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栓子嘿嘿傻笑,整张脸都红了。
  姜婉取笑完就把人交给了栓子。煎饼看上去瘦瘦的,本来就是书生,没有什么强健的体魄,饿了不少时日,就更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就算像小孩子一样爱闹腾,在强壮的栓子面前也是完全闹不起来的。
  把煎饼交给栓子之后,姜婉就放下了心口一块大石。这人从此以后就是煎饼,谁来问都是煎饼。假如今后裴祐成功了——当然,她知道他是一定会成功的——那么,李蓉或许可以和煎饼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一起。或者说,万一煎饼运气好,突然就恢复了记忆呢?要是他真的能恢复正常,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先问清楚他究竟是哪里人,再把他打包送回去,让他安安生生地带着,等京城这边事情都了了,再让他跟李蓉双宿双栖。
  她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还是怎么去裴祐府上将事情告知。如果有人正盯着她,那么李蓉到过她这儿的事,对方一定已经知道了,恐怕会默认她已经将事情说给裴祐听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根本不用再遮遮掩掩的,直接找上门去就好了!要是没有人盯梢,她直接去找裴祐就更不要紧了!
  打定了主意,姜婉草草吃过晚饭,直接让人套好马车,准备趁着晚上裴祐下班了去他府上说清楚事情。
  姜谷不放心:“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要出去啊?”
  姜婉道:“有重要的事非出去不可,你且安心,京城的治安很好的,不会有事。你先睡吧,我不一定能早回来。”
  “好吧,那姐,你早点回来。”姜谷道。
  姜婉点点头,抓紧时间出去了。
  到了裴祐府上,让人通报之后,便有人引着姜婉和絮儿走了进去。二人进入裴祐住的院子,而他正在院内等着她。
  姜婉让人通报的时候,直接说的是找裴祐,她不太想惊动李蓉。
  裴祐没想到姜婉会主动过来找自己,心中有些激动,等看到了姜婉,正要开口,却听她道:“李蓉睡了么?”
  裴祐迟疑地点头:“睡了吧。”
  “我们去书房谈。”姜婉道。
  裴祐听出姜婉话中的严肃,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带着她进入书房,而絮儿则在书房外头等着,同时看门。
  “婉婉……发生什么事了?”裴祐问道,他想姜婉是不是碰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
  姜婉道:“你认识侯钰么?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裴祐微怔,点头:“点头之交。”
  “他在查你。”姜婉道,“他想让我证明你娘留给你的那封信是你伪造的,以此来攻击你,让你罢官,从而牵连到李时献身上去。”
  裴祐视线微垂,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姜婉道:“我没有答应。但我怀疑,他会找其他方法陷害你,你尽早做好准备吧。”
  裴祐抬眸直视姜婉,微微一笑:“婉婉,多谢你来告知我……”
  姜婉别开视线:“你娘给你那封书信,本来就是真的,我不会帮他们做伪证。”
  裴祐突然靠了过去,在姜婉耳边低声道:“书信是真的,但信件内容是我娘故意为我伪造的。”
  热气喷在耳廓上,姜婉蓦地退后一步,惊怔地看着裴祐。
  裴祐望着她,浅笑:“婉婉,你说我不够信任你……我先前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其中。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姜婉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这短短几日,裴祐的转变,实在让她有些惊讶……又惊喜。
  “我问什么,你都肯告诉我?”姜婉有些不信。
  裴祐道:“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愿意告诉你。”
  姜婉沉默许久,这到底算什么呢?如果说她真的开口问了,岂不是就相当于是答应了要等他?毕竟说他不够信任她的人是她自己,如今他信任她了,她是不是也该做出一点表示?
  她的心很乱,无法立刻做出决定。
  姜婉抬头看着裴祐道:“你和侯钰的敌人是同一个,若有机会,还是试探看看能不能联手吧。不然你们俩若是互相争斗,太过可惜了。”
  她没有问裴祐任何问题。今天她只是来告诉他侯钰这件事的,他突然就说要把所有真相都告诉她,这会儿却轮到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了。在没有想清楚之前,她不会轻易开口的。
  裴祐眼中露出些许黯然,只点头道:“好,我会想办法与侯钰接触的。”
  姜婉道:“嗯。天色已晚,我该走了。”
  她转身快步离去。
  裴祐急切道:“婉婉!”
  姜婉停下脚步。
  裴祐道:“从前是我不对……婉婉,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姜婉继续迈开步子,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裴祐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姜婉领着絮儿走出院子门口,微微垂下视线,嘴角轻轻勾起。
  婉婉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她专程跑来告诉他侯钰的事,让他早作准备,她对他,依然留有情意。所以,他不会放弃的,他要挽回婉婉的心,用尽一切办法。
  姜婉坐上回去的马车,耳边仿佛还留有残余的体温。
  她摸了摸耳垂,心里微叹。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裴祐说要信任她,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那么她呢?她现在还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吗?
  姜婉沉默着,马车突然停下。
  她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外头有人道:“姜姑娘,可否给我点时间,我们谈谈?”
  姜婉一口回绝:“此刻天色已然不早,我该回家去了,将来有空再说吧。”
  外头拦路之人,正是侯钰。
  侯钰道:“姜姑娘,既然这会儿你没空,那我只得明日带人去祥云阁找你了。”
  姜婉无奈,只得说道:“侯大人,不知您想在哪儿谈?”
