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爹,回来啦!”
  “伯父!”江沛被他吓一跳,听他的责备声,觉得莫名其妙,他又不是专业磨豆腐班子,毛驴捂着眼睛,看不见人万一撞上怎么办,尽管心里有意见,但还是乖乖的喊声伯父。
  姚父想起徐氏的叮嘱,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于是望着他嗯了声,点点头算是对江沛的回应。
  “既然分了家要好好的干,别再像以前似的得过且过,你是要养家的人,将来老婆孩子可都指望着你过日子呢。”姚父见江沛的态度还算恭敬,面色缓和下来,像教育三个儿子一样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爹,喝茶。要不要再给您做点吃食?”兰香端碗茶水走进磨房,见她的二牛哥站在爹爹面前低着头,像往常几个哥哥一样挨数落,心里即高兴又心疼。
  “你忙你的,我在镇上吃过了。”姚父见闺女老是往江沛身上瞄,眉目含情,一副小女儿情态,心里酸水直往外冒,小棉袄快要被这臭小子穿跑了。
  于是待女儿离开后,又对江沛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搞的江沛觉得,他老丈人不当思想教育家都有点可惜。
  “二牛哥,给!”临走时,兰香把他送到院门口,递给他一个包裹,江沛接过来后用手感知一下,觉得是兰香给他做的鞋子。
  摸过后便把包裹放到背后的竹篓里,背篓里还有他丈母娘徐氏让他带的几块水豆腐和豆浆渣。
  待要说谢谢她时,他发现兰香好像特意梳妆打扮过,此时异常的漂亮。仔细打量她,才发现她头上插着上次送她的兰花簪。
  少女含羞带怯,目光盈盈,被江沛看的又是满脸飞霞江沛也意识到盯着女孩看太过孟浪,咳咳两声不自在的转移视线。
  “那个……兰香我回去了。”竟然连准备向她说的谢谢也给忘了,难道自己也在害羞?!
  “嗯……”兰香不敢看他的眼睛,听他说要走后,低着头轻轻的应了声。
  江沛离开姚家后,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暂时获得解放,不用再受他们老姚家的压迫,他觉的自己都快成为老姚家男人的公敌了,这能怪他嘛,他也是受害者啊。
  小李氏这两天有临盆的反应,李氏在江大牛的小院里单独做给她吃,不和他们在一个灶上,江沛觉得这样挺好,落得清静。
  回到家他把豆腐和豆渣交给江春枝,把兰香给他的包裹拿到自己房间,现在他的两间土坯房都已布置妥当。
  房间里的大件东西都添置好,原本卧室里两个床铺,现在换成了大床,不过这些家具不是买的,而是拿着家里的木料出点钱让村里的木匠做的。
  村口的白杨树林是公共的,等长成后,会砍一部分,重新再种植,只是这些木料没有杉木耐用。
  他把包裹解开,想看看鞋子什么样的,结果除了两双鞋子,里面还放着一个崭新的钱袋,上面绣着兰花的图案,江沛看着兰花绣的精致,不由自主的想难道古代女子的女工都这么出色吗。
  钱袋里竟然还装着半袋铜钱,江沛不由鼻子一酸,莫名其妙的穿来梁朝这么久,每天过的日子不提也罢,手里没钱,寸步难行,没想到除了李氏给他钱,兰香还想着他。
  这应该是兰香自己辛苦攒的私房钱,没想到她竟然偷偷的塞给自己,既然决定以后结婚生子,那他以后就用心的对这个姑娘好吧,上辈子没有遇到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汉子,今生就活出那个汉子的形象。
  第10章 庄子
  江沛昨晚上与江父说要去镇上找份短工干,所以一大早江春枝来给他做饭,江沛揽下烧火的活。
  吃过早饭,江沛挑着一担柴去村口等牛车,因为柴禾有点重,这次只能坐别人家的牛车去,坐一次给一文钱,想着柴禾占地方,等会直接给两文好了。
  这柴是他趁着零碎的时间与村上的汉子在村头杨树林里伐的,想担到镇上换几个铜板,没想到还没卖出去呢,先去了俩。
  “二牛去卖柴啊?等人坐上去后,再把柴放上面吧。”
  “好的,张叔,我的柴占地方,算两个人的钱吧,”江沛见张叔望着柴禾时眼睛停留一下,连忙把柴也算一个人的钱的话说出,果然张叔笑眯眯的客套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邻里之间不用这么见外,你先找个地方放下,免得一会被其它人的东西挤的没处放。”
  江沛起来的早,他来到村口时还没人,村里有牛的农户比较少,但每天去镇上的人不少。
  除了种田大家都想搞个副业做,为家里添个油盐钱,所以那些有牛的人家会专门赶牛车,拉去镇上赶集的人,也算是个营生。
  “谢谢你啊,二叔!”
