粘在饭桌前,专心致志挑出葱挑出豆子挑出萝卜挑出任何她看不顺眼的,然后一口一口地吃饭。
  她吃饭极慢,很多时候饭菜凉了她还在有条不紊地吃,康誓庭拿她没办法,就往学院路老房添了台微波炉,每回刑怀栩吃饭,他都要坐在旁边,也不催,就等她饭菜凉了拿去加热,热好了继续让她吃,再凉再热。
  于是刑怀栩花在吃饭上的时间更长了。
  她对此也曾苦恼过,总觉这属于康誓庭的诡计——他来找她的借口无非就是送饭,饭吃得久,他理所当然留得久。
  刑怀栩告诉康誓庭自己在刑园,本不想说,后又忍不住告诉他,“李家在求亲呢。”
  康誓庭沉默稍许,问她,“嫁吗?”
  “还没决定呢。”刑怀栩轻松挂断电话,决定这段时间再不接康誓庭电话。
  她把日子过得平静舒坦,好像过去小半年里,夏蔷对她的冷酷与驱逐都不复存在。刑家佣人总在背后指指点点,一会儿笑大小姐傻,一会儿又替她可怜。
  刑鉴修被蒙在鼓里,刑嗣枚对她视而不见,刑柘神龙见首不见尾。
  最先忍耐不住的人是刑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大姐,你别答应,千万别答应!这都什么年代了,婚姻讲究自由,我不信她当真能强迫你!耗,咱们就跟她耗!”
  刑怀栩并不激动,“爸爸酝酿公司转型多年,收购案是他心血,但凡我对爸爸有点良心,就绝不会坐视不理,真要耗起来,我未必耗得过她。”
  “可你不能就这样屈服啊!”刑柚着急,“你难不成真要嫁给那个姓李的?”
  卧房门外闪过慧嫂窥探的衣角,刑怀栩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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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后,刑怀栩找到夏蔷,答应和李闻屿订婚。
  夏蔷十分高兴,直夸刑怀栩体贴孝顺,又领着她亲自去和刑鉴修开口,“母女”俩很有默契,对婚约背后隐情绝口不提,刑鉴修虽惊讶,但破败的大脑经不起深思,认为只要是刑怀栩自己情愿的,就是她喜欢的。
  很快,李闻屿便在舅舅一家的带领下,登门拜访。
  刑柚躲在刑怀栩卧室,看她悠然自得套上一件朱红色刺绣小礼服,气得不肯替她拉拉链,“哪有这么着急的?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无耻!”
  刑怀栩劝了几声,见哄不住这位气鼓鼓的小妹,便反手自己拉好拉链,叮嘱刑柚留在房间不要下楼。
  刑柚气得不理她,自己扑到床上,小声啜泣。
  刑怀栩无奈,拍拍她屁股,独自下楼。
  大厅里,李闻屿夹在舅舅舅母表哥表嫂中间,偶尔开口,大部分时间总是沉默。比起两个月前相见,他瘦了许多,脸有些白,神情疲惫,眼神却坚毅明亮。
  见到刑怀栩下楼,他起身迎上去,背对众人,他的眼皮因为严肃微微抽动,“刑小姐。”
  “李先生。”刑怀栩抬起手,微笑,“别紧张。”
  李闻屿连忙牵住她的手,深呼吸。
  刑怀栩与他相视片刻,确定他已恢复平和,才冲他眨眼,眼中始终晕染笑意,明媚姣好。
  李闻屿微微颔首,他牵着她,两个人一起面向客厅诸人,同时微笑,是无与伦比的谦和与婉约,还藏了点人人得以窥见的,恰到好处的妥协与接纳。
  ☆、第14章 弱子逆袭
  第十四章弱子逆袭
  李刑两家都是富商,家庭内部虽已定下婚约,隔天却还要开记者会昭告天下——毕竟他们不是寻常订婚,订婚的追加条件可是两家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刑怀栩坐在酒店房间的梳妆台后,化妆师正在给她描眼线,她眼眸下垂,余光瞥见夏蔷走了进来。
  夏蔷穿了套很干练的armani黑西装,阔腿裤气势惊人,她脸上本没什么表情,却在刑怀栩抬眼看她后露出甜蜜笑容,“准备好了吗?”
