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跟随着大部队走。
  何雨柔盯着许攸宁,任何一个人被盯着都会知道对方有话和自己说,所以看到许攸宁走过来,何雨柔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
  何雨柔目光犀利地盯着许攸宁向她走来的纤细身姿,心中冷哼果然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看她慢慢走近,慢慢走近,几乎要走到她的面前。
  在许攸宁快走到她面前的一刹那,何雨柔换了一个站姿,看着许攸宁,眯眼,嘴角弯了弯弧度,开口道:“你在做……”
  尾音消散到空气之中,
  何雨柔完全没有想过许攸宁会不停下来并且按照她的想象,许攸宁会过来问她为何这样犀利地盯着她,然后娇躯一扭梨花带雨地跪倒在楼梯上扯着她的裤脚跟她说你太残忍了——何雨柔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这种画面就觉得,爽大了。
  或许她与她是命中的宿敌。
  然而,许攸宁在她面前走过,经过她时还友好地笑了笑。
  何雨柔看着许攸宁远去的翩然背影,
  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
  ☆、第15章 变质损友的许攸宁
  “许攸宁,你等等!”
  许攸宁扭头,见到何雨柔小跑过来面色不虞,
  “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
  快声打断,听到许攸宁淡淡的语气,何雨柔心底的火烧起来了,她蹙眉盯着许攸宁神色嫌恶,
  “你知不知道今天来访你陪的是谁?他说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要不要给我们学校多加百万的实验资金,可你呢?你今天除了和他做眼保健操,你还说了什么?你在他旁边几乎就是漫无目的地散步。”
  等何雨柔说完,许攸宁问:“你上午一直跟在我后面吧?”
  何雨柔一愣,不知觉有些心虚,“对,我只希望学校被你丢掉的份儿至少我能捡回来一点。”
  “所以,你滔滔不绝大声地将一中的发展史从改革开放说到2014年只是为了捡一点我丢掉的份儿?”
  何雨柔吸一口气,定定地望着许攸宁道:“没错,怎么,你不这样认为?”
  许攸宁将被风刮到眼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没有散发阻挡的剔透黑眸直视何雨柔,就像一面映射出人内心想法的墨镜,何雨柔底气不足侧头,她在许攸宁不知名的气势下作不出毫不畏惧的样子,
  而此时,许攸宁只轻轻一笑,
  “嗯,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想让benoit先生对你刮目相看呢。”
  她的声音月诗风吟,何雨柔在刚进高中的时候就觉得攸宁这个名字很好听,“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但那时的许攸宁完全辜负了名字中的真意。
  现在,何雨柔突然有种许攸宁和名字很衬的错觉。她浅浅一句话,温温和和进入她的耳朵,她气,却也生不起气来。
  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毕竟被戳破了心事。
  何雨柔看着许攸宁情绪翻涌,她想不屑质问许攸宁凭什么这样说这种轻飘飘的侮辱说出来不嫌脏吗,你许攸宁人品那么差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还不是看不上你优秀的姐姐?脑袋里消极的自己一直在对许攸宁人身攻击,而另一旁清醒的自己却十分明白,消极的自己只是想用狡辩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算得上不齿的真实想法。
  许攸宁知道说的没错,她是想引起注意,可那又怎样?清醒的自己突然高大起来,她有错吗?没有。 她只是在为自己争取一些便利,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所以,看着许攸宁仿若洞悉却又无意的眼睛,何雨柔放下防备,脸上的燥意和欲盖弥彰渐渐散了开去,她的嘴角挂上一如以往的浅浅傲意,
  “如果有benoit先生的推荐我进入牛津的把握会更大一点,所以我这样的做法没有错不是吗?”
  她在等待许攸宁肯定的回答,或许在何雨柔的心里,许攸宁从根本已经变了不少,这是她希望的,不然她会觉得很难堪。
  许攸宁静静地盯了何雨柔半晌,直到对方被看得脸上泛红焦躁,也不回答是与否,而是应了另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前面问完了,现在轮到我了。”
  何雨柔一愣,挑眉,
  “你说。”
  “benoit先生是fci教研组组长,他们以什么闻名?”
  何雨柔不假思考,“态度严谨,理论实践并重。”
  许攸宁划过浅浅笑意,“所以,他们会不了解我们学校的历史嘛?”
