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凝碧不大确定的说道:“最后,婉太妃似是对宛瑶有些……不过也没说什么,起先还夸赞宛瑶的绣工好,却说宫里不需要绣工好的人,内务府,针工局有的是人使唤。”
  凝碧与其他人想的一样,觉得宛瑶是一定会被撂牌子的,所以听得婉太妃喊宛瑶为“格格”,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瑞春将这话一一记下来,却也不把宛瑶放在眼里,追问着道:“小主再仔细想想,婉太妃除了宛瑶小主外,再没有难为了谁吧?”
  凝碧摇了摇头。
  瑞春怕耽搁下去,宫门落锁回不去,好歹敷衍着说了两句,就往外走,凝碧都没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问清楚,贵妃娘娘到底生气没有,可瑞春的态度却是实实在在的,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凝碧又惊又怕的,也不知道是灌了冷风冻着了,还是担忧害怕的缘故,半夜就病了。
  瑞春这厢将凝碧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琢磨了几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宛瑶小主那是皇后娘娘最后点的,那模样,注定留不在宫里,婉太妃当时就不大乐意,可因为太上皇说了句好生养,也就留下来了。
  这般念着,婉太妃借故刺宛瑶小主几句,也不是不可能,倒与贵妃娘娘口中的难为,搭不上边。
  瑞春仔细琢磨着,就没大瞧路,结果正正与一个小太监撞到了一处,听得“稀里哗啦”的声响,竟是有碗盏碎裂的动静。
  瑞春心里憋闷着,也不知道贵妃娘娘到底想要问些什么出来,有人撞上来,自是没好气:“哪儿伺候的?没长眼吗!”
  “瑞春姑姑,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一时没注意,还请您莫怪。”豌豆看着脚下的醋溜丸子,有点心疼,都是里脊肉做的呢,落地上,不能吃了。
  瑞春听得来人能叫上她的名来,有些意外,仔细一瞧,才发现有些眼熟,再细细一思量,这小太监可不是毓庆宫伺候的吗?
  “你怎么在这儿啊?这是做什么呢?连个宫灯也不提?”瑞春追问着说道。
  豌豆讨好的笑了笑道:“奴才被分到储秀宫当差,这不,宛瑶小主没吃饱,说是饿了,奴才没法子,只能去膳房要了些剩菜剩饭。”
  瑞春扫了地上的膳食一眼,米饭也就罢了,热气腾腾的醋溜丸子,这个时候不该有的啊,那位宛瑶小主也是厉害,都这个时辰了,还要吃东西,难怪身子圆润成那样。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宫门落锁,被侍卫抓了去,少不得脱层皮。”瑞春也着急着,见是豌豆,有气也没处发,毕竟原本是毓庆宫伺候的,多少要给些颜面。
  瑞春急匆匆的回了承乾宫,去了一身的寒气,才敢往暖阁里头去,贵妃已经预备着睡下了,满头钗环摘了,三千青丝垂于耳后,嫣红色的寝衣套着,更显得千娇百媚。
  瑞春也是不明白,她这位主子已经是贵妃娘娘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知道每日里殚精竭虑的是为着什么。
  瑞春走上前去,一摆手,把篦头的小宫女打发了下去,轻声禀道:“娘娘,都打听清楚了,婉太妃也只刺了宛瑶小主几句,旁的没说什么,就散了。”
  雕花铜镜中的贵妃无悲无喜,神色平和的轻轻应了一声,闭目养神。
  瑞春松了一口气,一下下的为贵妃篦头,贵妃有每日篦头的习惯,早晚都要一百下才成,她才数到二十之数,就见铜镜中的贵妃眉头拧了起来。
  瑞春半点不敢动弹,声音轻轻的:“娘娘,可是奴婢手上力气太重了?”
  贵妃缓慢的睁开凤眼,不悦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难不成还去了膳房一趟?”