  没过多久,村里要去镇上赶集的人陆陆续续的到来,有卖鸡蛋的、还有织布换钱的、家里菘菜萝卜吃不完用背篓装着拿到镇上去卖的。
  腊月去镇上的人较平时要多点,江沛看着人多,带的东西也多,一辆牛车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目前没有第二辆牛车过来,于是提出他把柴放车上,自己下来步行。
  张叔见人多生意好,满面笑容的说行,还说只算他一个人的钱,另外两个男的见他如此,也不好意思与女人们挤,效仿他把东西搁在车上,自己下来走。
  车上的女人见他们如此,嘻嘻哈哈的乱作一团,见江沛穿着整洁干净,很有礼貌,和村里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一样。
  她们突然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江沛变得爱干净起来,人也有礼貌,每次碰到他,见人不笑不打招呼,整个人显得更加俊朗有味道,果然是要娶媳妇的人懂事成熟了。
  洛水镇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寒冬腊月,做小吃的铺上飘着白蒙蒙的水雾,为寒冷的早晨增添一丝暖意。卖柴不是在镇上的大街上卖,而是在商铺后面居民区的巷道里吆喝,像卖货郎一样。
  江沛担着柴禾,在各个路口观察了一会,向镇上中等人家居住的巷道走去,他想着富人区一般使用木炭,穷人要么自己砍柴烧,要么与你死砍价。他到巷道后没往里走太远,就在通往其它商业街道的路口站着吆喝。
  “小哥,柴怎么卖的?”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子走向江沛问道。
  “七文钱,我这柴担回去就能烧火做饭,晒了大半个月的,不信我给您折一下。”江沛没想到才喊两嗓子就有人来问,特别高兴,十分用心的为客户介绍。
  “行,行!跟我走吧,我家就在前面。”中年男子挥挥手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哎,好!”
  江沛担起柴禾就走,他现在没有了原先干力气活的排斥感,原主身高体壮,所以干这些体力活,渐渐顺手起来。中年男子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问道
  “小哥,有没有做短工的打算?我东家现在正缺人手,还有不到一个月要过年了不是,府城县城的粮店粮食存储不够,要转运些粮食过去,招一些扛包的短工,一天七十文,比你这卖柴可强多了。”
  中年男子见他身材壮硕,人看着也比较机灵,想起阳少爷交代的事情急,现在人手还不够,于是便问他有没有意愿。
  “一天七十文?包吃住吗?”江沛差点想问有没有五险一金,他现在缺钱缺的厉害,只要能挣钱,扛包也没关系。
  “是的小哥,直接去庄子里,肯定是要包吃住的!”中年男子生怕他不去似的,接着颇带有诱惑说
  “小哥放心,东家人好,只要你们活干的漂亮,顿顿有荤腥也是有可能的。”
  “可我出来的急,不住在镇上,没带行李,家人还不知道我要出来做工,能不能回去告知一下再过来?”
