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苏家人怎么会来咱们这学玉雕?破败成那个样子,这是又傍上谁了,迫的薛老都不得不松口收了她,也是厉害。”
  …
  听到这边动静的廖子鱼总算有机会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她冷哼了一声,努力的保持住自己‘鬼手传人’应有的仪态,淡声道:“还不是为了争鬼手…”
  廖子鱼的话刚露了个头,脖子却蓦地一凉,一直表现的像是个好好先生的盛烨冷冷的视线就这么静悄悄的盯住了她,那样的眼神很吓人,就像是在瞧着一个死物,一只蝼蚁,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直盯的廖子鱼心里缓缓的泛出了些寒意。
  廖子鱼喉咙动了动,盛烨是少数知道实情的人之一,对着他的视线廖子鱼莫名的就有些说不下去,“她自以为自己是鬼手传人罢了,来这里丢人现眼来了,以后且看她怎么丢丑吧。”
  语焉不详的把话含糊了过去,对着众人惊异的视线,廖子鱼却不甘的闭紧了嘴没再说下去,自顾自的找了个离盛烨远远的地方坐了过去。
  靖白不是说已经把盛烨的问题解决了吗,告诉盛烨她是苏卿留在世上唯一的传人,还专程把鬼手的信物拿出来给他看了看,证明苏卿真的把鬼手的位子传给了她,为什么他还会那样看着自己…廖子鱼的心里有些不安,当初盛烨和苏卿的关系可是水火不容,她记得有限的几次在祁家见到盛烨,两人都是在争吵的样子,能让脾气平和的苏卿暴躁成那种样子,这世上廖子鱼也就只见过盛烨一个人。
  周婉莹也注意到了盛烨的不对头,她是个反应迟钝的,也从来没有需要看人脸色的时候,直接大喇喇的戳了戳盛烨的胳膊,“你怎么了?”
  盛烨敛眸,“没事,我先离开一会儿。”
  话音未落,盛烨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直接走到了廖子鱼的面前。
  “出来。”盛烨瞧了她一眼,“我有话问你。”
  廖子鱼缩了缩脖子,“薛老马上就要叫咱们进去了,我…”
  盛烨低头瞧向廖子鱼,眼中已经带了显而易见的威胁,廖子鱼咽了咽口水,有好奇的视线已经打量了过来,廖子鱼明显对盛烨很是忌惮,犹豫了一瞬还是站起了身,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到了一处僻静没人的地方,盛烨才停了步子,廖子鱼小心的离了他两步远。她还没忘记第一次见到盛烨的时候的情形,看上去长相颇为温柔帅气的男人笑着凑在苏卿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铁钳似的双臂轻松的拧着她的胳膊,丝毫不顾及苏卿的脸上已经疼的满头大汗。
  廖子鱼只隐约知道当初苏父去世前似乎不止拜托了祁家照顾苏卿,和交好多年的盛家也打过招呼,至于为什么后来苏卿和盛家鲜少往来,和盛家声明最显的盛烨又是一副死对头的模样,她却是不知道了。
  尤其在苏卿死后,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是苏卿唯一的死对头盛烨,对此祁靖白一直闭口不谈缘由,只警告廖子鱼遇到这人了避着走,而且绝对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可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拜了薛老当师傅,这是躲都没处躲了。之前盛烨找来的时候一直有祁靖白挡着,这次见薛老祁靖白却不方面出面,没想到盛烨会直接在这里堵她。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拜师吗?”
  盛家人都自小习武,盛烨比起普通强身锻体的男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迥然的利落和朗阔的帅气,如果不是有些怕他,廖子鱼还要对着有着这么一副好身材的男人欣赏上一会儿。
  廖子鱼谨慎道:“手雕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我想盛先生应该是和我一样…”
  “我为了你来的。”盛烨冷不丁的打断了廖子鱼的话。
  廖子鱼一怔,脸上顿时有些意外,接着就是些受宠若惊,“不,不会吧,我们并没有见过几次…”
  盛烨温和的笑了,因为长相帅气阳光,他笑起来颇有些春水融化的和煦,“苏卿是怎么死的,我会亲自查出来,祁家那些老狐狸尾巴藏得住一时却藏不住一世,至于你,最好把秘密给捂结实了。如果让我知道她的死跟你有关系,相信我,不会只是偿命那么简单。”
  身前的男人明明是笑着,那眸子里的光却冰凉凉的像是结了厚厚的冰霜,廖子鱼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的瞬间竖了起来,先前因为盛烨令人目眩神迷的笑而微微走神的她就像是被谁迎面泼了一盆凉水,陡然就是一个激灵!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盛烨垂眸,“那个傻女人,我早警告过她离祁靖白那混蛋远点…”
  咬咬牙,盛烨却没有再说下去,他最后冷冷的看了眼廖子鱼,语气里警告的意味就比较明显了。
  “我不管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鬼手的传承有多严格我比你清楚,那女人再蠢也不会把身份这么让给你,以后别让我听到一句你冒认她以前功绩的话,我怕自己生气下会忍不住没证据前就贸然动手,听清楚了吗?”
