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皇子们不由自主被吸引,屏息凝神,暗忖容佑棠灵活敏捷的头脑。庆王难掩欣赏,凝视对方,眼神专注温和。
  赵泽武不寒而栗,抖了抖,问:“可是,凶手究竟为什么杀人呢?皇姐平日虽然……咳咳,可她只是姑娘家,认识的人很有限,到底得罪了谁呀?”
  没错!
  容佑棠悄悄给七皇子大声喝彩:你提出了关键!长公主虽然嚣张跋扈、刁蛮讨人厌,但她生活在深宫深闺,接触的人甚至能一一列出名字,排查范围其实很小。
  容佑棠眸光水亮,明确提出:“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下官斗胆推断凶手的作案动机:一,与被害者结仇,伺机仇杀;二,落单散步的被害者偶然撞破某个秘密,对方临时起意,杀人灭口。”
  “言之有理!”
  赵泽武清脆一击掌,迫不及待道:“容哥儿和我想的一样,无端端的,谁敢杀害公主?那是凌迟九族的重罪啊。”
  多管闲事,该死的容佑棠!隐在人堆里的赵泽宁垂眸,瞳孔瞬间放大,咬牙切齿,极想拿刀一片一片剐了容佑棠的舌头。
  大皇子眼珠一转,暗中欣喜,故意疑惑问:“撞破凶手的秘密从而被灭口?不可能吧?”
  庆王镇定冷静,沉声解释:“大哥,此推断是合理的。御花园占地广阔,昏黑僻静角落,保不准有人图谋不轨。”
  容佑棠全神贯注,自然而然地接腔:“因此,案发前后在御花园的所有人都有嫌疑——”他话没说完,突然被踏进帐篷的二皇子愤怒打断:“住口!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大放厥词?”
  第132章 丑事
  容佑棠闻讯回头,见来人是二皇子,忙退避几步,当即行礼表明来意:“下官容佑棠,特奉旨入宫协助破案,参见二殿下。”
  “你刚才胡说些什么?黄口小儿,无凭无据,居然随意污蔑皇子?待本殿下御前参你一笔,你才知道厉害!”二皇子气势汹汹,实则恼羞成怒。
  “下官不敢。”
  “若非父皇宠信,你怎能有资格进入御花园?可千万管住自己的嘴,仔细祸从口出。”二皇子疾言厉色地训斥,并不叫跪着的人起来。
  “是。”容佑棠忍辱负重,暗忖:看来,案发时,二殿下绝非普通的醉酒昏睡,定有内情,否则他何必如此紧张?
  庆王当即不悦,快步站在容佑棠身边,严肃解释:“二哥息怒,容大人是父皇特地召进来协助破案的,我们正在商议案情。”
  “你们?父皇倒很有成人之美啊。”二皇子昂首,斜睨俯视容佑棠,冷笑不语。他从坤和宫赶来,已被皇后严厉斥责一顿,心情极度欠佳。
  “二哥有话不妨直说,我随时洗耳恭听。”庆王面无表情,他本想搀起容佑棠,无奈对方是兄长,辈分上压了自己一头,不能逾矩,转而冷冷提醒:“不过,在此之前,父皇吩咐我三日内破案,而无论谁负责此案,均得排查事发时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可疑人。死者是我们的皇妹,难道二哥不愿意配合调查?最好尽快洗清嫌疑,弟兄们一齐,为宜琳讨回公道,让她安息。”
  “老三!你——”二皇子气急败坏,脸色铁青。