  江沛猛然想起,他一直念叨着找工作干,没想到忘带行李,怪不得临走时,老是感觉忘带什么东西呢,这不像后世,谈妥后打个的士就能到住所收拾东西。
  “这个嘛,只要你一个时辰内能赶到官道与前大街的交叉口就可以……”
  中年男子有点犹豫,他是刚巧碰上江沛的,觉的他符合条件,目前又急需人手,所以才问他的意向。
  但是他需要的是随时能跟着他走的短工,等会他到镇上把人招够就要离开,不过看他真心实意的想做这份工作,因此给了他一个时间限定,那时他也应该能把人招的差不多。
  江沛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毕竟一天七十文钱对于他来说是个可观的数字,于是不再犹豫,语气肯定的说
  “行,放心我一定赶到!”
  中年男子点点头,等江沛和他把柴送到家后,急匆匆的离开,江沛计划先 去找村上的人,让他们帮忙告知江父李氏,自己找份短工,要外出几天。再去找江三牛借他一床被子用,要不然腊月的天,没有被子盖晚上冻病了,自己挣的那点钱还不够看病抓药的。
  由于柴卖的快,时间还早,因此他在小摊街找到村里卖鸡蛋的两位嫂子,与她们说清楚后,又急匆匆的赶往云客来。
  江三牛与他师父住在一处,在镇上的一个小院子里,师父平时对他不错,因此江沛找到他后,三牛与掌柜打声招呼带他去住处拿被子。
  他见江沛没带衣服,给了他自己的一套中衣和一条内裤,又塞给他两个饼子。江沛把中衣拿走内裤没要,开玩笑,他宁肯不穿内裤,也不会穿他穿过的,他要郑重声明一下他不是怀疑三牛有什么传染病,这只是个人习惯问题。
  与子同袍,与子同裳,可没说与子同内裤啊,江沛背着包裹便向中年男子说的地方跑去,等他到后,看到已经有好些背着行李的人,都是些像他一样身体健壮的汉子,在大街上很引人注目。
  看来他们是经常做短工的,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一个个的带着行李,时刻准备着被雇主相中,好即时出发。只是江沛不知道的是,农闲时节镇上经常有些穷人背着行李等待雇主的挑选。
  “小子够快的,不错!”
  中年男子本以为江沛没那么快赶过来的,人手已差不多够了,正打算走人,不由心中暗自点头,是个干活利落的。
  又看着他衣服整齐干净,脸上没有胡子拉碴的,俊朗的脸上带着笑,看着比这些人顺眼很多,于是用手指着他,对那些短工说
  “这些天里,他就是你们这些人的临时工头,我如果不在时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向他反应。他也会像你们传达我的各种安排。小子,怎么称呼?”
  江沛突然被他指派为临时工头,有种中大奖的感觉,他觉得工头应该是像现代社会的包工头一样吧?高兴过后回过神来,连忙对中年男子说
  “江沛”江沛不想报小名,觉得很俗气,终于有机会让别人喊自己的大名了。
  “你们以后就喊我祥哥,咱们走吧,庄子离这有些远。”叫祥哥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便带着他们离开洛水镇,向江沛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江沛觉得已经出了洛水镇,不在洛水镇的行政管辖区了。
  庄子四周都是田野,地势较高,远远望去就是一村庄,只不过庄子外面不是防护林,而是围着厚厚的围墙。江沛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处地方,估计是哪个大乡绅建的吧。
  祥哥与守门人看着很熟,见到他们便把厚重的木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庄子里,道路十分宽阔,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房屋都是用青砖建成的,一排排整齐的排列着。
  庄子里除一排排房屋,最显眼的就是一座青砖砌成的像四合院一样的仓廪,但比四合院高大,江沛目测比两层楼还要高的样子,抬头望去仓房上有垛口、望楼、排水道,江沛作为现代人也不得不说粮仓设计的非常巧妙。
  他还没来得及观察其它的地方,就听祥哥对他们说
  “先去吃饭,吃过饭来替换他们!三福你带他们去吃饭,吃过饭安排好住处,还带到这边。”
  从四合院里出来的叫三福的青年点点头,带着他们这些人向一处房屋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吃饭的地方,这个点里面还有橱子在忙。“快点吃,别磨叽,半个时辰内要赶到仓廪处!”
