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姑娘又点了支烟,青丝绕着烟雾,比窗外的月影勾人。
  他戴上帽子,走到门口,脚步又停下,背对着她,丢下一句,“少抽点吧。”
  林陆骁没急着离开,在家属院儿楼下抽了半包烟,最后抬头看了眼楼上的窗户,才起身离开。
  宿舍里。
  赵国正犯愁呢,要点名了这小子还没回来,刚要给他打电话,就瞧见他拎着外套从楼下上来。
  “哎——你再不回来,我可得去找你了!”
  林陆骁推开他,低嗯一声,回到自己的床位。
  赵国跟个阴魂似的,跟到他身边,眼尖一眼就发现他衬领上一个红红的唇印,拎着道:“哎哎哎——陆骁,你这这这——你干坏事儿了!”
  林陆骁低头瞥一眼,直接打开他的手,“回你位置去。”
  得,心情不佳,赵国不敢再扰他,撇撇嘴欲言又止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
  次日训练结束。
  林陆骁下了训,直接去了家属楼。
  阿姨依旧热情跟他招呼,“小陆来了。”
  林陆骁浅笑,淡声问:“她人呢?”
  阿姨说:“走啦,早上拖着行李箱去坐车啦!”
  第66章
  阿姨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责怪地看向他。
  “陆骁啊,不是阿姨说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你看看你又把人给气走了,我看你以后咋办?”
  林陆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手上捻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嘲讽地:“她跟您说什么了?”
  阿姨挥挥手,她还能跟她说什么呀。
  这边的部队都是二十出头的新兵蛋子,虽年轻气盛的,但单身居多,家属院儿里头一年也住不了几回人,南初来其实她还挺高兴的。
  至少有人能陪她说说话。
  这小姑娘话不多,但也不会冷落你,你要主动跟她搭话,她还能陪你聊一会儿,你要沉默,她也安静坐在一边看自己的佛经。
  阿姨想起来,“哦,她还信佛吧,小小年纪,倒也清静,不比赵国那媳妇儿,每回来这儿,关着门儿,里头轰隆隆的音乐震天响。我一老人家心脏不好,说了好几回也不肯听。”
  林陆骁低着头,来回翻着手里头那根烟,不知在想什么。
  阿姨跟南初聊得最多的就是他儿子,那个在北方上大学的男孩子,一提到她儿子,阿姨眼睛就跟放了光似的,亮晶晶的,虽然平时在的时候,嫌他好吃懒做,可真一走远儿了,还怪想念的。
  说到这儿,阿姨瞥了眼林陆骁,“她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啦。”
  “什么?”
  他嗓音沙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问我你在这里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生过病,有没有及时看医生,有没有水土不服呀,我哪儿答得上来。”
  其实重逢至今。
  两人都卯足劲儿在跟对方较劲儿,都忘了问一句,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或许不是忘记的。
  或许是明知对方都过的不好。
  可她还是想从旁人嘴里去印证。
  刚来这里的第二个星期。
  林陆骁发了一场高烧,也是冬天,大雪将至,人迷迷糊糊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脑子里都是南初那张宜喜宜嗔的脸。
  她窝在沙发上娇嗔地喊他队长。
  她生气时严肃地喊他队长。
  在床上,她娇吟地喊他队长。
  还有叫她起床,跟个发狂的小狮子似的,不耐烦地喊他队长。
  她总是队长队长。
  就连分手时。
  她都说,“队长,我们分手吧。”
  原本就发烧的脑子混沌不清,脑子里还回荡着她的声音,如魔音灌耳,挥之不去,整个人仿佛要炸开,那种折磨是致命的。
  就好像心里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一点点,将他击垮。
  那时跟队里的人还没处这么好,就赵国一个人来医务室看过他。
  结果就看见他一个八尺男儿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淌眼泪。
  门外的赵国见林陆骁哭。
  那真真是吓了一大跳,当时只以为是他没受过这种苦和高强度训练,加上又发烧,身体吃不消,精神随之崩溃,赵国这人虽然八卦,但嘴不碎,不会什么都说,林陆骁平时人前那么高冷,这私底下哭起来这么伤心,他要说出去多损人面子。
  加上那阵大家关系又不好,也不会调侃,万一语气掌握不当变成了嘲讽就影响团结了。
  在那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赵国觉得林陆骁其实挺可怜的,抱着同情的态度,对他格外照顾,比如帮他多打饭,希望他多吃点,养好身体,帮他打好水,希望他多喝点,排排毒,情绪就没那么压抑了。
  然而林陆骁并不知道,他只是庆幸,好在那时候不在北浔,不然大刘和沈牧知道,这事儿就成了他俩往后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他这近三十年。
  也就这么哭过一次,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从小到大,没什么事儿能惹到他的眼泪,就连母亲去世他也没哭,眼眶红了两下,给他硬生生憋回去了,有些悲伤跟痛苦是能忍的。
  而人在极度绝望跟痛苦的时候,总能寻着记忆里的一些蛛丝马迹,让自己更痛苦更绝望。
  比如,那小姑娘其实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爱他。
  比如,她迷恋他,或许说更迷恋他的身体。
  这种认知是很绝望的。
  过去的种种被全盘否定。
  他当时很确定自己,就算遇上任何事儿,他也不会跟她分手。
  谁爱说就说去,他向来也不是在乎流言蜚语的人。
  前一天晚上大刘还说:“你别太笃定了,那小丫头年纪小,胆儿小,遇上事儿容易跑。”
  他当时还特不屑地横了大刘一眼,“她要跑了,哥们儿给你洗一年袜子!”
  大刘从小就香港脚,出其臭,脱了鞋,半个巷子的人都能闻见,以前几人上林陆骁家里打游戏时,一脱鞋,林陆骁直接给人拎着鞋子扔出去。
  臭气熏天,差点儿没把他们家的花给熏蔫儿。
  一旁的沈牧听了,好心劝他:“陆骁,你别玩这么大。”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简直可笑。
  那天接到沈牧电话,知道她来找他时,然后接到报警电话时,他真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后来知道不是她,心里又有点平复,但也失望。
  冷静下来想想,她那么胆儿小,怎么会在大雪封山雇车进来呢?
  可真当他在消防队门口看见那一抹鲜红时。
  他又气又怒,那一丝欣喜都被他忽略了,问她来做什么,她若无其事地说来求爱。
  那下他真是气着了!
  好像什么事儿都在她掌控中,她要来便来,她要走便走?
  一见面。
  她又火急火燎扑上来,试图用欲望抚平这一年。
  他当时是厌恶的,发了一通火。
  而昨晚,她又说,她再也不来找他了,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那下,他心里是真慌了。
  欲望就欲望吧,至少别真断了——
  然而她在床上也比以前冷淡,他激她,她不为所动。
  他一遍遍用她最喜欢的方式迁就她,效果了了,做完,她也是平静地靠在床头漠然抽烟,好像刚招完一只鸭。
  就差没用钱羞辱他了。
  林陆骁听完,转身要走,阿姨喊住他,“刚离开时,我说让她下回来找个好时候,下雪天路不好走,她说她也许不会再来了,我想想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你俩有啥误会。”
  走了。
  门外寒风顶立,树枝狂舞,空中大片大片雪花往下落。
  阿姨去关门,念叨着:“又下雪咯。”
  萧条画面里。
  男人行至在雪地里,步履平稳,背影高大且颓然。
  下辈子我们都别爱了吧,疼。
  ……
  回到北浔,电竞项目启动,剧本是由一位叫南璇的作者写的——《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
  南初试镜很顺利。
  她是整个剧组第一个定下的演员,只因为原著作者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