  何雨柔一下瞪大眼睛,
  “他们态度严谨,所以作为h市唯一一所被选中的高中他们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进行调研,从而分析差异教学文化。他们理论实践并重,所以在来之前一定对我校刊发的教师文摘进行过定量的阅读。他们手里可以拿到的数据远远在我们的了解之上,既然如此,何必画蛇添足呢?”
  “那就在一旁像你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吗?”
  “或许你还离得不够近,所以没听到我说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
  “对。”许攸宁道,“benoit先生在社团活动区看了几眼,于是我跟他说我们学校比较出色的社团以及,我参加的社团是什么样的。两三句话看到他点头我就不再说下去了。”
  何雨柔还是觉得这样简直是敷衍一点都不符合标准,而洋洋洒洒说一大段才算完美,“你怎么知道benoit先生不想听你亲口说呢?”
  许攸宁目光有些古怪地在何雨柔身上游弋了一圈,
  “因为当他听到你的介绍时,不耐烦地皱了眉,脚步加快了一些。”
  何雨柔脸色一下煞白。
  --
  说是收集数据,其实也就像大中小学都会经历的问卷调查一样问一些基本的问题,
  “校每周课余活动时间大约多少时间?” “你最满意学校哪一种教学方式?”“你对学校的建议是什么?”
  这些问卷即使做完收集起来——许攸宁抱着手中厚厚一沓——废纸,其他人她不确定,但benoit先生的教研组,那应该不会看。
  因为以benoit先生为首的科教研组崇尚的是约翰-杜威的“教育本质论”,也就是顺应学生的天赋,他们认为,教育的目的是让孩子的天性得以增长并为生活添色,而不是为生活所用。
  可当代的教育体系是具有目的性的,他们在学生身上从小到大附加许许多多外物,硬性地培养“特长”以及紧跟时代的需要捏造可以获得更多酬劳的“人才”,就算是在h市最好的高中,一中,它也依然如此。这样的全面拉拔在当今社会一点错都没有,适应和补充时代的需要才是义务教育的要求,一中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也仅此而已。
  benoit先生肯定也知道,在发达国家,这都是个实验中的梦想,所以,何况是在经济文化并不完全发达的发展中国家呢。
  面对颇为功利的社会形势,社团或许是学校里唯一能够让学生“心之所向得以发展”的地方了,所以察觉到老人的停驻,许攸宁才会不急不缓地加上几句。
  你看,这并不是迎合,而是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因为信息收集快的缘故,许攸宁和一众接待人员都提早去食堂吃午餐,十几二十多个学生坐了四条长桌。
  许攸宁在一班的人缘好了许多,可在年级里却很难说。
  她坐下来的时候,后面的人一顿,竟是纷纷往其他的桌子坐去,这样显而易见的排斥让所有人都脸上尴尬,可让他们和“许攸宁”这样的“大人物”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还有些做不到。
  无论是高一高二,不学无术赫赫有名的任性白莲花,还是如今高三,成绩突飞猛进的冷淡冰山女,他们不知道许攸宁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扮可怜,狡诈,还是像现在看上去一样沉静。因为吃不透所以没人敢触霉头,这才造成了这样尴尬的局面。
  许攸宁仿若没有看到众人的脸色,拿着饭卡,径直走到盛饭阿姨的窗口,对着戴着口罩面色不善的阿姨眼神儒慕语气温柔,
  “阿姨,我要番茄炒蛋,鱼香茄子,椒盐排条,再来一根鸡腿,谢谢。”
  “八块五。”
  许攸宁把饭卡放到读卡器上目光追逐着阿姨胖胖的身影,
  “阿姨,能多放点鱼香茄子吗,我好喜欢吃。”
  语气温和宛如冬雪消融,春回大地。
  没有人想排在许攸宁后面可何雨柔想啊,她还想着下午怎么在benoit先生面前修正自己的形象呢!所以在亲近这位阿哥之前得先和阿哥的引导员也就是许攸宁打好关系。
  她听着许攸宁同食堂盛饭阿姨说话心里不甘,这人对食堂阿姨的态度比对她的还好,说话声音春风化雨的,可跟她说话寒风腊月似的。这人忒不要脸,还跟食堂阿姨卖萌说“我好喜欢吃”,何雨柔心中不屑,一中的食堂阿姨堪称高贵冷艳僵尸脸,平时面对饥饿的千人大军还能面不改色,轻轻一瞥就能让两眼放光如狼似虎的学生乖得像家养的小奶猫,哪里会受许攸宁那么直白的谄媚。
  不过许攸宁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到位就是了,何雨柔冷笑,好一朵天生丽质的白莲花。
  何雨柔回头,她要睁大眼睛欣赏食堂阿姨给这不知好歹的许攸宁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只见食堂阿姨,缓缓地抬起勺子,插-入鱼香茄子……
  得瑟地笑我得瑟地笑,何雨柔嘴角勾起,是了,给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打点油星子就可以了阿姨你不必太认真。
  又见食堂阿姨用尽力气抬起勺子……
  ——卧了个大槽!这一勺得顶三勺吧!?这画风怎么和以往不一样啊!?