  饭食很普通,尽管是在粮仓里,但也不是让每个人可着吃,三个馒头一份水煮冬瓜菜,附带一碗杂粮粥,根本没有祥哥所说的荤腥。但大家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大概觉得每天有七十文钱拿,还包吃住很划算。
  吃过饭他们来到伙房前面一座房子里,房间里面,挨着墙是用土坯砌成的一排大通铺,其中有的铺上放的有被褥,是他们前面那一批工人的。
  大家把行李放好后,便被三福催促着往仓廪处赶。在路上得知他们是两班倒,每天六个时辰的工作量。
  江沛好奇,是什么原因让粮商这样日夜不停紧急转运粮食,他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粮食、粮店、过年,这三者看似紧密联系存在因果关系,但他总觉得还是差些什么,对,还有干旱!
  今年的小麦照目前的情况,肯定是要减产的,如果过完年再不下雨,绝收都有可能,农民一般留的粮食是一年的量,多余的除了交赋税,就是卖了换钱,根本不可能预留两年的粮食,这样一来,可能就会短了一年的口粮。
  肯定是粮商臭到了什么,提前布局把往年丰收时囤积的粮食转运一部分,待闹饥荒时高价卖出,到时候即使朝廷开常平仓□□粮价,粮商们已经赚一波钱了。
  江沛真想扇自己两巴掌,早该想到这一茬的,看来是呆在闭塞的环境中,脑子生锈变懒惰了,但是即使知道江父与李氏会听他的吗?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从庄子里出来后,粮食不要大涨价,这只是粮商们提前做的准备。
  他抬头看看旁边的短工们,见他们大多神色如常,有一小部分可能第一次来这里,东张西望,十分好奇的样子,江沛压下心中的担忧,神色如常的与大家交流几句。
  三福把他们带到四合院里,里面是一个用青石板铺成的大院子,院里做工结实的木板车排的整整齐齐,三面是仓房,院子里热闹非常,很多像他们一样的短工在往车上扛麻包。
  “阿沛,今天你带着他们到这间仓房扛包,粮食自有人为你们用麻袋装好,你们只管装到车上就行,其它不用管。”
  祥哥看到他们后,向他们招招手,带着他们走到一个檐廊外,指着一个仓门对江沛说。为了防潮檐廊离仓门有两三米远,仓门为券门。
  江沛听了他的话,连声说好,带着大家向仓房走去,仓房有六十平左右,里面是青砖砌成的方形地上粮窖,紧挨粮窖旁是同样用青砖砌成的齐肩平台。
  粮窖上面有人在拿着麻袋装粮食,看他们的服装统一,江沛想着应该是他们庄子里的自己人,见他们来了,指着平台处码好的麻袋,让他们搬运。
  “干活吧!”江沛说完鼓足气率先扛起一麻包,他在肩上掂掂至少有一百二十斤重。
  旁人见工头都开始干了,也都行动起来,他们是轮班倒,不管天黑不黑,只要干够时辰。
  天渐渐暗下来,这时仓门口挂起了两个大灯笼,把仓房照的微亮,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大家头上都冒出汗珠,大部分人把棉袄脱了干活。
  期间他们吃了一次饭,院子里的木板车,已装的有一半,不过庄子里的运粮车还多着呢。连续劳作近三个时辰,大家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有的人趁着监工没看到,躲在车后,用麻袋挡着歇一歇。
  江沛作为工头提醒过他们几次,但他们对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很不服气,依然如故,于是江沛也不再理会他们,不过看祥哥的样子,运粮的事情应该很急才对,这样低效率工作,肯定不是办法。
  他们申时开始工作,到寅时下工,结束后他们又吃一顿饭,回到住处开始蒙头大睡,江沛也只是洗洗脸倒下睡了。
  一觉睡到下午未时,还是被尿给憋醒的,醒来后上完厕所,看着时间不早,便把大家都给叫醒,到伙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