  第29章
  瑞春听得贵妃说起膳房,心里咯噔一下,她竟是忘了,刚刚与豌豆撞在了一处,怕是袖口沾了油污,她只念着赶在贵妃睡前来回禀,却是忘记回自己的厢房,重新更衣再过来了。
  瑞春将绿檀木的篦子放在楠木缠枝莲纹妆台上,跪地道:“请娘娘恕罪,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与原毓庆宫的豌豆撞到了一处,身上沾了油污,污了娘娘贵体,奴婢该死。”
  “你说谁?豌豆?”贵妃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瑞春。
  瑞春不敢让贵妃再多言,一五一十的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豌豆现在被调去了储秀宫当差,宛瑶小主说没有吃饱,让豌豆去膳房弄些吃食,豌豆也没有提着宫灯,便与奴婢撞到了一处。”
  贵妃沉默片刻:“你起来,细细的说。”
  瑞春站起身来,捏着衣角,不敢有半点遗漏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贵妃微微沉吟,摘了护甲的手指,如同葱管一般,轻轻的落在妆台上:“婉太妃、豌豆、不提宫灯、热气腾腾的吃食……”
  贵妃一词一顿,倒让瑞春想起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忙道:“娘娘,这个时辰,膳房怎么会有热气腾腾的吃食?奴婢若是没瞧错的话,豌豆提着的膳盒里头,还有红烧小黄鱼。”
  贵妃嫣红的唇畔微微扬起,声音柔柔的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让皇后娘娘选中沈佳氏宛瑶的,可不就是鄂罗哩吗?我还奇怪,怎么鄂罗哩会助着皇后,原来竟不是因为皇后,而是因为皇上……”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要去储秀宫看的人……是宛瑶小主?”瑞春说出这话来,自己都有些不大相信,六名秀女里头,怎么轮,也轮不到宛瑶小主啊。
  贵妃也有些不大相信,只是唇畔噙了抹冷漠的笑意:“谁知道呢?”
  储秀宫里被念叨的宛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险些没将口水喷到红烧小黄鱼上。
  宛瑶用帕子揉了揉鼻子,又去铜盆里重新净过手,看着两碗白米饭加一碟子红烧小黄鱼,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豌豆,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膳房的管事?”
  豌豆立刻苦哈哈的笑着说道:“本来还有碟醋溜丸子来着,结果路上撞翻了,奴才要是再去膳房找,怕是宫门落锁前回不来,所以没法子,小主将就一下,明个儿奴才补过来三碟菜,如何?”
  豌豆也跟了宛瑶十来日了,知道宛瑶的性子,其实很好说话的,渐渐的也就放开了,再者鄂罗哩偷偷的跟膳房交代了,要给宛瑶小主加菜,不用太显眼,每天两碟子肉菜就成,想来多要一碟青菜,也没什么。
  宛瑶眉眼弯弯的,将手里的帕子在胖乎乎的指尖绕啊绕的,说道:“倒也不用三个菜,只是好一阵子没吃过锅子了……”
  豌豆会意,咬着牙点了点头,大不了他明个儿早点溜过去,给膳房的管事打打杂,一个锅子,应该能拿下。
  宛瑶见豌豆点头,眼睛弯成新月,喜滋滋的与紫菡一道吃加餐,小黄鱼炸的外酥里嫩,还有两条专门浇了糖醋汁,宛瑶爱吃糖醋和鱼香味的菜肴,膳房的管事这两日也摸出门道来了,即便只做两道菜,也能合了宛瑶的口味。
  只是膳房现在至今不知道伺候的是哪位主子,只知道,能让鄂罗哩出面亲自吩咐,又让豌豆伺候着的,必定不是凡人就是了。
  紫菡与宛瑶吃了个干干净净,白瓷碟子里,鱼骨头一截一截的,跟小猫吃的似的,豌豆将桌面收拾了,紫菡抱着肚子说道:“与姐姐同住这几日,我都胖了一圈,先前的旗装都有些咧了。”
  宛瑶瞧了紫菡一眼,果然见紫菡胸口的两颗盘扣中间有些撑开了,若不是雪白的领子挡着,怕是要瞧见里头的浅牙色里衣了。
  她们现在不比在自己府里,旗装拢共两套,都是内务府发的,先前量好了尺寸的,瘦了也就罢了,若是胖了,却是不好。
  宛瑶不怀好意的上前戳了戳紫菡的胸口,笑着说道:“分明就是你这里长了,倒来说我的不是,我还没怪你每日里与我抢吃食呢,快快脱下来,我给你放些尺寸出来,不然明个儿让教导嬷嬷瞧见,怕是要罚你顶着水碗走上四五十回才成。”
  紫菡不比宛瑶经历过一世,双肩放碗行走,总是洒了水,教导嬷嬷也知紫菡是贤妃娘娘的表妹,有贤妃娘娘作保,是定要留在宫里的,因而对紫菡格外严苛一些,免得因为规矩礼仪刷下去,倒是她们教导嬷嬷的不是。
  提及宫规,紫菡就有些黑了脸,脱了旗装递给宛瑶,只穿寝衣在宛瑶身边坐了说话:“我就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顶着水碗走路?难道我成了妃嫔,还要顶着水碗不成,只要走的端正不就好了,何必那样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