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而他拉过她的手。
  沉默间。
  轻轻的,十指相扣。
  第54章
  问:你做过最中二的事是什么, 那时候你多少岁?
  十八岁的蒋成:就在刚刚。
  我拉着一个,咳,女同学的手, 直接说我要跟她结婚……这样算不算?
  二十八岁的蒋成:巧了, 我也是, 就在刚刚。
  “我拉着我老婆的手, 发自肺腑的说我爱死她了——
  然后被她扬手打了一巴掌。”
  蒋成:?
  以及,补充。
  “我老婆最后黑着脸去街对面那个百姓大药房, 买了一大卷绷带。
  一边骂我脑子有病一边给我包扎伤口。
  她都没忘扒拉出座位底下的刀片, 耐心检查了有没有生锈。
  之后毫不留情, 带我去医院,狠扎了一针破伤风。”
  “偏偏护士位置还找得不对。
  我痛得要死。好在有她在旁边, 拉住我另一只手。
  回家路上, 我摁着棉签, 心里骂了方忍一万遍,本来已经想好要把他调走——”
  “结果我老婆忽然凑过来亲了亲我。
  虽然只是脸颊。不过还好,我原谅他了。”
  那天。
  光是从医院出来再去领药, 已经耽搁到夕阳日落。
  舒沅牵着他的手,突然有感而发,说了句:“蒋成,你上辈子可能真是个情种。”
  “不能这辈子也是吗?”
  “……这辈子太憨了。”
  她满脸诚恳。
  也不管蒋成明显喉口一哽, 被这像是极度郑重思考过后才下的定论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挺可爱的。
  她想。
  其实早该发现。虽然某人自大、任性、自我中心、怕痛、极度自矜自傲加上“表里不一”。可掰开内里,说到底,也只是个幼稚的恋爱小学鸡。
  是她的自卑和在爱里卑躬屈膝时的缺乏底气, 才真正浇灌出他这个新手的盲目自信。
  她也不必把自己捧得太高,撇得太清。
  “蒋成。”
  于是,在这样一个寻常无比的傍晚。
  想明白了个中关节,又忽而有些心疼他的小心翼翼,舒沅蓦地侧过头去。
  “其实,不要这么折腾自己了。”
  “我们都长大了,不是那种十七八岁,一点小摩擦就闹着分手的情侣。很多事就算摊开说,可能我当时不理解你,之后也会努力。你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万一哪天出点事怎么办?”
  话虽如此。
  蒋成却仍长睫微敛,有些躲避她视线。
  想也不用想,她就猜到八成这人心里又在犯嘀咕:万一你努力着努力着又跑了怎么办?女人心思最难猜,沟通起来就玩赖(p.s.蒋少的沟通技能不属于常人考虑范围)。
  还好现在他算是学聪明了。
  不再拿从前过分理性、公事公办的态度,倒是温温柔柔服了个软,像是被顺毛的大狼犬。
  “……可我不想你生气。”
  “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舒沅反问。
  “除了一些原则性的事,我算是性格很好了吧。真要容易生气,没结婚之前就被你气跑了。”
  毕竟。
  有几个人受得了更年轻时候、蒋成那目中无人的臭脾气啊。
  舒沅握紧他手。
  失笑间,依旧轻声说:“从十六七岁到现在,十一年了,以前我觉得我比了解我自己还了解你,但其实不是的,有很多事,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你。现在回头想想,你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难道没有吗?我也有的,只是没必要也不想再去算旧账,已经够了。”
  “……”
  “一直怪你难道还能把人生从头来过吗?你已经说过‘对不起’,我也听到了,所以在我这,过去都已经翻篇了。”
  她已经真的厌倦,一直在一个愧疚和被愧对的状态里跟人相处。
  也不想蒋成永远患得患失,不想自己成为家里高高在上冷冰冰不容侵/犯的菩萨,筑起一座永远在关系顶峰的牢屋。
  从前她就在蒋成那吃过这样的亏,何必再让他重蹈覆辙?
  蒋成默然。
  大概是不好接话,一时眉头紧蹙,满脸踌躇。
  舒沅倒心大得很。
  夕阳下,任由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错落短长,只晃晃悠悠,摆弄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如俗世中每一对寻常无比的饮食男女,柴米油盐酱醋茶,只有这样平凡黄昏,回味青春时的浪漫温柔。
  “蒋成。”
  “嗯?”
  “突然真想看看你七十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爱皱眉头。”
  “……”
  “不过我觉得,”她笑,“你还是臭屁兮兮,把‘老子天下第一’六个字写在脸上的时候更帅呗。”
  【啵唧——】
  是了。
  出乎蒋成和其它所有惴惴不安知情人的意料。
  最终得知真相的舒沅,竟然完全没对他拿个小号来给自己套话的事,表现出什么负气前兆。
  相反,当夜,听他别别扭扭、说两句咳嗽一声地解释完来龙去脉,感慨最大的竟然是:“我说橙子怎么会这么粘你呢。”
  “——个欺软怕硬的臭小狗,橙子,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她一把抱起在自个儿脚边直晃悠的某狗,亲昵地鼻尖对鼻尖蹭了蹭。
  像抱小孩儿似的,足陪它玩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把一心向往自由的橙子放回地上,又扭过头来,突然问了一句:“那跟我聊爱丁堡的人也是你了?”
  爱、爱丁堡?
  蒋成下意思摸了摸鼻尖。
  险些连手里的公文都看走了眼。
  末了,在她眼神逼迫下,还是只得飘忽地答了句:“呃,对啊。”
  好死不死,这话说出口,舒沅登时“咦”了一声,显然是顺利勾起了她某些回忆。
  甚至低头耐心复看了下自己和任方的聊天记录,好半晌,才抬头瞧他。
  “你,不会变/态到一直在我念书的时候偷/窥我吧?跟我在爱丁堡打卡的地方撞得也太多了。我当时还在想,哪有这种巧合。”
  蒋成义正言辞:“怎么可能。”
  “是吗?”她却依旧有些狐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儿。”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变/态?”
  被人一眼看穿,蒋少瞬间心虚又……又有点委屈。
  “我很忙的,”只得甩下一句托词,狐狸尾巴瞬间翘到天上。说话间,又抱着平板电脑侧向另一边沙发,逼开她毫无闪躲的打量视线,小声咕哝着,“那几年忙得脚不沾地,没去过爱丁堡。”
  “这样啊。”
  舒沅一边点头,又借机光明正大瞄了眼他表情。
  十几年相识的熟悉,怎么会看不出谁在说谎。
  忽然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瞬间,却实在不好说,自己到底是为他的做了不说心里憋屈而直乐,还是说真的,有点心里泛酸的动容。
  果然,不管到了什么年纪,女孩子都拒绝不了痴心情长的大傻瓜。
  她还真就很吃这套。
  “……那我们下次一起去爱丁堡玩玩好了。”
  于是,也不曾点破他那点微妙的自尊心。只装作漫不经心的,给他手上伤口换好药,又随意提了一嘴:“等到时候从新加坡回来,打完官司……之前还听他们说,我们大学专业也时兴起搞什么同学聚会了,你要是也有空,我们一起去凑个热闹。”
  *
  就这样,一步一步安排。
  缠绕在舒沅身旁、如同毛线团般理不清的杂事,总归都逐渐提上日程。
  她早已计划好,先在国内过完端午节,之后马上启程去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