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去了角门边,递上了何漾的名帖,不多会儿,便有侍女前来,将她引进了内宅。
  接待她的正是吴太守的夫人,瞧起来是个朴素沉静的女子。
  “何夫人请坐,请用茶,”吴夫人微笑地招待道,又亲自斟了茶水,“门子来送帖子的时候,我还当是送错了。何员外不在城里办差,咱们两家都有些生疏了,不知今日何夫人突然来访,可是有何急事。”
  “请夫人原谅我的唐突,外子确实托我来府上,有要事禀告太守大人。”
  吴夫人知趣,见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唤了个小厮进来,吩咐道:“你去衙门里看看,若是老爷此时清闲,就请他先回来。”
  第94章 焦心
  夏颜与吴夫人坐在厅中絮说闲话,茶水已喝了两壶,吴太守也没放衙回家。
  “真是对不住何夫人了,老爷似乎被事情牵绊住了,我已命人备下便饭,何夫人若是不嫌弃,就请先移步侧厅用饭吧。”
  提交罪证刻不容缓,以免夜长梦多,夏颜打定了主意,就算赖在吴家彻夜不归,也不能在事情办妥之前离开。于是只好厚着脸皮道:“叨扰了夫人实在于心不安,只是兹事体大,还请夫人谅解。”
  “何夫人不必介怀,你我虽差了一轮年岁,可也相谈甚欢,我正高兴多了个谈得来的人,”吴夫人牵着夏颜的手往偏厅去,言笑晏晏道,“今儿个厨房里做了脆皮鸭,您可一定要尝尝,若是喜欢,再包一只回去。”
  夏颜心神不宁笑了笑,吴太守这时还没归家,可见是遇上了什么事,也不知鲍小龙那边可还安好。
  用了饭又品了一盏茶,外头才有人来报“老爷回来了。”
  夏颜立刻站起身,跟着吴夫人一道出门迎接。
  “老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晚,我叫人去打听,却说连你的影儿都没瞧见。”
  “叫夫人担心了,是我考虑不周,今日衙门口有人聚众闹事,打伤了个捕快,我就是被这事闹腾的,”吴太守走到屋内亮堂处,才发现了后头的夏颜,不禁疑惑道,“这位是?”
  “拙妇是北三州清吏司员外郎何漾之妻,今日受外子所托,特来向太守大人禀明一件要事,”夏颜匆匆行了一礼,急切道,“不过在此之前,拙妇想先问问,鲍捕快的伤势如何了。”
  “你是如何知晓今日被伤之人乃是鲍捕快的?”吴太守没有回答她,而是警惕地审视着她。
  “实不相瞒,鲍捕快也是为了我将要禀呈之事而受伤的。”夏颜不急不缓地说着,眼神中透露着冷静。
  “清吏司何漾?这个后生我认识,倒是个贤才,”吴太守垂眸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鲍捕快如今不省人事,我已让大夫细心照料了,人就安置在衙门里,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夏颜舒出一口气,又上前两步轻声道:“这件事关乎整个大惠朝的安危,还请大人进一步说话。”
  吴太守瞳仁一缩,立即请她入书房详谈。
  两刻钟后,书房内传出一道振耳的拍案声。
  “岂有此理!方家竟然狼子野心,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逆举!”吴太守将案头的镇纸用力拍下,顿时碎成两截,“这么看来,今日鲍捕快也是被方家所伤了?”
  “外子独行南下,就是为了引开方岱川的耳目,而我与鲍捕头为了谨慎起见,便让他先去衙门打探,没想到方岱川果然早有准备,在衙门口设置了埋伏。若不是他身手敏捷,恐怕早已命赴黄泉了。”夏颜背后一阵发凉,方岱川的心思缜密狠辣,光凭她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对抗。
  “此事刻不容缓,我即刻便要进京面圣,何夫人就由本府护卫护送回家,万事小心些。”吴太守没有一刻停留,立即动身去准备进京事项,夏颜完成了任务,也松了口气。
  往后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在方岱川的眼皮子底下,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的小命了。
  夏颜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
  何大林立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从马车跳下来,立刻一个箭步迎了上去,埋怨道:“大妞儿,咋又这么晚了?如今你已经嫁人了,那生意上的事儿就丢开手罢,成日里在外抛头露面,也不成个体统。”
  夏颜疲惫地叹了口气,也没有精力多做解释,只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她抬脚入了门,又突然顿住了,转过头对何大林说道:“爹,明日你把家里的窗户都封死,大郎近日惹了些冤家,我怕会对咱们不利。”
  何大林唬了一跳,立即追问原委,夏颜只得含糊说了几句,尽量说些安慰的话。
  第二日何大林果然开始刨木钉窗,他上了年纪也不大做得动活儿了,弯腰锯木头,不出一刻钟就腰酸背痛了,光是几根木棍就打磨了大半天。
  “今日先替你把窗户钉好,我和青丫的窗子过两日再弄,我这老腰是不中用了,稍微拉扯便疼得厉害。”
  “可看过大夫了?总有办法能舒缓舒缓吧。”
  “都不中用,只能用汤婆子焐着稍微好些。”
  “爹,您趴到炕上去,我替您揉揉。”
  何大林连连摆手,嘶了口气道:“使不得,这里一碰就像针扎似的疼,要是再用力去揉,可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何大林甫一站起身,顿时疼得叫唤不住,夏颜赶忙过去,扶着他先回屋歇息了。
  夜里躺在床上,她盯着暗黑的虚空,止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与何漾分开已有三日了,却依旧杳无音讯。方岱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当他发现何漾并没有罪证时,定会把矛头转向自己,那也意味着,何漾已经落入敌手,或命丧黄泉了。
  夏颜每天都在月下祈祷,希望这一天不要到来。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庇佑,一连多日都没有任何动静。虽然煎熬,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么些时日以来,她也不敢妄自出门,就连鲍小龙受伤卧床,她也不敢去探望,便叫了青丫来吩咐道:“你替我去鲍捕头家里走一遭,送几盒子补品去,顺带打听打听可有什么消息。”
  青丫听不明白,还欲再问清楚些,夏颜却不愿多说,只让她照办便是,她只好鼓了鼓嘴领命去了。
  至傍晚时分,青丫才回来,刚踏进门就钻进厨房去,舀了一瓢水咕咚咚灌了下去,才抹了嘴道:“鲍捕头家里乱糟糟的,人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家里又遭了贼,箱笼柜子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那就是发现罪证不在何漾身边了?
  夏颜惊得脸色煞白,连连退后倚在墙上。如今他人在哪里?是死是活?
  夏颜像丢了魂似的,抱着发冷的身子,雕像般一动不动。
  “大妞儿,你是咋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何大林见她这副模样,担心地问道。
  夏颜眼中的焦距渐渐收拢,她看到何大林焦急的脸庞,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家里不能没有顶梁柱,她必须坚强站着,保住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这几天她已开始偷偷收拾细软了,就等着必要时刻,带着一家老小逃出去。
  “爹,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你了,大郎……怕是遇到危险了。”夏颜咬紧了唇,强迫自己不滴下泪来。
  何大林听了她的陈述,腿脚一软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