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骆今雨听到这话不由冷笑一声:“那我是骆家的人,骆家可有分给我一丝半毫呢?”
  “那不一样!”云秀敏下意识脱口而出。
  “哪里不一样?”骆今雨直视面前的女人,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仓皇的神色,随即她听到云秀敏道:“洋洋是儿子,是、是可以传宗接代的,当然不一样。”
  “或许吧。”骆今雨冷下脸:“但如果为了那些将来未知的可继承财产,而让洋洋一辈子背负着私生子的身份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我宁肯他跟着我开心快乐的长大。他所需要的一切,我同样可以自己替他去挣,不用您操心。”
  “你挣?你拿什么去挣?你自己有没有本事你心里没点数?以你如今的情况,重新找一个好人家有多难你知道吗?现在多少有钱人择偶第一条就必须是处/女,你这种连孩子都生了的连人家门槛都进不去!我去哪儿给你找下家?”
  骆今雨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她这才声明跟景家没了关系,她妈便已经开始筹划着为她找下一个目标了,敢情她在云秀敏心里就一个用处,嫁进豪门给她做摇钱树?
  “怎么,您这是还嫌弃我不是处女卖不了一个好价钱了?我想问问,您真是我亲妈吗?这世上会有亲妈会像你一样,枉顾自己女儿和外孙的人生幸福,把他们当成筹码一般去换钱吗?”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不是你妈是谁?我不是你妈我当初何必豁出命去救你?我身上的疤是为了谁留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是吗?”云秀敏瞬间拔高音量,仿佛要靠这样才能撑住自己的底气一般。
  “良心?或许你去那些敬老院里看看那些儿女不管的老人,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良心了!我在景家无依无靠,你心疼过我的处境吗?我从n市死里逃生回来,你多问过哪怕一句吗?除了跟我要钱,你还会跟我说什么?如果不是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跟你讨论赡养义务吗?!”骆今雨也是真的怒了,她是想着替原主敬这一份孝,她忍是她所受的教育告诉她要对长辈尊重,但不代表着在这个长辈予取予求的时候,她还需要毫无底线的一再满足。
  “你!”云秀敏听到她最后一句,脸上顿时又青又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只见她往前跨出一步,抬手就往骆今雨脸上扇去。
  骆今雨眼明手快在半空中截住了她的手,紧紧扣住手腕,看向云秀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母女之间的感情,不是靠你反反复复跟我申明你什么时候救过我、对我如何好来维系的,我不是一个听了指令就会行动的机器人,我有自己的感知,知道谁对我好。我现在还叫您一声妈,你以为这一点感情还能供你打下几个巴掌呢?”
  说着,骆今雨一把将云秀敏的手甩开,冷冷地垂着眼看向她。
  云秀敏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第一反应是被激怒,又打算再冲上来教训骆今雨,但一抬头便被她的眼神吓的顿在了原地,她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地放软了语气:“你这话难道是在怪我这些年对你不好吗?你说说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至于你在n市遇险的事情,我不是看你好好回来了吗?我……”
  云秀敏说着,发现骆今雨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半分波动,也不想再揪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提步想往房间的方向走:“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都冷静一下。洋洋在卧室?我去看看孩子。”
  骆今雨一个跨步挡在她面前,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不信任:“你今天到底是想来做什么的,不如直说吧。”
  云秀敏脸上神色十分难看,嘴唇一动似要说什么又强忍着咽了回去,勉强笑了一下:“今雨,我并不想和你吵,我今天主要就是过来看看你和孩子。”话虽如此,她抓着手提包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骆今雨在她手上扫了一眼,道:“我不知道您心里究竟是什么打算,但我劝您别想了,我不会用洋洋去跟景家谈判,当初是事情是我自作自受,现在我只想带着孩子好好生活。”
  云秀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怎么就那么倔呢?洋洋是景家人,景家给抚养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你还要白给他们景家养孙子吗?你不想找他们要,我去要,拿了钱就能保住房子了。”
  “洋洋是我的儿子,我养我自己儿子难道就不正常了?”
  “成!”云秀敏气急败坏地朝骆今雨摊开手:“这钱你不让景家出,那你给我!一百万,你现在给我。”
  “我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到底是要房子还是要女儿,您自己考虑吧!”骆今雨斩钉截铁的说。
  “你、你!”云秀敏“你”了半天,诅咒似的开口:“我真是后悔当初从火场里把你救出来!”
  骆今雨目光凛冽地看着她,道:“不,你没有把我救出来,当年的那场火这么多年来一直环绕在我周围,她存在在你的嘴里,然后变成绳索牢牢的捆了我十几年。以至于我任由你牵着我走错了一步又一步,现在我不想再错下去了,那绳索也无法再束缚我!”
