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件事,您一定要参与,一定要听取我的建议。”炤宁利用蘸颜料的间隙,深凝了大老爷一眼。
  那凉凉的笃定的眼神,让大老爷心头一跳,“怎么说?”
  “您要帮着太子跟燕王撇清关系,让他主持公道,甚至于——大义灭亲。”炤宁说到这儿,再度落笔,一笔下去已然蹙眉。
  大老爷听完,知道她了解内情,甚至于,是参与其中,不由心生不悦,但面上还是态度温和地询问:“这话怎么说?”
  炤宁放下画笔,用帕子擦着手,“太子帮予莫谋取差事在先,前几日又张罗着让大哥重现人前、来日为朝廷效力,您难道不应该心存感激帮他做点儿事么?”
  大老爷终于忍不住蹙眉了,“但这件事非同小可,燕王牵涉其中,我只顾着所谓的报答太子,燕王会怎么看?太子也一定会认为我是在有心害他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太子只要主审庆国公一案,就要参与定罪,让人心里对他留下一个不够仁厚的印象——他又不是杀伐果决的师庭逸,留下这种名声怎么行?江府要是在这时候做这种事,不是自寻麻烦么?
  “燕王会感谢你。”炤宁意味深长地一笑,“况且又不是只有您一个人这么做,明日程大老爷、晋王、吏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和一众言官都会有此提议,您只是个凑热闹的,放心吧。况且此事刚开始,后面还有不少是非,您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大老爷听得肝儿都要发颤。她提到的四个人,除去晋王,都是她父亲在世时的朋友。换句话说,那三个人在她父亲故去八年之后,还是不忘旧情,经她恳求或说服之后,愿意做这件事。她这次回来,不是要在家中惹事。她要惹到太子头上,跟太子作对!
  要命!
  他站起身来,目光变得锋利,“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就不去做。”炤宁对他嫣然一笑,“大不了是程大老爷、礼部尚书、五军大都督寻些罪名弹劾您;大不了就是蒋家重获重用,回到京城为官;大不了就是家仇外扬,我把您儿子的一桩上不得台面让太子不容的事捅到明面上。”
  大老爷脸色慢慢发青。但他没有发作,心里慎重地斟酌她这些话的分量。
  炤宁眼神寒凉地看着他,“有句话,我一直没跟您说过——我现在只当自己早就死在了外面,现在是个披着人皮的鬼。需要您帮忙的时候,还请您一定要成全。”
  父亲故去后,他不曾管过她的死活,他只以家族利益权衡一切。她理解,但并不代表她不会不留余地的利用他。
  她也不需要管他的死活,或是在意他是否为难。
  大老爷沉思片刻,颔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予茼的事,来日还望你给我个解释。”
  “好。”
  大老爷举步离开。
  之后,庆国公一案有了进展,情形变得热闹起来:有了大老爷等几名重臣的参与,加上不甘寂寞凑热闹的一些随风倒的官员附和,半个朝堂的官员都请皇帝下旨,命太子与刑部共同审理庆国公一案。
  这一次,皇帝不再沉默,冷笑着同意,吩咐太子从速彻查。
  太子脸都要绿了,但只能领旨照办。
  有了太子坐镇,一些师庭逸及其幕僚得罪过的官员开始发力弹劾他——现在的局面再明朗不过,兄弟二人生出嫌隙是必然,不在这时候趁机踩燕王几脚出出气,更待何时?
  太子心里骂这些人蠢,却是有苦无处说。
  这一天下午,太子从刑部出来回到东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炤宁。
  太子妃数次相邀,炤宁到今日才有空闲过来。太子妃看着炤宁近日足不出户,像是忘掉了自己那档子事,着急了。
  太子目光阴寒地看着炤宁。
  炤宁却是笑靥如花,照规矩上前来行礼。
  太子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打个手势示意免礼,便要进门。
  炤宁却睨着他,左眼睛俏皮地对他眨了眨。
  太子预感很不好,做了一夜的噩梦。
  这一次,他的预感分外灵验:第二天,庆国公在公堂之上痛哭流涕着招供,说自己先前是污蔑燕王,真正与他一同敛财让他污蔑燕王的人,是太子。
  刑部尚书当场跳了起来,太子则由此看到了来日里自己将要面对的重重纷扰。
  这件事情上,他输了。
  他竟在这个年月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第042章 怄火
  第042章
  太子独自留在暖阁,一坐便是大半晌,反反复复斟酌目前的局势。
  庆国公最终将罪名推到了他身上,再不会改口。供词若再有变化,父皇不将之凌迟处死才怪。
  若能借此好好做文章,他其实可以走出这尴尬的境地——皇室两个嫡子都卷入这样的大是非之中,有问题的一定是庆国公,其心可诛。他也和燕王一样,是被无辜栽赃污蔑的。
  但问题是,庆国公和陆骞分明不受他控制了,没办法做文章。
  意识到这一点,太子恨得牙根直痒痒。
  最可恶的便是陆骞。
  之前他命心腹见过陆骞几次,都是给予警告、吩咐。哪一次,陆骞都是满口应下,诚惶诚恐的,并且还说,他之所以在燕王府小住,是因燕王逼迫他说清楚陷害江炤宁的根本原由——那哪里是他能解释的?便一直与燕王僵持着。
  庆国公入狱之后,他让陆骞寻机进宫面圣,将目前陆家的罪名一概揽过去。这样一来,陆家只是牺牲掉一个陆骞,不至动摇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等到那个装病的燕王痊愈之后,陆家再次案发,一切便能按照他的打算进行。
  陆骞的确是曾进宫,但到底跟父皇说了什么?!眼下他连人都见不到,韩越霖的锦衣卫指挥使司,非他可以涉足,父皇那边的人口风也是紧的很,根本打听不到只言片语。
  他死死地拿捏了陆家三年多,眼下陆家竟反过头来陷害他!
  因何而起?
  陆家畏惧的到底是师庭逸,还是韩越霖与江炤宁?没道理。
  且不说三个人哪一个都没有他这般尊贵的身份,而且折磨人这回事,谁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