  “二哥,容大人细致缜密,分析得很有道理,在此关键时刻,还望您帮一把死去的宜琳,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以告慰其在天之灵。”瑞王沉痛开口,他是长公主胞兄,说话自然有份量。
  大皇子好整以暇旁观半晌,施施然上前,以长兄的身份,亲切搀起容佑棠,打圆场道:“行了行了!我们心里都难受、都盼望尽快破案,有话坐下好好说,齐心协力,总能擒获凶手的。”
  “谢殿下。”容佑棠吁了口气,顺势起立。
  三位兄长互呛,其余几位皇子尴尬杵着,一脸为难。赵泽宁站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状似寒冷,一直抄手拢袖,表面呆愣无措,内心却亢奋激动,极力隐忍狂喜。
  “破案固然要紧,可你们也请想一想:案发时,我和老七虽然恰巧在御花园,但我们怎么可能加害宜琳?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二皇子咬牙,举拳捶桌,袖子随动作挽起一截,露出几道擦伤,落在容佑棠和庆王的眼里。
  赵泽武大加赞同,附和道:“正是!案发时我和小太监双喜、双贵一块儿呢,即使后来打发他们拾桂花去了,我也没本事从月季坛飞到荷池作案啊,俩位置是对角,隔着那么远。再者说,皇姐是一家子亲人,我疯了才会害她!开甚么玩笑嘛。”
  “谁问你了?别多话。”赵泽文一把扯回冒头的胞弟,恨不得缝了对方的嘴,需要时再给剪开。
  庆王悄悄朝容佑棠递去一个安抚眼神,后者微不可见地摇头,示意无妨。
  庆王毫不拖泥带水,清晰果决地说:“皇妹临死前挣扎得断了几根指甲,故我们推测凶手身上可能有划伤。刚才,老七为了自证清白,脱衣验身,兄弟几个一起看了,从头到脚并无一处伤痕。二哥,案发时你自称在西南方向的假山石洞里醉酒昏睡,事发后我们忙于救人,无暇留意。现在,你可愿效仿老七、脱衣自证清白?”
  “我本就是清白的!”
  二皇子梗着脖子表示,他颇为狼狈地低喝:“老三,劳烦你动脑子考虑行吗?我究竟有什么理由杀害宜琳?她是妹妹啊!”
  “二哥稍安勿躁。”庆王绷着脸,一板一眼,严肃解释:“我绝不希望发生骨肉相残的惨案,但眼下只是需要尽快排查嫌疑人而已,不可能捏造证据冤枉谁,二哥何必如此动怒?”
  大皇子垂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隐去一抹玩味浅笑,继而抬头,意味深长地告知:“祥弟,容大人方才推测凶手的杀人动机,其一为伺机仇杀,其二嘛……宜琳可能无意中撞破了谁的秘密,凶手惊惶之下,杀人灭口。”
  “你什么意思?”二皇子脸色突变。
  “没什么意思,陈述客观事实而已。”大皇子气定神闲,逼问:“祥弟,你究竟怕什么?不过脱衣验身而已,老七就爽快得很,他还请我们务必认真看呢。咱们是兄弟,你害羞不成?”
  “大哥!”二皇子双目赤红,脸色却苍白,脖颈一痕异样潮红。
  那是、那是……容佑棠悄悄观察二皇子的脖颈,冥思苦想,半晌,恍然大悟:啊!那应该是纵欲后的情态,莫非二殿下案发时正与人偷欢?