  云秀敏惊愕地看着她,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她嘴唇张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她突然抓住了骆今雨的手,半是陈述半是乞求地说:“今雨,今天是妈妈不对,我就是太急了,你别生气,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好吗?你好好想一想我说的,我不会把洋洋送回去,我只是希望带着孩子出面拿一笔我们应得的抚养费而已,我……”
  骆今雨闭了闭眼,打断她:“您走吧,我就不送了。”
  云秀敏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踏实的脚步声,骆今雨回头,看到景斯寒抱着景嘉译从后面走了过来。
  景嘉译的耳朵里塞着一副耳机,许是在听歌,小脑袋还跟着有节奏的小幅度晃动着。骆今雨看见他一派天真、全然不知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冲景斯寒点点头:“谢谢。”
  景斯寒看着她眉眼之间的疲态,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回想起刚才隐隐约约听到的对话内容,当她说“我在景家无依无靠,你心疼过我的处境吗?我从n市死里逃生回来,你多问过哪怕一句吗”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倏地产生一丝隐痛。
  在她前几年的人生里,他也是在她身上加诸苦痛的人之一吧。
  景斯寒看到骆今雨无事人一般从他手中接过景嘉译,强颜欢笑地凑到孩子耳朵边和他一起听音乐,特别的想走上前去将她和孩子一起拥入怀中。
  他不想看到她难过,想好好的保护这个故作坚强的女人。
  心里的那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第 61 章
  然而, 景斯寒眼中那个“蛾眉轻蹙、愁思不绝”的女人, 其实此刻正在琢磨着请谁帮忙, 联系人手去给她调查一下云秀敏。
  骆今雨不是原主, 更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一段母女情。社会新闻里各式各样的奇葩母亲层出不穷, 原本她也只无奈这身体摊上了这么一个生母。
  可是今天云秀敏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骆今雨曾经为了能更好的在大屏幕上诠释角色, 特地拜访过国内有名的微表情专家, 并且持续性地学习过一段时间,这也能让她在人际交往中更加敏锐。
  她注意到当自己质问云秀敏“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妈”的那一瞬间, 云秀敏的眼珠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然后喉部有一个无意识的吞咽动作, 紧接着她的肢体动作迅速增多,并且用提高音量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愤怒。
  她似乎是在心虚。
  骆今雨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还没成型的猜测, 其实她之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因为原主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即便云秀敏的行为颠覆了她对于母亲的认知,但那些意识残留也还是在不知不觉地影响她的判断。
  “你……还好吗?”
  骆今雨被一个犹豫的男低音打断了思考,她循声看去, 看到景斯寒投射过来一种很奇怪的视线,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目光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嗯?还好啊。”
  景斯寒的同理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发达”过, 骆今雨扬唇在他眼里是强颜欢笑, 骆今雨语气平静在他眼里是故作坚强,就连骆今雨多眨两下眼他都觉得她是将眼泪憋回去。
  “其实……你如果需要一个肩……”景斯寒往前跨了一步,原本垂着的手也不由自主抬起了一个角度。
  “呃, 洋洋裤子是你给穿的?”骆今雨无语的声音响起。
  “啊?”景斯寒一怔。
  骆今雨已经抱着孩子转身往沙发走去了:“都穿反了啊,口袋都朝着前面了。”
  景斯寒已经抬到半空中的双手尴尬地前后甩了甩,是一个标准的老年人晨练动作,只差没前后拍拍掌了,他咳嗽一声,迅速停止摆动,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立刻又恢复成一枚腰窄腿长的精英帅哥:“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孩子自己在穿,就顺手帮他提上去了,穿反了么?”
  “喏。”骆今雨将景嘉译放在沙发上站好,伸手朝孩子裤子口袋里一兜,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见过谁家口袋是这样给别人插手的吗?”
  景斯寒见了不由摸了一下鼻子,没说话。
  “哈哈哈。”景嘉译清脆的笑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骆今雨低头一看,原来是景嘉译看见她的动作,也拧巴着自己小手放进了裤兜里。他非但不觉得拧的难受,反而觉得好玩似的咯咯直笑起来。
  而因为这个反手插口袋的姿势,景嘉译的双手在身侧微微曲起,他自娱自乐一般动了动,活像一只扇着小翅膀的憨憨的小企鹅,别提多可爱了!
  骆今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景嘉译一见妈妈笑出声,舞的就更起劲儿了。
  骆今雨被他逗的不行,笑着搂住他往沙发里一倒,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景嘉译的,笑骂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傻瓜哟,肯定不是我生的。”
  景洋洋一听急了,抽出小手保住她的脖子,凑过去“啵啵”就是两口:“是妈妈的小宝贝呀!”
  骆今雨故意拖着长音“emmmm”了一声,随即点着自己另一边脸颊,道:“如果这边也亲亲的话,就勉为其难让你做我的小宝贝吧!”
