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东楼(四)
  秋日的最后一缕阳光随着夜幕降下永远的消失在了山的那边,群山的轮廓显露出最后一道剪影,零星的光点落了下来,淹没于城市灯火之间。
  世人已经习惯了低着头走,于是没有人注意到今夜其实有一阵流星降下。
  王凝注意到了这一幕。
  杭州城里某几位大人物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只是这种关注,本质上有着绝对的区别。
  王凝想的是这是什么座的流星雨呢?天鹅座?随即自己笑了起来,天鹅座的流星雨怎么也该有天鹅的样子吧。
  大人物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很难愉悦,不过换个角度,倒也颇多文章可做。
  穆青青踏着星光从外面回来,进屋换上了一身劲装,提了刀,出门去了。
  走过王凝身边的时候,她短暂的停了片刻,低下头看着王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还打算瘫到什么时候啊?”
  王凝心想我也想站起来了,只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女子已经抬步去了,只留下一道肃杀的声音:“桌上的东西我拿走了。”
  王凝心想那本身就是答应给你的东西,迟些日子又能怎的,何苦现在这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慢走不送……”他说了一句,像是这个家的主人在送别挚友,因为是挚友,知道对方肯定还会再回来,于是没有必要送的太远,更不用依依惜别!
  秦浩然在穆青青离开之后出现在庭院里,与他一道的还有明月。
  明月脸色凄惶,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目色悲痛的看了过来。
  秦浩然目光则是落在远去的穆青青身上,实际上已经看不到了,哪怕背影。
  缓了缓,他说:“我以为他会带上我。”
  王凝没有抬头看他,他的视线飘忽,像个害羞的孩子。
  秦浩然见到这一幕,顿觉兴趣索然,转而指了指明月,说到:“你打算怎么办?”
  明月是王凝的侍女,尽管这之中掩藏着许许多多的内幕,但明面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而且明月向来很是用心。
  王凝回过头,看了明月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女子许久才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眼圈一红:“公子,你杀了我吧!”
  这一副恳求的样子,王凝看了实然笑不出来,也许因为他全然不晓得该怎么办。
  王凝看向秦浩然,秦浩然别过头去,视线落在那丛枯竹之上!
  王凝笑了起来:“我不喜欢杀人。”他说。余光瞥见秦浩然的白眼,王凝并又有些尴尬的补了一句,“至少我现在不喜欢!”说到这里,他拉开身上的毯子,支着扶手艰难的站了起来,正色道:“你无需愧疚,虽然一开始我没想到你会跟那些家伙有关系,险些着了道……”王凝说着并又笑了起来,想必是想到那个女人,跟着也不顾明月的满脸惊讶,挪了几步,眯着眼笑了起来,“还能走。”
  说了这么几句,却浑然是前言不搭后语,秦浩然撇了撇嘴,笑道:“老天果然还是公平的。”
  王凝没有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调侃,继续说到:“我与那个季姑娘认识也够久了,以前也合作过,当然我们在杀死对方这一点上近乎同样的执着……之前没想到她会掺和南边的事,倒是差点死在她手上……”
  明月有些迷糊,不晓得王凝说这些有什么用。
  王凝顿了顿,目光突然移了开,落在满天星光里面,显得那么明亮,以至于能够看到他眼里的某种情绪。
  “我从很小的时候每天都挣扎在生死之间,后来遇见很多人,杀人与被杀就这么反反复复……”
  “老实讲,这段日子算是比较安生的了,可惜啊,到底不会长久。”王凝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明月,正色道:“要不要我帮你杀了那家伙?”
  王凝一脸认真的看着明月,忽然抬头看了眼漫天星辰,不知在想什么。
  明月愣了一阵,面上很是不忍,王凝想必是没有听到回答,慢慢的回了神,没有再说什么。
  挪着步子分外艰难的往屋里走去,身后秦浩然与明月的谈话隐约传了过来,或者是风大,他已经听不清了。
  城西,叫做富春的长街上,空寂无人,沿街的店铺店门禁闭,挂在门面上的酒帆茶旗无力的垂着,未曾点燃的灯笼轻微的摇摆着,偶尔伴随着几声咯吱声,某几处背阴的地方,乍一看有些瘆人。
  长街的某一处转角,有一座没有名字的小亭子,在这繁华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今夜亭中多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穆青青很不雅观的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可能是因为今夜无风,感觉不到寒意。
  亦或者今夜要做的事情已经绝对寒冷,因此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这风并无什么寒意了。
  穆青青偶尔抬头,她想着那么多星星,我该怎样找到你呢?师兄!
  这是王凝与她说的故事,她觉得很有道理。
  就跟小时候爹爹跟她说过的一样。
  她等了半个多时辰,她知道那家伙无论如何都回来,所以并不着急。
  或者,那个人要是不来,她明天就杀到他家里去!
  无论对方来与否,她都有准备。
  之所以选择这里,不过是这里有这座亭子,在这里杀人很像话本故事里的侠客一样!
  她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自然要做点江湖事。
  穆青青向来很有耐心,而且对方也没有让她等的太久。
  来人是秦王包不破。
  她往常都是叫一声叔的。
  今夜他们是仇人。
  今夜会有人死,至于是谁,她觉得都有可能。
  包不破带着个铁塔一样的黑汉子,一眼看着就不好对付。
  她从椅子上起来,出了亭子。
  这是晚辈的礼数。
  她在亭前拱手:“包叔。”
  包不破一身锦衣,不长的时间里已经有些发福,目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厉。
  包不破开口:“真要闹到这个局面?”
  话语间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穆青青心想果然物是人非了呢。
  她没有回答,她笑了笑,看了过来,跟着摇了摇头,嘴角勾得很好看,而后她说到:“包叔,我最近读了几首诗呢,我觉得写的真好……”
  包不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很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