  天呐!容佑棠快速思考,虽尚无凭证,但直觉感非常强烈。
  庆王深吸了口气,强硬提醒:“父皇将破案重任交给我,限期三日而已,倘若二哥拒不肯配合,待天亮后,我只能上报父皇,请他老人家定夺。”
  “三弟!”二皇子焦头烂额,脸红脖子粗,有苦难言。
  “二哥请自行思量。”庆王语毕,不再耽误,招呼容佑棠:“小容大人,你来看看,此乃花匠用于夜间保护名贵花朵、遮挡寒露的布,本王从池底发现时,其中嵌有两枚指甲。”
  容佑棠顺势走到庆王旁边,低头细看:
  只见一匹约莫两尺的半旧白色粗布,此时浸湿,沾了淤泥、石砾和草屑。可怕的是,还沾有些许皮肉、发丝。
  瑞王痛苦地闭上眼睛,别开脸,不忍多看属于妹妹的皮肉与发丝。
  “这是……”容佑棠弯腰低头,鼻尖几乎触及粗布,仔细嗅闻,看得部分皇子喉头作呕——好恶心渗人!亏他趴得下去。
  “据太医查验后称,被害者头部缺少几片头皮、头发被扯掉几块。莫非此布乃蒙头所用?”容佑棠问,若有所思。
  “她的头面、胸腹处,均遭致命重击,多为脚尖踢踹。”庆王哀痛开口,沉声指出:“当时她头上佩戴两根金质发簪,受到袭击时,发簪划破其头皮;溺水时,她挣扎,首饰、手指等扯断其发丝。”
  五皇子琢磨许久,犹豫瞬息,最终下定决心,坦言自己的发现:“诸位,根据伤势的惨烈,我怀疑皇妹一开始就被此布蒙头,她可能始终没看见凶手的长相。”
  “若是陌生人,宜琳即使看见了也不认识对方,只有熟人才担心自己失手,所以遮遮掩掩。”大皇子意有所指地暼向二皇子。
  没错,我也猜测是熟人作案。
  容佑棠默默赞同,感慨于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你、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二皇子忍无可忍地嚷,发觉实在瞒不住,“呯”的一声捶桌,二话不说解开腰封,恼怒低喊:“不就是验身吗?来啊!我绝对没有杀害宜琳,无愧于心,若撒谎,皇天在上,我赵泽祥甘受任何惩罚!”
  眼看二皇子宽衣解带,容佑棠识趣地别开脸:“殿下们忙,下官暂且告退。”
  “你回避一下。”庆王没多想,伸手抓住对方胳膊,往外带了两步。
  “是。”
  容佑棠告退,行至帐篷外,大口大口喘息几下,定定扫视案发现场四周。
  “唉。”一同告退的还有曹立群,他两眼布满血丝,无精打采。
  容佑棠走到旁边,问管茶水的内侍要了两杯茶,递过去说:“曹统领,喝茶醒醒神吧。”
  “谢了。”曹立群勉强挤出一抹笑,接过热茶,心不在焉放到唇边,不慎被烫了一下嘴,登时加倍焦躁,只想把茶杯摔个粉碎!无奈场合不对,只得隐忍情绪,使劲吹凉了,几口饮尽,旁边候着的小内侍立即奔上前倒茶。
  沉默瞬息
  “曹统领,荷池的水多久才能排空?”容佑棠问。
  “所有排水口俱已开启,工匠预计需要三天。”曹立群闷闷地答。
  “嗯。”容佑棠略一思索,又明知故问:“进出御花园只能通过各门吗?”
  “当然不。”
  曹立群苦笑,无奈答:“御花园大着呢,不可能三五步设立一哨,否则禁军得常备多少人?只要凶手熟悉,那人完全可以选择某处翻墙进入,具体排查需要大量时间。”
  “是啊。”容佑棠叹息,还要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二皇子的辩解声:“我喝醉了,妙晴那贱婢趁机勾引,后背的指甲划伤全是她弄的!”
  “祥弟,妙晴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你就这般饥渴?但凡别一心只顾与宫女苟且偷欢,很可能听见宜琳的呼救,惨案就不会发生!”大皇子威风凛凛地呵斥,紧咬不放。
  庆王却没兴趣打嘴仗,扬声呼喊:“容大人?曹统领?”
  容佑棠忙撂下茶杯,两人一同返回帐篷。
  “曹统领,你即刻带人去坤和宫拿宫女妙晴,提了她来当面对质,另外再请两名太医。”庆王雷厉风行地下令。
  “是!”曹立群领命,握着佩刀刀柄,匆匆离去。
  二皇子已穿戴整齐,极为难堪,怒问:“三弟,莫非你不相信我?”
