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众臣进去一看,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油灯如豆,孙墨释躺在床上,大雪的天气,身上也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床前两个女眷颜面哭着,一个年逾八十满头白发,一个梳着丫鬟的头,年纪似不足十五。见到谢凝入内,女眷跪下行礼,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凝见状,神色几次变化,最终道:“辛浩!”
  “末将在!”卫府将军辛浩俯首。
  “府中上下都检查过了?”
  “回陛下,都检查过了,并无人迹,且处处灰尘掩埋、蛛丝满布,荒芜得很,不像是有人居住之地。”
  “怎么会这样……”谢凝大受打击地喃喃道,“难道……难道朕错怪了孙爱卿?”
  “陛下。”陆离凉凉的声音终于又响起了,“您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游文山神色一震,惊道:“太尉的意思是……”
  “对方故意派出大队人马护送官银,准备进入国库,又故意被陛下抓到,再栽赃给孙墨释。为的就是让陛下大怒,将十六卫府之人都调来围住定国公府,现在……”陆离看了一眼远处的大门,道:“也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啊?”谢凝生气道,“陆离,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瞧,当着众臣的面,连“我”字都出来了,群臣心中俱是惊涛骇浪。
  便在此时,一个将士飞快跑来,跪地道:“启禀陛下,骁骑将军求见!”
  “程钧?”谢凝脸上一喜,看了陆离一眼,笑道:“快请!”
  第41章 黄雀
  程钧高大的身影立刻就冲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个人,被他一路拖着,跟个布袋一样。他见了谢凝便欣喜,大嚷道:“嫂……”
  陆离立刻抬眉,“嗯?”
  程钧的兴奋劲便立刻给压了下去,在谢凝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了,叫道:“末将骁骑将军程钧,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凝从前受过程钧许多照顾,对他印象极好,忙伸手去扶。“子韧快快请起。”
  程钧裂开嘴一笑,站起踢了踢地上的破布口袋一样的人,道:“陛下,末将给你带来个礼物了。”
  谢凝看着地上那被绑成个粽子一样的人,疑惑道:“这是何人?”
  “在城外抓到的。”程钧答道,“侯……太尉连夜赶回来,就怕陛下您上了贼子的当,他心知贼子必然有奸计,恐怕会调虎离山,便叫末将带人在城外守着。这不,您看,刚刚这贼子就翻墙出去了,被我们逮个正着。嘿嘿嘿,这厮身手不错,轻功更好,竟然能飞跃数十丈的城墙,可惜还是被我逮到了,哈哈哈!”
  还是一派粗枝大叶的乐天派样子,谢凝无奈地笑了,看了地上之人一眼,问道:“审问了么?”
  “没呢,抓到就带过来了,只怕他自尽,下巴和双手的关节都卸了,嘴里也全部检查过了,□□已经取出来了,还塞了麻核桃,就等着在您面前审呢。”程钧问道,“陛下,问么?”
  下巴与双手关节都被卸掉了,还被这么一路拖拽着带过来……现场的朝臣们都不住遍体生寒。
  谢凝双手拢在斗篷里,淡淡道:“审吧,动作快些,天都要亮了,朕还等着上早朝呢。”
  “是,末将遵命!”程钧摩拳擦掌,蹲下来对着贼子嘿嘿一笑,好声好气地劝道:“我说,在我嫂……在陛下面前,你还是招了吧,大家都图个痛快才是好汉子,磨磨唧唧的做啥呢?对吧?”
  贼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作答。
  “挺有骨气的嘛,一路被拖着不疼吗?哎!”程钧和善地问道,“知道为什么一路拖着你过来吗?”
  贼子不作答。
  程钧也懒得跟他说,只吩咐道:“来人!点火!”
  几个黑色甲胄的士兵立刻将准备好的柴都弄了进来,不多时就燃起了大堆篝火。程钧一脚将贼人踢到火边,那贼子的眉头皱了皱,竟露出十分难受的样子来。
  “难受吧?”程钧依旧好声好气的样子,就像一个捉弄蚱蜢的恶童,他蹲下道:“你在雪地里拖了半个时辰,身上已经冻僵了,现在忽然被火一烤,是不是很难受?”
  贼子愤恨地看着他,咬着牙不作答,额头上的汗水却涔涔地滑下。
  常人难以想象那种痛苦,在冻僵之后忽然被高温接触,肉像是蒸笼里的馒头一样,会发胀发硬,肿得跟泡发了一样。而这膨胀里又带着麻痒,那从肉里生出、在肉里乱窜的麻痒能叫人1欲死难耐。更可怕的是,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东西,那就像被针扎一样。
  贼子起初还能忍耐,但是身上的麻痒越来越难受,他禁不住挣扎。而他的双肩本就被卸了关节,一动便疼痛刺骨,但是不动,身上却又痒得难受。不动便养,动了便痛,而痛不能止痒,只能叫身体更加难受。
  于是,现场的官员们只看到贼子在火堆前满地打滚,偏偏求死不能,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程钧瞧着差不多了,走过去一脚踩在贼子身上,他不怎么用力,贼子却呕出了一口血来。程钧惋惜地低下头,摇着头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以为自己死了就真的能保住剩下的人?你家主人不止养了你一个死士吧?我进城的时候都听说了,两百多个死士,说没了就没了。现在你又被抓住,你们在城外的熔炉还没得到消息吧?猜猜看,你家主人为了保重自己,会不会再派死士出城?你们一同习武一同长大,就为了一个接一个地死在那人的贪婪里?男子汉大丈夫,不思忠君报国,竟然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将自己的性命都卖给了他人的贪欲,你问问自己,对得起你爹娘生下你么?”
  “子韧。”谢凝忽然叫道,“罢了。”
  程钧一愣,“啊?”
  谢凝叹道:“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朕不想再死人了,你将他送出城,朕赦免他了。”
  “嫂子!”程钧登时就急了。
  谢凝的脸一沉:“嗯?”
  程钧登时不敢多说,只能点头:“是,末将遵旨。”
  他是千万个不情愿,但依旧将贼子的关节接上,把麻核桃拆了,绳子也斩断了,喝道:“滚吧!”
  “叮嘱监门卫,让他出去。”谢凝疲倦道,“朕累了,回宫吧。”
  她对狮子骢招了招手,狮子骢便听话地屈膝伏在地上,等她坐上去之后,才悠悠地驮着她往皇宫赶去。自定国公府到皇宫要穿过长长的天街,陆离仿佛怕她摔了,一路走得甚是缓慢。刚走到崇安门前,队伍最后忽然一阵喧哗。
  “何人竟敢惊动圣驾?”夏侯淳喝道,“拿下!”
  青瓷一直跟在谢凝身边,见状身影一闪,去来如电,眨眼间便回答道:“回陛下,是方才那贼子,他受了重伤,要求面圣。”
  “重伤?”谢凝吃惊,“快快宣来。”
  “是!”夏侯淳立刻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