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哎,来啦!”
  王佩拎着尿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脸的和煦:“儿子,尿尿啊,快点,妈给你接着,你就站炕上尿吧。”
  “我、我不得儿,你把桶放、放地上,我自个儿尿。”谭叙不知道是被他妈猛然间的热情给惊到了还是被那一身的寒气给冻到了,猛地打了两个寒颤,然后急躁地挥舞小胳膊,指指尿桶又指指地上。
  王佩笑了,笑的那叫个灿烂,谭笑觉得村东头那一大片格桑花都开了,也不会有她妈笑起来好看:“行、行,妈给你放这,那老儿子,你要妈把你抱下来不?你自己下炕不嫌慢啊?”
  犹豫了一下,谭叙点头说道:“那妈你抱我下去吧。”
  “哎,好嘞……我老儿子身上太热乎了,妈身上冷,是不是冻到你了,你一会儿尿完,再回被窝里待会儿,等缓一缓再穿衣服。”
  得到儿子的认同,王佩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那个高兴的劲儿连谭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还是自己妈吗?一晚上咋就变成这样了呢?被昨晚上的事情给刺激的?
  “妈、姐,你们都出去、出去!”
  “哎,笑笑,出去,咱俩快点出去。你老弟是男孩子,咱俩站着他觉得丢人呢!”儿子的话比啥都好使,王佩招呼谭笑跟她到外屋避一避。
  “出啥出?我穿着线衣线裤让我往哪出呀?想冻死我咋的?小叙你快点尿,别那么多事儿,谁愿意看你撒尿咋的?”
  看来自己知心姐姐的角色是扮不成了,妈都成这样了,爸还能好得了吗?要是一夜之间俩冷酷爹娘变成宠孩子狂魔,自己该咋办?谭笑一脑门子的黑线。
  哗哗哗……
  “草树萋萋,流水潺潺,行云片片林鸟群噪……”谭笑埋头在被子里,禁着鼻子心里默念《东周列国志》,想象着山山水水翠绿悠然的美景,可无奈自家这屋子密封性太好了,刺鼻的尿骚味一阵阵儿往她的鼻子里钻,呛得人直恶心。
  “妈呀,你赶紧给他倒杯水,让他喝了,谭叙你多长时间没喝水了?这尿味咋这么大呢?跟阿黄有一拼。”
  “这孩子,咋说话呢?咋能把你弟跟狗比呢?那狗尿尿多骚呀?离二里地都能闻到。”
  “妈,我尿尿三里地都能闻着是不是?”
  ……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王佩一脸扭曲,不是尴尬,是憋笑憋得太难受了。
  谭笑倒是深感欣慰,跟狗比骚气,还说的那么洋洋自得,除了不懂事的孩子谁还会做这样的事?
  正文 第54章过年前的准备
  童言无忌童心未泯,在谭笑看来,自己昨晚上睡不着觉时候的忧虑、担忧完全是多此一举。对于还是个小孩子的谭叙来说,睡一觉、再来一顿好吃的,就能把这事给掀过去。
  果然,当谭叙发现早饭是纯白面里面包着红生生肉馅的饺子的时候,高兴的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嘴角的酱油涂涂抹抹成了小花猫,最后拍拍自己的肚子,兴奋地说道:“妈,这饺子真是太好吃了,一会儿给我装俩行不?我昨天跟王民说好了的,他家包牛肉馅的饺子,咱家包猪肉馅的,我们俩换着吃。”
  “行,咋不行,你吃饱了没?要不要再吃俩?吃饱了再出去玩,省的一会儿就饿了,妈一会儿给你装一碗,你带到王民家你俩一起吃。”
  “饱了,你看我肚子,这么鼓溜,一敲梆梆响呢。”
  早早吃完的谭叙,穿戴整齐,怀中抱着一碗王佩给装好的饺子,美滋滋地出门找小伙伴炫耀去了,留下谭守林夫妻俩两两相望之后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孩子,咋不早说。”
  几个月没沾到荤腥了,说不馋那是假的。谭笑低头专心吃饺子,内心正天人交战,好久没有闻到肉腥了,馋虫止不住。
  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再吃了,手中的筷子却一个接一个把大胖饺子往碗里夹。
  吃了一个又一个,就是停不下来,总共也没有多少,还被谭叙装走一碗,不用看,也知道爸妈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个而已。
  停下来、停下来,留给弟弟晚上吃,好不容易把筷子从盘子里收回来,规规矩矩的放好,王佩的一句话,又差点让她破了功:“笑笑,多吃点,今天你过生日!”
  托弟弟的福,谭笑重生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吃了一顿纯猪肉馅的白面饺子,这在长安屯,说出去,那是顶有面子的一件事,当然像王民那种可以吃牛肉的人家是不包括在内的。
  ……
  过完小年,农村人过年的事情就被推上了日程,家家户户扫屋子糊墙纸,把一年里积下的烟尘灰烬统统清理干净,一张张报纸用浆糊在背后涂抹均匀,整齐地贴在墙壁上。
  农村糊墙的纸分成几种,条件好的人家买大白纸,糊完之后整间屋子亮亮堂堂像新的一样,虽然没有后来流行的白灰刷的白,但也差不了多少。自家人住在里面心敞亮,外人来了看到也要赞一声日子过得好。
  稍微差一些的人家买报纸,不挑不捡一个价,只要文字不要图片的又是一个价。
  更差一点的买书纸,不仅尺寸小不易粘贴,有的还带颜色,糊过的墙壁更是显得凌乱。但好歹是新的,总比什么都不糊要好得多,穷点不要紧,勤劳肯干才让人瞧得起。
  最差的人家不糊墙,笤掃旮瘩上去一顿猛扫,烟尘灰烬开大门放上半个小时,就算了事。
  农村人,日子过得再差,每年到这时候,家里的墙壁家家户户都还是要尽量想办法糊上的,图的是个来年一年的万象更新。
  像王艳玲家那种从来不糊墙,几张财神爷四面八方随风而动的人家,这屯子里还真就没几家。
  谭笑家这次买的报纸是没有挑选过的,一捆子按斤称,两个月的黑龙江日报。
  谭守林糊墙,王佩上浆,谭笑的工作就是蹲在炕上把图片多的那一面挑出来放到王佩眼前。图片糊在里面,能让屋子看起来更亮堂一些。
  糊墙是个耗时间的活,太阳都下山了,一家三口还差一面墙没有糊呢,谭叙从外面哐当哐当跑进来,大棉鞋上满是雪,两道鼻涕刺溜溜,一张小脸冻的通红。
  “妈,晚上吃啥,我饿了!”
  “饿了老儿子?等会儿,妈这就去做饭,糊墙把时间都给忘了。孩子他爸你也停手吧,外面的牲畜也该喂了。”
  “还没做呢?那得啥时候能吃上?吃完饭我还得去李明家看电视呢。”
  自从饺子事件之后,谭笑发现爸妈俩人明显对谭叙比以前温和多了,这要是换成以前,王佩早就一句“滚蛋!”给吼回去了,现在竟然夫妻俩谁也没开口训斥谭叙。
  “啥活也不干,事儿倒不少!等不及就去啃豆包,别在这嚷嚷!看你身上埋汰的,外面的阿黄都比你干净,找地方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去!”
  爸妈不说,谭笑可不想这么惯着谭叙,抬头扭眉瞪眼,别有一番威严。
  被姐姐训了的谭叙腮帮子鼓了又鼓、小眼睛横了又横,最终也只是小声地嘀咕一句:“等就等呗,喊啥呀。”然后乖乖地找笤埽清理身上的雪,用苞米叶子擦鼻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