  庆王冷静直言:“二哥息怒,既然你指认妙晴,难道不应该提了人来审问?我秉公办事而已。”
  “一面之辞,岂能算数?祥弟,你好歹体谅体谅老三,父皇限期破案,他着急啊。”大皇子慢悠悠地劝,险些没忍住愉快笑意。
  瑞王冷若冰霜,他握紧卷宗,细长指节白得发青,一字一句问:“二哥,你当真没听见宜琳呼救吗?”
  “没有!千真万确,没有!”二皇子百口莫辩,气咻咻,拧巴着脸,此刻万分懊悔今夜进了御花园,他拍着胸膛,义正词严地解释:“四弟,我知道你难受,我也非常痛心——但,当时、当时……确实没听见任何异响,妙晴那贱婢无耻纠缠,我忙于推开她,并未留意周遭动静。”
  “推开她?推得你后背满是女人指印掐痕?战况一定很激烈吧?”大皇子堪称咄咄逼人,趁胜追击,相比长公主一案,此刻他更重视一举击倒死对头。
  “你——”二皇子横眉立目,憋屈焦虑,却无可反驳,只徒劳地辩解:“大哥,你一个劲儿地将两件事混为一谈,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眼下不是应该全力破案吗?”
  “眼下正是破案,我们在排查可疑人!祥弟,真没想到,原来你暗中看上了皇后的贴身侍女,摸黑躲在假山石洞里——”
  二皇子羞恼喝止:“是又如何?大哥,你不必装得正人君子一般,谁不知道你房里收了几十个美人?隔三岔五就往府里抬一个,不拘贵妃赏的、诸多表妹们、门人的女儿等等,简直来者不拒!都是男人,谁逼问谁呢?”
  “祥弟,你整日盯着我房里的女人做什么?难道看上了哪个?若不介意为兄用过,尽管开口,送你便是。”大皇子文质彬彬,慷慨地一挥手。
  两个皇子争得像乌眼鸡,其余人充耳不闻,继续商议案情。
  容佑棠研究粗布半晌,轻声说:“假如这块粗布曾蒙住被害者脑袋,她头破血流,挣扎反抗时,说不定会留下凶手的掌印、指纹等。”
  “很有可能。”庆王赞同颔首,扼腕叹息:“可惜在水里泡了太久,痕迹俱毁。”
  赵泽宁闻言,心里十分得意,自认天衣无缝,兴致勃勃旁观被牵涉的兄长们拼命洗清嫌疑。
  “殿下,我有一个法子,兴许能恢复血染痕迹。”容佑棠提出。
  “你快说!”瑞王迫不及待催促。
  “什么法子?”庆王扭头,眼神满带着鼓励。
  容佑棠正色道:“家父经营一小布庄维持生计,下官得以接触多种布料,以及制皮子的方法。有些新收的兽皮只粗略处理过,血肉尚存,须使用专门的药液才能处理干净,那药液使用限时限量,久了反而会逆转——”
  瑞王顾不得听完,眼睛一亮,急忙追问:“药液?是何配方?速速拿来将此布复原,看有无凶手留下的痕迹!”
  “民间的寻常布坊、皮料铺子皆有,不是什么稀罕物。”容佑棠答。
  赵泽宁脸色微变,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赵宜琳水里挣扎的时候,我按住她的脑袋摁了半晌……
  “好小子!”庆王忍不住拍了拍容佑棠的肩膀,赞道:“倘若此举能发现有用线索,本王记你一功!”
  “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岂敢称功?下官惶恐。”容佑棠忙谦道。
  瑞王始终无法平心静气,他受到巨大打击,咬牙强撑,一心想抓住凶手告慰妹妹亡魂。此刻他焦急催促:“三哥,快,快!”
  “我明白,四弟,你别急坏了。”庆王温和宽慰,他说:“既然是处理皮料的寻常药液,我猜宫里应有,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