  “阿姨谢谢,你辛苦了!”
  许攸宁恭敬且认真,弯起两道月牙儿一般的眼睛,软软糯糯地朝食堂阿姨笑了笑,随后端着异常沉重的食盘转身走了。
  何雨柔疑惑地看了看许攸宁的盘子,难道来了新的阿姨?
  不久,她看了看食盘,确定阿姨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第16章 嘉言侧目的许攸宁
  许攸宁在原先的桌子旁坐下,何雨柔余光扫了一眼四周,嘴角微微勾起,她轻声说:
  “许攸宁,你的人缘还真好。”
  许攸宁舀了一大勺鱼香茄子和着白饭一起塞进嘴里,学校的茄子炖得很烂很香,卷边还有一点脆脆的焦,非常下饭。
  旁若无人的许攸宁让何雨柔很不服气,她将餐盘放在同一张桌子上,就对面坐了下来。
  而在这时,又有另外一人在许攸宁身侧坐了下来,何雨柔抬头一看,皱眉,
  “沈嘉言?”
  沈嘉言是理科重点班的班长,同时荣获一中校草美誉。他长得清秀,有一双并不过长的丹凤眼,浅褐里流着柔软的光。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还喜欢漫画里的美少年,沈嘉言就像画里美少年一样,肌肤白皙并且有怎么晒也黑不了的烦恼。可他上挑的眼尾和过薄的唇瓣比美少年多一份风流,偶尔流露的温柔更让他宛若浊世佳公子。
  沈嘉言长得隽秀,风评却不怎么好,传说他最喜欢就是勾引女同学却不作任何回应,像一个邪恶至极的人在看她们小白鼠似地上钩,扑腾,沦陷在泥潭里,进而不得退则不能。他自己说,多情却被无情恼,可他却是最无情最顽劣的那个人。
  何雨柔不喜欢这个人,因为太危险,她嗜好沈嘉言的外貌但也深深知道这不是好啃的骨头。许攸宁喜欢这人的外貌,清秀之外有光波流转,动人心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见许攸宁和何雨柔都埋头吃饭,沈嘉言也举起了筷子,三个人只用餐不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出现过。
  何雨柔越吃越艰难,她的面前坐了两座大佛,一座出水芙蕖的许攸宁,一座温文尔雅的沈嘉言,前者是她自认的死对头,后者是她曾动过春心的人渣,许攸宁吃饭吃得很香,令人食指大动,而沈嘉言动作优雅,令人馋涎欲滴,何雨柔心底暗叹都是业,便埋头吃饭再也不庸人自扰了。
  也许是三人气氛过于诡异,竟然影响到其他几桌也都埋头吃饭,只是三桌十几人眼神互动实在太过频繁,半空中都像是有静电的声音。
  许攸宁将餐盘里的食物清光,揉了揉肚子,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她把餐盘放到食堂窗口处,另找了一张靠近原位没有人坐的桌子,将自己面前的桌子四分之一处擦干净,手臂环抱放在桌子上,她的头侧枕着手臂,闭上眼睛开始午睡。
  何雨柔开始钦佩许攸宁了,这得是多优秀的心态才能安然自得成这样。比起和许攸宁斗嘴,何雨柔更怕和沈嘉言独处,所以她也很快地放好了餐盘,在许攸宁对面趴在桌子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