  廖子鱼退后了一步,她实在是理解不了怎么会突然就冒出来个会替苏卿出头的人,他们两个该是仇人不是吗?她记得苏卿对盛烨讨厌的很,盛烨每次见了苏卿也表情厌恶…怎么会这样…
  盛烨竟然是为了调查苏卿的死因才突然决定拜师的…廖子鱼心中发寒,神情顿时慌乱起来。
  “她是病死的。”廖子鱼故作镇定道:“我不管你想找什么证据,我是…”
  “她出事前两天我们才刚见过面。”
  盛烨冷冷的打断了廖子鱼的话,廖子鱼还想接着撇清关系,下一刻盛烨的话却让她眼前陡然一黑!
  “那么,苏卿有告诉过你们吗,你和祁靖白的事,是我告诉她的。”
  那蠢货,盛烨的眼神蓦地阴翳起来,如果知道由着她的性子跟祁靖白搅合在一起会是这么个后果,他当初就不应该因为心软而不忍心为难她。
  如果当初强压着她嫁给自己…盛烨眼神暗了暗,他不会放过这些人的,无论他们怎么巧言令色,他比谁都清楚,苏卿的死和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本该是自己的新娘才对。
  她本来就脾气倔,他不该因为恼了她就不再管她。
  他怎么能告诉了她那样的消息后,还相信了那蠢女人表面的一派轻松,明知道祁家危险,还任凭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
  另一边进了正厅的苏卿,正被坐在主位上的紫檀木太师椅椅上的薛老上上下下的打量。
  “我如果说不愿意收你呢?”
  年过半百的老人黧黑的两颊已经深深的陷了进去,灰白而粗长的眉毛下是一双挑剔的三角眼,这个看上去瘦小而尖刻的老头子对着苏卿不阴不阳的问道:“截了我们整个薛家的销售渠道来威胁我,怎么,我要是真的不愿意收你,那傅岑还真准备把我们薛家也整治个家破人亡不成?”
  苏卿心中微讶,怪不得…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也的确像是那混蛋能做出来的事情。
  “抱歉,我不知道他…”
  “少在我面前装傻!收个祁家人我愿意,收了盛家的小子我求之不得,就连那周丫头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你算是哪门子的货色?就算被迫收了你,我也不会教给你什么东西!”薛老暴躁的强调,“你们想得美,那号称鬼手的老家伙可都败在了我手上,我才不会教你!”
  苏卿陡然间沉默了下来,一双水润的眸子黑沉沉的看向薛老。
  “哦?”苏卿唇角轻翘,“鬼手败在你手上过?”
  这和她知道的版本,可不太一样呢。
  “您好像误会了什么,我说了我愿意拜你为师么。”苏卿轻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30章
  苏卿的话音一落,薛老顿时吹胡子瞪眼。
  “不拜师?不拜师你拿着我的玉牌干什么?小丫头嘴还挺硬!你当你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想吵嘴也掂量一下自己脚下那块地儿,这是我薛家!薛家!”
  说着薛老那双三角眼里放出了得意的精光,小个子的他下巴抬的高高的,满眼胜利的趾高气昂,活像是个吵架吵赢了的小孩子一样。
  苏卿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也不顾薛老瞬间又竖了起来的眉毛,她甚至还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您不想收我,恰巧我也不想拜师,就像您是被胁迫着收徒一样,我也是被迫来拜师来着,不愿意收,您自己去和傅岑说,在我这里说是没用的。”
  苏卿笑眯眯的抿了口茶水,果然,薛老一听她的话,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她像是嫌眼前这小老头憋气的不够,放下茶杯又加了一句,“不过您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太强人所难,拜师我是绝对不会拜的,至于解释,那就得由您亲自去和傅岑说道说道了,这我是不会管的。”
  薛老本来是不甘于被傅岑威胁,想拿这小丫头挤兑两句出出闷气,没想到竟被她反将了一军,费尽心机的得了他徒弟的名额,正常情况下都该是好好讨好他才对,这人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倒像是她更嫌弃他一样!
  还什么她是被胁迫着拜师,这话拿出去能有几个人信?不过是为了呈口舌之快罢了,可偏偏薛老也真得罪不了傅岑,就这么被她不上不下的堵着,气的脸色发青愣是半天没找到反驳回去的话,只能挺着胸脯重复着之前的话,“我不会教你的,即使收了你,我也不会教你的。”
  苏卿轻笑,“您不收也成。”
  薛老气的牙痒,猛拍了一下桌案,“你放肆!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你在这行当里再呆不下去!我薛详的玉雕在业界称一句第二,还有谁敢再站出来说自己是第一!你这小丫头太过骄横了点!”
  苏卿脸上的笑淡了些,“是么,那您当年为什么会突然隐退呢?”
