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清风徐来(二)
  从杭州往北,路程到也有些遥远,一路上的景色虽说没多大变化,然而越往北走,身体能够感知到的东西已经多了许多。
  王凝跟随着某支商队,已经走了七八天了!
  弥勒教的事情尚且还处在收尾阶段,而且类似于这种民间组织,往往也很难彻底根除掉,只要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没有死绝,同样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再来一次。当然,这些于王凝来说,多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纵观这一年多来,他所经厉的也许只是寄人篱下,甚至得到了极好的照顾。这种优越性甚至叫某些人对他除之欲快,可或许也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的古话,王凝这种家伙往往活的很好。
  他此时心中所想,已经是江宁的妻儿,也是在意识到这样一种心态之后,他的很多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
  那晚的事情他已经不愿再多想,尽管当时他在这之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那些事情也与他无关了。回到江宁,理一理云记的事情,妻儿安康,日子太平,别的都是虚妄。
  抱持着这样一种心态,他这一路心情是极欢愉的。
  一路上也是相安无事!
  江宁,苏宅。
  小院里的桂花树已经砍掉,连带着树根都被挖出来移走,屋子内里甚至用上好的绢布围了一层,保证不会有一丝风吹进来。
  床榻上,苏筱妍强支着身子坐了起来,连日来的高烧叫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此时支着身子的双手也不经意的颤抖着,苍白的脸上密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远处的摇床里,出生将近两个多月的孩子哭个不停,苏筱妍脸上满是担忧。
  侍候在一旁的绿儿着急不得,却也只能先不管苏筱妍,跑过去照看孩子。不多时,苏源从外头走进来,与他一道的还有几个提着药箱的大夫!
  着急忙慌了的折腾到黄昏,孩子终于安静下来,安静的睡了过去,强撑着的苏筱妍这时候也才放下心,随即晕了过去……
  月色悄然,星河璀璨,想必是已经到了冬日,入眼的天幕看起来也是分外干冷。
  秦淮河边,那座稍显富贵的小院子里,入夜之前迎来了一位客人。
  秦弼看起来精神不错,想必因为南方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因此面上看起来透着几分轻松支意。
  老人对面,江宁知府杜聪恭敬的坐着,某一刻起身给老人斟了茶。
  烛火摇曳,门外的冷风灌进来几许。
  杜聪轻轻一叹,说道:“老师,童王爷那边是希望您置身事外的。”
  这话说的很是直接,杜聪却不觉得有什么不敬,在边地任职指挥使这许多年,武人的豪爽也沾染上了。一时半会儿倒改换不过来。
  老人笑了笑,说到:“童尤担心什么,我晓得。然而这件事我不可能置身事外,那家伙答应老夫待在那边,之中做了许多事,他不愿叫人知道,老夫却不能任由他们卸磨杀驴……”
  顿了顿,老人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跟着说到:“他叫你过来,权且是试探于我,这样吧,我这手书一封,你帮我递过去,他若还执意于此,那么我会请京里帮着运作……他在南方做事,家里受了很多委屈,此时若还降临杀身之祸,老夫可就是罪人了!”
  听到这里,杜聪岂会还不明白,本来也不曾指望真的能够说服,不过是上边来了指示,他不过来一趟说不过去。此时有了老师手书,想来也说得过去了。
  然而,比起这个,杜聪给更为在意的是另外的事。
  秦弼当初退下来,替太多人背了黑锅,朝堂内外欠他情的可有一大堆,有这一层关系在,虽说在野,但很多话是说了管用的。然而一直以来,秦弼却真如消失了一般,没有出过什么声,这次为了一个外人站出来,恐怕要引来一堆猜测。
  身在朝堂,虽说不是京官,却也有着身在官场的直觉,老师复起的呼声近来很高,他也是乐见其成的。可要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搁置下来,他并觉得有些可惜了。
  秦老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却没有点破的意思。也许是难得他过来,因此老人的兴趣也就不再是那些家常,提了西北的战事。
  杜聪曾经率领武胜军镇守西北许多年,打破了许多惯例,因此对于西北的局势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如今北方已经暂时平定下来,叫人揪心的也就剩下西北的事情了。
  “失去了戎人的支持,西北目前来说还算稳定,双方沿苍松一线对峙着,想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杜聪说到这里,余光瞄了秦弼一眼,见对方没有接话的意思,他并又继续说到:“杨文桓已经率领武胜军取得了一些战果……”
  秦老哦了一声,似是觉得满意,并也不再说这件事。
  杜聪见状,起身打算离开,秦老并又开了口:“我听说江浦知县被你给刷了,可是真的?”
  杜聪没想到会问起这个,放下点点头:“上面来了安排,学生已经同孙恒谈过。”
  “嗯,江浦这一年做的很不错,我心里是认可这人的……今天跟你提起,倒不是说你做的有什么不对。”老人说到这里,郑重起来,“我只希望,子慧你能够看顾一下这些真正想为朝廷,为百姓做点事情的人……我以前总讲文人的风骨,如今看来这风骨其实有些虚幻,但诸如孙恒这样的人,我认为至少他们是有一些骨气的……”
  杜聪怔怔听了,随即郑重点头:“老师,学生明白。”
  秦老点点头笑了起来,摆了摆手,“你稍后,我这就去写信。”
  一刻钟后,杜聪从院子里出来,踩着星月。
  风声悠悠,河水悠悠,星光洒落下来,明晃晃的河面上似乎正发生着什么。
  攒着手里的信,杜聪摇了摇头,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自己。
  大抵是在江宁安逸久了,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并都丢掉了。
  自己惭愧了一会,杜聪并上了等候许久的马车,回江宁府邸去了。
  有风,从城外灌了进来,擦着屋檐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