  “不用麻烦,让我上车就好,我要说的并不多。”侯钰道。
  姜婉只得掀开帘子让人上来,再让絮儿下了车。
  “侯大人,有话请快说。”姜婉面上是明明白白的不欢迎。
  侯钰也不在乎,开门见山道:“姜姑娘,你是否已将我找过你的事告知了裴祐?”
  姜婉道:“我说了如何,没说又如何?”
  侯钰冷声道:“姜姑娘,你为何要助纣为虐?我家小妹如此崇拜于你,我本以为你该是个深明大义之人!”
  姜婉看着他道:“谁是‘纣’?难道就由你说了算?在李时献他们看来,我要是帮你,怕也是助纣为虐吧!”
  侯钰道:“谁是‘纣’,难道姜姑娘自己心里没数?”
  姜婉道:“侯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我认为是‘纣’的一方,那就是‘纣’?”
  侯钰抿紧唇没有回答,他发现自己又被绕进去了。若他回答不是,那他又何必问她?若他回答是,则她只要说她认为他这一方是‘纣’,那他就无话可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侯钰:气死我了!我引以为傲的逻辑能力居然被打败了!
  姜婉:承让承让,我大学选修的逻辑学是满绩。
  我看到有姑娘表示担忧,我一次性更了这么多是不是又会断更?那么我就再更一章吓吓你们【喂
  第72章
  侯钰干脆绕开这一问题不答,放缓了声音道:“姜姑娘,我知你与那些只关心柴米油盐的无知妇孺不同,你有大志向,也有更宽阔的眼界,那你自然应当明白,你如今所做之事,百十年后,定会为人所唾骂。”
  姜婉托腮笑道:“侯大人,您这是看不起妇孺哪?没有妇孺,您从哪儿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你娘含辛茹苦生下你将你养大,你倒好,一句‘无知妇孺’就将她给骂进去了,您说您这算不算是不孝哪?您这不孝可是我亲耳听到的,可不像裴祐的不孝是你们臆想出来的。”
  侯钰眉头一皱,忙道:“姜姑娘,我并无看不起妇孺之意……”
  姜婉一笑:“那您跟我解释一下,‘无知’是何意?”
  侯钰语塞。面前是姜婉略带狡黠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眸之中如同银河落九天,晃得他的心也一蹦一跳的,他忽然垂下视线,沉声道:“对不住,是我失言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姜婉微微一笑,“那侯大人,我便不留你了,夜里走路小心些,别掉臭水沟里去了。哦对了,若得闲,侯大人也记得来照顾我祥云阁的生意呀。”
  侯钰张了张嘴,他来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说,反倒又被姜婉奚落了一顿,可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多谢姜姑娘关心,回去的路上我自会小心。”侯钰拱手道,“正好我也缺冬衣,明日便去祥云阁拜访!”
  姜婉说让他照顾生意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见他还真一本正经地答了,也只觉得他还没死心,或许是想找麻烦来了。想到侯清,姜婉也不怎么担心,笑道:“那姜婉自然要恭候侯大人。”
  侯钰抬眸看了姜婉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待侯钰离开,絮儿立刻爬上马车,车夫驾车往家赶。
  絮儿面上有些担忧:“姑娘,这位侯大人……”
  姜婉道:“不用管他。”
  絮儿只得应道:“好吧。”
  姜婉却没有太过在意絮儿的忧愁,侯钰的事对她来说不过是插曲,等他一走,她又要继续烦恼裴祐的事了。
  直到回到家中,她也依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且搁置。
  刚走进院子之中,就见一人呼啦啦从她面前跑过,边跑还边笑,似乎极为开心。他身后,栓子追得异常无奈:“煎饼,快停下,到睡觉的时候了,快停下!”
  姜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疼起来了,她差点忘记了,家中还有个才八岁的成年人……
  栓子见到姜婉,忙一个刹车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姑娘,煎饼太难管教了……您再给我些许时日,我一定把他教好!”
  “没事,慢慢来吧。”姜婉自然不会怪他,“今日你先想法子把人带去睡觉,大半夜的跑来跑去,他也不嫌累。”
  “是,姑娘,我这就去!”
  栓子这回找来了其他人帮忙,将煎饼围追堵截抓住后,将人绑了带回屋子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现代社会医务人员抓不听话的精神病人的意思。
  姜婉的叹息声止也止不住,那么多事情掺合在一起,最后竟然还是做生意这块儿最容易了。
  姜婉本以为侯钰说要来祥云阁照顾生意不过就是客套话,没想到第二日午间,她正在盘算这两天的账目时,侯钰竟然真的来了。
  侯钰进来的时候,姜婉并未看到他,是伙计上前去招呼的,可侯钰却轻轻抬手示意伙计靠边,径直走到姜婉身边。
  姜婉正在查看账目,手边放着一叠剥好的花生米,过一会儿就塞一颗到嘴里。
  侯钰本想出声,可见姜婉细白的手指捻起一颗晶莹的花生粒放到红润的唇边,微微启唇含入口中,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账簿的模样竟也娇俏可人,一时间看呆了。
  伙计看看侯钰,再看看姜婉,作为祥云阁的人,他开口:“姑娘……”
  姜婉抬头,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不说话的大活人,吓了一跳,见是侯钰,顿时有些吃惊:“侯大人?”
  偷看人被抓包让侯钰心里有些虚,只是他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姜姑娘,我来了。”
  姜婉没想到侯钰真的会来,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账簿,笑道:“侯大人对布料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么?”
  这会儿,她只将侯钰当成了普通的客人来看待。
  侯钰道:“颜色素一些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