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可是等我转过头,却发现玉姐正淡然地站在我身后,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见我回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便再次落在了前方,与此同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我惊恐地转过身,竟看见那几道黑影在迷雾中一闪,逃也似的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我愣了愣神,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举着酒葫芦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满脸疑惑地想在玉姐脸上找到答案时,就听见在红鲤方才消失的方向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一道人影逐渐在迷雾当中闪现,我下意识地靠着玉姐靠了靠,当那人影完全出现在视线当中时,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是红鲤。
  红鲤刚才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全身的衣物都被鲜血浸透,踩在地上留下了一长串鲜红的血脚印。
  只不过从她脸上的状态来看,这些血渍应该都不是她的,而且等她离近了才发现,在她的右手中,竟然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那脑袋像是狗却又要比寻常的狗大上一倍都不止,锋利的獠牙暴露在空气当中,一双跟灯泡一般的双眼还保留着死之前的凶光,呼啦啦的鲜血顺着断掉的脖颈朝着地面流洒,一股极其刺鼻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红鲤在来到我们中间后随手将狗头扔在地上,随后目光落向前方,似有不解地转过头看向我们俩问道:“另外几只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却听玉姐淡淡说道:“狡狗,只有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才会出现,生性狡诈多疑,你刚杀了他们的头领,那些喽啰自然也就跑了。”
  红鲤闻言脸上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追究,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朝着四周望了一圈道:“怎么样,前面还能不能走?”
  “走吧,过了这条河就是浮龙井的地域,那里应该不会有其他妖畜敢涉足,只不过这一段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抱守心神,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勾走了魂。”
  对于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玉姐没有明说,可言语之间的凝重却是毋庸置疑。
  我跟红鲤都不敢怠慢,在临走之前我问红鲤,有没有什么我能用的防身武器给我来一把,在这种地方不管见什么东西都举着个酒葫芦不太合适,感觉跟他娘的金角大王似的。
  红鲤瞪了我一眼从腰间取出一把带着倒刺的短匕扔到了我手里,我握在手中看了一眼,上面还带着不少血迹,估计就是这把短匕,斩断了那狡狗的脑袋。
  手中有了家伙心中安稳了不少,三人循着水流传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耳朵里充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诡异的吼叫,此起彼伏,听在心里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俨然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很快,一条水流丰沛的小河阻挡了众人的去路,河流不宽,水面上覆盖着浓浓白雾,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三人在这里驻足,红鲤左右打探了一番撸起袖子来到了水边,弯下了腰手刚要伸进水里,却被玉姐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你要干什么,我不过是……”
  红鲤面露不悦,可话没还说完,就见刚才还平静的水面忽然卷起了浪花,一团巨大黑影在水里缓缓游了过去。
  饶是红鲤脸色在这会儿都有些苍白,目光盯着水面,动了动嘴皮子,半响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附近要是没有桥的话,咱们怕是不过去了。”玉姐皱着眉头说道。
  红鲤缓过神来沉着眉眼神在四周扫过,最终落在了下游的位置说:“往前走,希望它还在。”
  众人在跟河水保持一定距离之后跟着红鲤朝着下游的方向走,没多久就看见一个搭在水面上的简易浮桥出现在视线当中。
  见状红鲤松了口气,刚要迈上去的右脚陡然一滞,又缩了回来,转过头征询似的看向了玉姐。
  玉姐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桥头,目光落在桥面上看了半响,然后轻轻抬起一只脚,伸着脚掌朝着桥面上的木板缓缓落下。
  整个过程非常缓慢,像是被拉长了的镜头,我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手心微微出汗,余光里就瞧见红鲤手中握着短匕,身子弓成一团,似乎少有不对,就会立刻冲上去。
  就在玉姐的脚掌和木板接触的那一刹那,忽的像触电一般猛然抬起,就见那之前还完好无损的木板一下变得像是水纹一样扭曲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道旋窝,旋窝之中伸出一直惨白的手掌,朝着上空一抓,在抓空之后微微一滞,接着又落入其中化为乌有,桥面也跟着再次恢复了平静。
  我在这个时候看了眼红鲤,发现她脸颊处轻轻流淌着汗珠,纵然她武艺高超,连狡狗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对于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对她这种人来说,也免不了心生恐惧。
  随即再转过头看向玉姐,却见她看着浮桥嘴里发出一声轻笑,淡淡地说道:“百鬼夜行,群魔乱舞,你在这里,怕是不得安生吧?”
