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薛舜的心都被揪的生疼,韩念笙的脸上身上都是血,胸口的衣服破了一大片,他抓了一把头发,抬头问迟辰夫,“带外套了吗?”
  “在车上……”迟辰夫还不知道他要外套做什么用,就见他没耐性地一把从身上脱下了仅有的一件短袖体恤,扔到了坑底,“念笙,穿上这个,不要怕,我们来救你了,我们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
  薛舜直接裸了精壮的上身,说话的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孩子,迟辰夫从话中听出什么不对,绕到了韩念笙前面去,这才看到她衣服的前襟被撕开了,看着她动作缓慢地把薛舜的短袖套在身上,他心口像是被是钝器重击了一下。
  坑大约三米多深,底下空间也不大,从坑体到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丝茅草,薛舜单膝跪地,弯身伸出手,想往下一点的时候,被丝茅草锋利的边沿一下子擦破一条口,渗出一道血丝,身后的警察一把拦住他,“等一下,这是丝茅草,直接这样拉她你会受伤的,想点儿别的办法。”
  薛舜问,“什么办法?”
  “或者可以用绳子……”
  警察话没说完,就见迟辰夫已经弯身下去,为了保持平衡,一只手在坑沿上紧抓,另一只手探下去,开了口:“韩念笙,把手给我。”
  坑沿上也全都是丝茅草,密密麻麻刺在他掌心里,随着他往下探的动作,那些草划过他手心,血从指缝里面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几个人都没有想到迟辰夫突然会这样做,连薛舜都是一愣,
  韩念笙刚套完衣服,已经站起身,仰着脸看到迟辰夫对着她伸出手,却没有立刻动,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迟辰夫紧抓的坑沿那里,血越来越多,他看着韩念笙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把手给我。”
  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圆睁着湿漉漉黑亮亮的双眼,却没有任何动作和语言。
  迟辰夫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突然就柔软了下来,“乖,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韩念笙这才慢慢地伸出了手。
  迟辰夫紧抓着手中坑沿的草借力,一口气把韩念笙拉了上来,用力过猛,由于惯性,两个人一下子倒在地上,韩念笙扑在了他身上,他背磕碰到石头,闷哼了一声。
  视线里面是密林上方露出的天空,胸口温温软软的,是她的身体,他一路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回归原点,闻见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强忍着手心和后背的疼痛,开口问:“韩念笙,你受伤了?”
  她没有回答,简直是根本没有理会他,一回过神来,就马上翻身起来了。
  他只觉得身上一轻,扭头循着韩念笙身影看去,她已经一下子扑进了薛舜怀里。
  薛舜抱着韩念笙,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我在……”
  迟辰夫收回视线来,没立刻起身,手心和后背都疼的慌,他仰面就在地上那么躺着,他的心里空的慌,也疼的慌,什么类似于空气和水一样的东西在从身体里面流失,他闭上眼睛,手臂轻轻搭在额头,听见风吹过树丛,哗啦啦地作响。
  ……
  “你的肩胛骨会留下后遗症。”医生站在病床前,对迟辰夫说:“原本恢复的不错,可是后来接二连三又受伤,现在骨裂的部分没有办法恢复如初了,不过是要不干重活,以后注意点,影响不会太大,当然,变天的时候,可能还是会痛。”
  迟辰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手上的伤口这次是怎么回事?虽然全都是些不严重的皮肉伤,但是伤口太多,你最近左手都要注意不要碰水,按时换药。”
  医生走了之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白纱布裹的像个粽子的左手,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薛舜推门进来了,坐在病床旁边,摸了摸头,“我听医生说你肩胛骨的伤口又碰到了。”
  迟辰夫没应。
  薛舜犹豫了一下,“抱歉……”
  迟辰夫摇摇头,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受了惊吓,可能要缓两三天,警察想录口供,可她不说话,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再等等。”
  迟辰夫点点头,沉默了几秒,又问:“……身体呢?受伤了吗?”
  “她是轻伤,身上很多血不是她的,所以身体问题不大。”
  迟辰夫没再说话。
  薛舜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又回了头:“你只是肩胛骨跟手的伤,可以走吧?”
  迟辰夫“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去看她?”
  “没必要,你在。”
  薛舜若有所思,“去找她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不要毛毛躁躁的横冲直撞。”
  迟辰夫看着自己的掌心,“你想说什么?”
  薛舜嘴角扯了扯,“用来教训我的教条,你自己没有做到。”
  说完,门就被关上了。
  整个病房陷入一片安静之中,迟辰夫缓缓地躺下去,头顶白炽灯刺眼,他抬手挡住光线,脑子很缓慢地转动起来,整理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可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就是韩念笙一下子扑进薛舜怀里的情景。
  薛舜抱着她,以那样温柔的口吻安抚着她……
  他攥了一下拳头,左手又是钻心的痛,他面色苍白,翻身侧躺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薛舜说的不错,他就是急了,慌了,看到浑身是血圆睁着双眼的韩念笙,他脑子里面全都乱了,还等那些警察出什么主意?他等不了。
  他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她那因为过度惊吓已经显得有些呆滞的表情,他想救她出来,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告诉她没事了,想告诉她有他在,可是……
  没有权利,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说这些话。
  自从苏黎的事情之后,这是第一次,他有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在失控。
  床头,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顾黎的来电,他看了一眼,按下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