  顿了顿,苏卿意味深长的看着薛老,她的身子微微探前,像是好奇,那双温润的黑眸却带了三分冷嘲,“或者说,您为什么突然在这关头又突然出山了呢?”
  别人不知道,薛老既然当初能够找上祖父,她不信薛详会不知道鬼手后人到底是谁,收廖子鱼为徒?当初薛老的口气极大,为了逼苏卿祖父出山比试,甚至不惜立下重誓,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手艺如果能被鬼手给比下来,甘愿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不出山。
  现在最后一个鬼手后人也死了,归隐了这么多年的薛老倒像是个世外高人一样又神神秘秘的出现了。
  鬼手败在他手下
  口气略大了些。
  薛老的脸色僵了僵,看向苏卿的神色陡然变得有些警惕,“我出山自然有我出山的道理,为什么要向你个小丫头解释?其中的深意又哪里是你能体会得出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没什么意思了,苏卿懒得跟他纠缠,索性直接站起身来,“那就这样说定了,学艺的时间我会按时到,至于拜师就先免了吧,您看不上我,我也没拜师的念头,如果您当真能说通傅岑不让我再过来,我自然求之不得,如果不能的话,可能您就不得不忍受我一段时间了。”
  说完苏卿礼貌的颔首,也不等薛老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正厅。
  薛老顿时被她的放肆行为气了个仰倒!
  这和他预想的情况可不太一样,他本来是要逼着苏卿自己知难而退,好亲自去和傅岑说自己不愿意拜师的话,怎么就绕着成了让他去说?
  他要是真能奈何得了傅岑,还用得着在这里跟她打半天的机锋吗?
  憋了一肚子火的薛老坐在太师椅上生了半天的闷气,好容易把胸口的那口气喘匀实了,一抬眼脸色又是一黑。
  本来该作为拜师礼敬上来的茶水现在空空的在桌子上放着。
  苏卿竟然把该给他的拜师茶给喝了…
  正被那放肆的小丫头气的满屋子乱转,薛家下人突然恭敬的上来回道:“薛老,客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您看什么时候去见见?”
  正气着的薛老不耐烦的挥挥手,“推了推了,不见!”
  下人脸色有些为难,“可是那边来的人…不见似乎有些不合适吧?”
  薛老沉着脸道:“那傅岑亲自来也就罢了,我卖他几分面子去见见也不是不行,随随便便派来个人要见我我就去,当我是什么人?”
  下人欲言又止的看着薛老,薛老气呼呼的拍着桌子,“下去下去,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来人只能无奈的退了下去。
  倒不是他不识大体硬要触这霉头,实在是那等在偏厅里的人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总觉得比之前那亲自来过一趟的傅岑的做派还要严整上几分,瞧着实在不像是傅家的下人啊。
  可事先传话过来的又的确是先前来过一趟的傅家人…
  偏厅里等了好一会儿的顾珏还在慢条斯理的瞧着博古架上的几件精致摆设,他脸上倒没什么不耐烦的样子,顾一和顾二的脸色却有些发僵,不住的往外看着,心里明白顾先生面上不显,耐性怕是早已经耗的差不多了。
  还真是鲜少有人在顾先生亲自拜访的情况下让他久等,这薛家人是嫌自己活的太自在,想找些不痛快?也不知道鲁清墨到底怎么传的话。
  可顾一和顾二显然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等了好一会儿也就罢了,没一会儿偏厅里进来了个瑟瑟缩缩的薛家下人,来人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偏厅里几位人高马大的壮汉,最后把视线放在了看上去脾气最好的顾珏身上。
  “薛老还有些事情要忙,今天抽不出时间来见你们,不如你们改天再来吧。”
  顾珏落在一尊烟紫色弥勒青海玉上的视线错了错,色淡如水的灰眸微敛,“哦?”
  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门口的薛家下人陡然就觉得偏厅里的气温降低了好几度,同时被两个近两米高的异国壮汉盯着的他脖子上突然就凉了凉,两个腿肚子立时就有些发软。
  来人正心惊肉跳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路痴而绕了好半天才找到偏厅的路的苏卿晕头转向的找了回来,她瞧了瞧偏厅里有些异样的几人,征询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顾一身上。
  “这是…怎么了?”
  顾一脸色黑沉道:“这家的老头子不肯见顾先生。”
  苏卿一怔,看了眼战战兢兢的薛家下人,心思略转下,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该不会是薛老被自己给气到,怒气下把气撒到了这里来了吧…
  照薛详对傅岑那副气愤却又忌惮的无可奈何的模样,没道理会对顾珏是这么个态度,苏卿心里难得起了些幸灾乐祸的念头,这家人应该是不知道傅岑和顾珏的关系,这下怕是得罪错了人。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苏卿温声道:“这样啊,薛老也不肯收我当徒弟呢,我们今天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想必是傅岑哪里没有交代清楚,倒不如咱们先回去,等薛老心情好了再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