  话音未落,就见桥面上空的浓雾开始波动,像是有吸力一般汇聚在了一起,飘飘散散的,化成一个人形。
  一个女人!
  第三十五章 救人自渡
  我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那女人穿着一袭遮住脚踝的红裙,披发赤足地站在桥面上,至始至终都背对着我们,瞧不见模样,浓浓的白雾中出现这样一个女人,整个场面诡异极了。
  “求生还是求死?”玉姐望着红衣女说道。
  红衣女虽没有说话,可是身体却是微微一震,站在桥面上许久,才发出一声悠扬的叹息。
  就在我跟红鲤看着红衣女有些举足无措时,玉姐转过头冲我们使了个眼色,我们二人心领神会地走上前,脚跟还未落稳,就见那红衣女动了。
  红衣女赤着双足踩在桥面上,一步步地朝着河对岸前行,每走一步,身边的浓雾便会自动散开,形成一道雾墙,我们三人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脚底下的浮桥在水面中摇摇晃晃,不时有河水漫过脚掌,这才感觉到这河水居然冰冷刺骨,短短的一截路走过,身上竟起了寒霜。
  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看着走在前面拨云散雾的红衣女,隐隐察觉她好像是在给我们带路,见她们二位沉默不语埋头赶路,我也不敢开口。
  三人一鬼就这么穿梭在迷雾当中,在越过河流之后,河对岸的空气温度骤降了许多,再加上方才河水的冰冷尚未消散,我实在是有些扛不住,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本想来上一口暖暖胃,却被一直走在前面的玉姐察觉,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阻止我这么做。
  我不太清楚她什么意思,可是这一路走来,玉姐话虽不多,却每次在关键时刻都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她对这里的了解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多得多,听她的话肯定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我只能一边走一边抖,最终来到了一棵老槐树下,红衣女站住了身形,转动着脖子似要回头,却听见玉姐说:“回头未必是岸,进一步却是浮屠。”
  在说完这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之后,红衣女呆在原地,从背后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片刻之后就见她的身形开始扩散成一缕缕白烟融散在空气当中,一颗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白点出现在空中,随后掉落在地,红衣女消失了。
  玉姐迈步来到老槐树下,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我跟着走上前,才发现在她手中多了颗像是珍珠一样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心生好奇,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姐看着掌心中的圆珠,眼神有些迷离,抿了抿嘴说:“是桥魅。”
  桥魅?
  “桥魅是由一些痴情女子的怨气会聚所化,痴爱他人又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于是就从桥上跳到水中自杀,逢夜晚或者大雾节气,如果有男子过桥,就会出现,将其引到水中溺死,如果有女子过桥,就会强行将拉其入水,在农村的老人口中常说的,荒郊野岭间,大雾过桥必有人丧,就是桥魅在作祟,说到底,也是可怜的鬼魅。”
  听了玉姐的话我不禁有些动容,不过想起她刚所说的话,有些不明白的问道:“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变成未必是岸呢?”