  “她化得很认真。”刑怀栩轻笑,故意没理会夏蔷话里的真意。
  夏蔷也无所谓,她和刑怀栩同住一个屋檐下,斗智斗勇十多年,她虽然总是赢,却从没哪次赢得像现在这么痛快。
  人人都夸刑怀栩聪明,可是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牵着走,注定嫁给一个不爱又无能的人,从此人生无望。
  下午三点,夏蔷领着刑怀栩下楼,在招待厅前遇到李家舅妈,舅妈正和助理说话,声色严峻,口气很不友善。
  夏蔷和李家舅妈打招呼,那舅妈转瞬换了脸色,温和亲睦的像是多年挚交。
  刑怀栩百无聊赖,脑袋里又在盘算康誓庭说的好菜。
  等她们入场后,记者会便可正式开始。
  因为是财经界的记者会,夏蔷和李家舅舅分别就两家未来合作方向发言,并当场签订合作协议,李家也承诺为刑家跨国收购案鼎力相助。
  最后一份合同签署完毕后,夏蔷面带喜色地公布刑怀栩与李闻屿的订婚喜讯,现场记者大概也都提前得到风声,并不惊愕,预备好的问题一个个抛了上来。
  有质疑刑怀栩年纪小的,有直接逼问这是不是经济联姻。
  夏蔷面对疑问,从容解释刑怀栩提前订婚,是受此次刑鉴修车祸影响,念及父亲身体状况,作为长女提前完婚,也是不想父亲留有遗憾。
  她说到苦情处,在台面上紧紧握住刑怀栩的手,伤感垂泪,万分不舍。
  刑怀栩反握夏蔷的手,微笑表示刑家父慈母贤子孝,自己将来哪怕不住家里,家里的大门也一定为她打开,无论何时她想回家,刑家都会欢迎她。
  夏蔷忙说这是一定的。
  现场闪光灯频频闪烁,气氛正是融洽时,一直沉默的李闻屿忽然站起身。
  作为这场联姻的男主角,所有记者都将镜头对准他。
  李闻屿一开口,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便轻咳两声,正色道:“借此机会,我也想宣布一个好消息。”
  李家舅舅舅妈惊讶地看向自家这位平日闷声不响的大外甥,都摸不透他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夏蔷忽然皱眉,在台下猛拽李家舅妈一把,想让她阻止李闻屿往下说话。
  刑怀栩始终垂着脑袋,视线瞥见她们俩的小动作,心中暗笑。
  雏鸟翅膀硬了,再想折断,就没那么简单了。
  “诸位都知道,李家这些年全靠我舅舅辛苦支撑,公司里他劳苦功高,家庭里舅母也是含辛茹苦,过去我只知道格物致知,在他们的关怀照顾下始终没能真正长大……”李闻屿说了通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终于转入正题,“两个月前,我已成功收购中顺建筑安装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并且,在公司全体同僚的努力下,我们已正式签下本市汉岭金融商务中心a2地块项目。”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汉岭金融商务中心a2地块项目是这阵子竞争最惨烈的建筑项目,建筑面积超过36万平方米,是本市半年内最大的工程项目。
  居然被中顺夺标。
  那可是价值十亿元的项目啊。
  记者们的注意力已经全被这消息转移,不顾主持人阻拦,纷纷抢着提问。
  “怎么可能……”李家舅舅仰头看着身旁的李闻屿,只觉难以置信。他虽然知道李闻屿读的是建筑专业,但他盯得紧,从没让他在建筑行业里得过半分荣誉,更别提……
  能承包那么大的建筑项目,中顺公司非得达到一级资质标准,公司净资产不会低于亿元,李闻屿说是自己收购,他哪里来的钱?想要夺标成功,他又是哪里来的关系?
  李家舅舅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养出来的家猫能有这般能耐,他扶着桌沿想站起身,双腿微软,一时竟然站不起来。
  有了钱,有了势,李闻屿想拿回本就属于他的李家,再不是登天之难。
  焦点之中的李闻屿耐心回答完多个提问后,最先的紧张已不复存在,他压压手,示意场内安静后,静静转向刑怀栩。
  “栩栩,”李闻屿喊她的小名,亲切又伤感,喜悦又无奈,“我的事业刚刚起步,我不想分心,很抱歉,我暂时不能娶你,也不愿耽误你的未来,所以这个婚约,还是取消为宜。”
  全场愕然,随即再度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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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躲避记者围追堵截,夏蔷和刑怀栩暂时留在酒店房间,对外宣称已经离开。
  从李闻屿单方面悔婚开始,夏蔷的脸色再没好过,她眉头紧皱,始终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她的手机不停响动,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人急于向她打探今天发生的一切。
  刑怀栩的手机则毫无动静,她忍不住怀疑,暗想自己是否太没人缘,出了这样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人联系她。
  两个女人面对面不发一语地坐到天黑,直到夏蔷的助理敲门进来,说楼下记者已经散了,可以返回刑园。
  夏蔷站起身,终于开口,“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爸爸,免得他生气伤身。”
  “嗯。”
  话已出口,再往后的交谈便容易许多,夏蔷问她:“李闻屿的事,你真的毫不知情?”
  刑怀栩摇头,“你知道的,自从他和王尧打了一架,我就再没见过他。”
  夏蔷眉间有阴霾——她知道刑怀栩没有说谎,她和李闻屿从那以后确实没再接触过。
  可这件事真和刑怀栩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夏蔷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