  景洋洋二话不说撅起小嘴就在她脸上啾了好几口,亲的骆今雨脸上满是口水印子。
  景斯寒站在原地看着母子俩在沙发里嘻嘻哈哈打闹作一团,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暖流,那温暖从心脏通向他的四肢百骸,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一整天。
  伴随着“嘀”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走进来,她一眼看到客厅里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由愣了愣,随后才看向骆今雨:“骆小姐,我替您将今天的食材和水果都带过来了。”
  骆今雨抱着景嘉译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笑着同来人打招呼:“好的,麻烦你了,周姨。”
  “应该的。”家政周姨在玄关处换好鞋,提起脚边的袋子往里走,眼睛时不时瞄向景斯寒,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主家的英俊男人显得很有些好奇。
  骆今雨注意到她的视线,大方地介绍道:“周姨,这位是景先生。”
  “噢噢。”周姨不好意思地笑笑:“景先生上午好。”
  景斯寒听到那一声“景先生”,立刻从刚才那种“一家三口”的温暖氛围里醒了过来。
  “先生”是很好的,但前面加了一个姓之后,立刻便成了最普通的那一类介绍。
  “上午好。”景斯寒温声回了周姨一句,随后十分自然地捏着玩具组件朝景嘉译挥了挥:“要跟爸爸一起组装轨道吗?”
  他当然没有错过家政阿姨脸上震惊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十分(不)沉(要)着(脸)地给了骆今雨一个征询的眼神:“可以吗?”
  哪轮的上骆今雨回答呀?
  “要哇!”景嘉译已经兴奋地在骆今雨身上晃了起来,小身子往前扑,示意妈妈将自己放下来。
  骆今雨蹙眉多看了景斯寒两眼,将孩子放到地上站定,景嘉译刚一落地便立刻朝爸爸跑了过去。
  周姨尴尬的看向骆今雨:“原来是先生啊。”
  “不是,只是洋洋爸爸而已,今天来看看孩子,你称呼他景先生就可以了。”骆今雨同她说。
  周姨还以为她是在提点自己,立刻点头道:“是是,盛小姐都同我交代过的,你们做明星的情况不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
  “……”骆今雨顿了顿,也不知自己还要怎么解释了,干脆开始同她说今天的家政安排:“卧的浴缸今天需要消毒,然后我这边还有几件外套需要送洗,其他没什么了,周姨你忙完了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景斯寒双手卡住景嘉译的咯吱窝,将他提起来,放在沙发上,打算先替他将裤子重新穿好,耳朵却一直在听着骆今雨说话。
  他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因为一个称呼而感到郁闷的一天,忍不住想起骆今雨之前在老宅被佣人们喊“骆小姐”时,是不是会更加难过呢?
  “爸爸!”景嘉译发现爸爸看着自己突然开始发呆,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景斯寒一边开始动作,一边道:“下回可得记住哪边是前头了,你都快三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少让你妈操点心,知道不?”
  不到三岁的小男子汉·洋洋还不太能听得懂这些话的全部意思,但只要和妈妈有关,那是肯定要答应的呀!于是他重重地点头,应承下这个男人之间的约定:“好!”
  “真乖!”景斯寒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以示鼓励。
  骆今雨帮着周姨将食材水果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又洗了一盘草莓切成合适的大小,给景嘉译送去。
  客厅角落里,箱子里的组件已经全部被倒了出来,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景斯寒把茶几旁的毛地毯挪了过去,父子俩盘腿坐在地毯上,认真地埋头整理组件。
  听到旁边走路的响动,地上的一大一小同时抬起头看向他,连眨眼的频率都是一样的,看的骆今雨不由怔了怔。
  “妈妈!爸爸说今天就可以装好呢!”景嘉译举着爸爸让他找的轨道组件,朝骆今雨挥了挥。
  “好。”骆今雨笑着叉起一块草莓,弯腰递到景嘉译嘴边:“啊——”
  景嘉译早就习惯她的投喂了,“嗷呜”一口将草莓咬了下去,还使坏地用牙齿咬了咬水果叉,骆今雨担心伤到他的牙齿,只轻轻抽了抽,没抽动,冲他眯了眯眼,道:“哪里来的小狗?”
  景嘉译立刻咧开嘴,朝她“咩”了一声。
  骆今雨摸摸他的头发:“哦,原来不是小狗狗,是小羊呀!”
  确认了身份的景洋洋小朋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继续找组件了。
  骆今雨将果盘放在一边准备去忙其他的事情,余光突然瞥到一旁的景斯寒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自己,原本就和景嘉译相像的眉眼此刻完全敛去了平常的锐利和锋芒,看上去竟是更像了,巴巴的像只等待主人喂食的大狗……
  她迟疑地将果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请便。”
  景斯寒垂下眼看着果盘里的草莓,又看了一眼小嘴还在砸吧着的景嘉译,很是遗憾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羡慕这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