  玉姐微微叹了口气,“我是在点化她,方才所见到桥魅虽然怨气很重,却在我点破她的身份之后,选择助你我渡河,那就证明她有一颗想要自救的心,一般出现桥魅的河流上只会有一座桥梁,她即便是害不了咱们,若狠下心不让咱们过河,浮龙井之事怕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由得对她心生怜悯,问玉姐,她想要自救的话,需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只需要救出一位落水之人即可,可是这话只能她自己悟,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她这一生都将永无超生之日,可是话虽简单,无论是人还是鬼,最难的就是自悟,所以我才会告诉她,即便是再回到水中,怕是也难有出头之日,而且这一趟你我势必要破掉这浮龙井之局,等届时大局一破,群妖退去,风水流转,像它这种敷皮之毛,恐怕只能落的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玉姐说着将掌心里的圆珠递到我手中说:“这是她心生顿悟所化成的一颗女鬼之泪,传说中女鬼是没有眼泪的,可是真当女鬼流出泪水,就代表着重生、悔恨与自悟,你将它好生收好,若是哪一天她明白这救人自渡的道理,对你来说,也是一桩极大的机遇。”
  我将女鬼泪握在手中,看向玉姐就差点觉得在她的脑袋后面能生出一圈光环,就连红鲤都在一边忍不住道:“看来二爷说的没错,玉姐的见闻旷古烁今,此次请你前来,看来是找对人了。”
  “对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照这样说的话,如果有人抓住她这个弱点,对她进行威逼利诱,收为己用,岂不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玉姐闻言点点头,“在北派相灵一脉中单有这样的一群人,凭借着对各种鬼魅弱点的了解,将其圈养,用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真有这样的人。”我诧异道。
  “嗯,他们被称作驱灵人,虽然被同道所不齿,但是却被很多高官显贵所看中,人数虽少,但其影响力却丝毫不亚于那些名门大派。”
  听了这番话我不由得气血上涌,玉姐见状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人也是生物链中的一员,即是如此,就免不了弱肉强食的规律。”
  二人正说这话,就见红鲤忽然抬起头,脸色微变道:“你们快看!”
  有了之前在屋子里的教训,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而是往后退了两步,见玉姐已经仰起的面孔并无太大的变动,才缓缓抬起了脑袋。
  可纵然如此,当我看清楚头顶上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树上竟然吊满了人!
  每个人都面色铁青,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凸在眼眶外面,脸上无一例外的全是惊恐的表情,狰狞到了极致,仿佛在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这,这谁人都是你们的人?”
  在冷静下来之后,我看向了红鲤,发现她盯着树上面的尸体面沉似水,也不理我,转过头看向玉姐说:“这些都是不留行造成的么?”
  玉姐犹豫了一下,道:“不全是,那些眼睛里被紫红色血块填满的是沾上了不留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精神崩溃选择了上吊自杀,而另外那些眼珠子突出,布满血丝之人,都是事先被勒死,然后又挂到树上的。”
  我听了之后再次抬起了头,却发现视线被雾气所阻,一眼望去眼珠子里都差不多的情况,很难分辨出血丝和血块,再想起之前在屋子里的场景,不由得盯上了玉姐的眼睛,难道她也练成了羊倌五术当中的夜眼不成?
  红鲤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目光在原地四周扫过,冷冷开口道:“看来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对我姚家动手了。”
  “我看未必。”玉姐沉眉说道:“此人既能用此法来混淆视听,就证明他应该懂得不留行之用,能知晓此物之人不多,超过一半都是憋宝门人,此次前来怕不光是针对你们姚家,想必那净龙水,他也想分上一羹了。”
  就在玉姐说话的同时,只听得头顶上的树叶哗啦一声,像是有人一窜而过,连带着许多树叶飘落,洋洋洒洒,瞬间将上方的视线遮盖。
  “快躲开!”
  红鲤大喝一声朝着我跟玉姐扑倒,身体在摔倒的同时,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声“当当当”的脆响,余光里火花四溅,似有什么坚硬之物砸在了原先所处的地面。
  我惊出了一头的冷汗,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将短匕攥在手里,同时抬头观瞧,就看见那先前还吊在树上的死尸,眼珠子动了。
  第三十六章 暗袭
  那双眼珠子转动的极为诡异,没有一丝神采,接着就听见“啪”的一声绳子断裂声响,一道黑影重重地砸在地上。
  “卧槽,诈尸了!”
  我叫了一嗓子,就见全身戒备的红鲤已经朝着黑影落下的方向冲了过去,手中的短匕闪着寒光,几次起伏之后,地上的尸体就已经被分了尸,人首分离。
  可还没等红鲤喘口气,一连串的绳子断裂声像是催命符般在头顶上响起,一道道黑影接踪而至地落在地面,红鲤脸色微变,可眼神却冰冷依旧,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闪烁的身形像是黑暗中的舞者,所到之处,残肢断臂横飞,俨然一副修罗地狱的景象。
  在红鲤屠杀战场的同时,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头顶上的树丛,发现在每一根绳索断裂之前,都有微不可查的红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死尸开眼,绳子断裂,像是有人在上面用术法刻意控制着这些尸体。
  下面的战斗在红鲤的身手下很快结束,接着整个人像是被射出去的箭朝着树顶疾驰而去,身子隐没在黑暗中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又落了下去,神情阴郁地说:“让他跑了。”
  我看着满地的残尸,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之前以为她能解决掉狡狗就已经是到了极限,可是这一次居然以一己之力如杀鸡屠狗般干掉了眼前这数十具行尸,这得多大的能耐,再想到先前想把她轰出门的想法,简直就是有些自寻死路的行为。
  看来人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着这副臭屁的样子,那是有底子撑着的。
  红鲤在说完之后走到了我们刚在站着的地方,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跟小孩巴掌大小的金属铁块,放在眼前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看着好奇也走了过去,发现那几块金属铁片竟然是飞刀的形状,刀是双刃,刀身成波浪形,尾部挂着一条半尺长的红布,红布上面还纹着一个图案,只不过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
  玉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瞟了眼红鲤手中的飞刀,淡淡说道:“金门的甩手刀。”
  红鲤不可置可否地点点头,语气有些阴森道:“金门这些年也太不安分,手都伸到这边来了,还杀我盗门门徒,等这趟回去禀报二爷,是时候得重新划定界限了。”
  我在一旁听了个满头泡,什么金门什么甩手刀,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便疑惑地看向玉姐,玉姐却摇了摇头说:“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回去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而且……”
  玉姐说道这里顿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当中多少和你还有些渊源。”
  和我有渊源?
  我是彻底搞不明白了,可眼下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玉姐既然说会告诉我就一直会说,便岔开话题问红鲤,“浮龙井还有多远,会不会已经被你们说的那什么金门得手了?”
  “你当他金门是什么,连我们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他们说得手就得手,拿我们当好看的?”
  红鲤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把我呛了一顿后捋了捋心神道:“这颗老槐树是龙泉庄的入村口的招风树,从这里沿着村路往里走,不拐弯,就能看见浮龙井了。”
  我在这时看了眼红鲤,发现她这会儿已经没了人形,之前在跟狡狗的战斗人就已经弄的满身血,也没来得及洗就又搞了一身尸臭和肉渣,整个人狼狈极了。
  看她这副模样我心中不由暗爽,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在她清了清身上的污垢之后,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朝着龙泉庄深处前进。
  临走之前我看了下手机,按时间点来说,已经是早上6点多钟,夏天一般白天时间比较长,平常在这个点天早就亮了,可是周围的雾太浓,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仿佛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于人间,跟进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一般。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听红鲤走在前面不咸不淡地说:“听之前守在这里的人说,他们曾经在龙泉庄见到过一次阴兵过境,整个村子浩浩荡荡全是穿着古代铠甲,手拿武器举着旌旗的阴兵,那一批人有不少都是因为多看了两眼被卷了进去,跟着阴兵进到了阴曹地府,再也没有回来,不知道咱们有没有这个运气可以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