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吊着一口气,如果哪天这口气没了,我也就死了。”司濛抱住自己的手臂,尖细的女声被秋风吹散,近乎呢喃。
  女人的话音未落,晏竟宁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那颗心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他忍不住扭头看她。
  她娉婷立在他身边,身形单薄。
  突然让他觉得她像极了这池子里的浮萍,无根无枝,无所寄托。只能随波逐流,在这俗世里浮浮沉沉,瑟缩飘摇。
  更像是一道稀薄的剪影,随时都能被风给生生掐断。
  众生皆苦,各有各的苦法。哪怕她是司家的女儿,拥有旁人所艳羡的一切,也没能例外。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和他记忆里的某个场景交叠——
  漫天大雨中,女孩背着包匆匆闯入他的视线,没有打伞,身形单薄而落寞。
  荒野之上,疾风骤雨。她任凭雨水浇在身上,面容枯槁,眼神完全是失焦的,孤魂游鬼一样。
  ——
  司濛先回客房了,她赶着回去画画。
  晏竟宁站在许愿池旁又待了一会儿。
  香客们渐渐散去,偌大的后院重归宁静。
  “晏先生还不休息?”一阵稳健的脚步声蓦地自身后响起,音色浑厚沧桑。
  晏竟宁转身,见天一大师站在了他面前。
  “忙了一整天,您还不去休息?”
  老者和蔼一笑,声音爽朗,“正打算回去,看到晏先生在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
  “一起走吧,我也准备回去。”
  两人一起离开后院。
  “都还来不及恭喜你得偿所愿。”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后,天一大师倏的开口。
  大师的话让晏竟宁有一瞬的惊讶。不过很快便释然了。
  大师慧心慧眼,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他怀了什么心思,老人家铁定一早就看出来了。这么久一直当做不知道,不过就是不愿点破而已。
  他露出笑意,“谢过大师。”
  “大师,司濛的状态好像很糟糕,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天一大师脚步一顿,继而说:“司小姐跟我说了,她失眠严重。”
  “不仅失眠,她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不对劲儿。”男人清俊的脸庞上难掩担忧,“我遇到她那日,司家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睿智的老者抚了抚斑白的胡须,点头道:“你猜的没错,确实发生了大事。”
  她遭遇人生劫难之日,他们相遇了。缘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没有规律和章法可言的。
  “我该怎么做才行?”他追问。
  “你帮不了她的。”老者长叹一声,“司小姐心魔不了,无所期许,更无以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有点事情耽搁到了,过了零点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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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17阵风
  第17阵风
  放完水灯,司濛就把自己关进客房画画了。
  晏竟宁怕打扰到她,就去了隔壁房间。
  夜色清幽,屋子里寂静非常。长木桌上摆放一盏酥油灯,火光细碎缥缈,摇曳晃动。
  笔记本电脑亮着微光,一小捧光束投射到四面八方。
  屋子里光线昏暗,男人的脸藏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手指触碰到电脑键盘,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晏竟宁在搜索引擎里敲下“百晓生”三个字。
  网页里罗列出了长长的十多张页面。
  他滚动鼠标,大致浏览了一下,有用的信息并没有多少。
  和百晓生捆绑,被提及最多的是三水小姐这个名字。关于这两人,网上的争议很大,褒贬不一。
  晏竟宁一早就知道三水小姐是司濛的笔名。看到网上对她有那么多攻击的声音,他下意识就觉得不舒服。
  dyes处理这些东西得心应手,横竖就是他一个电话的事情。不出半个小时,网上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他依旧选择沉默。他若是动手了,键盘侠们只怕会跳脚,攻击司濛攻击得更厉害。她的巡回画展在即,他不想给她招惹是非。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关掉电脑,他给好兄弟盛延熙打了个电话。
  “喂,大哥?”铃声响了两下就被那边的人给接通了。
  “延熙,你和谢明溯熟,能不能帮我查个人?”
  “这还需要我动手?”盛延熙哑然失笑,“你手底下的那些人还查不到么?”
  “你查我才放心,别人我不放心。”
  对于百晓生的死,网上查不到任何一点细枝末节,这很明显是当年出事的时候有人特意处理掉了。而且处理得这么干净,任何蛛丝马迹都查不到,一定是高手。
  他手底下不乏高手,查这些简直易如反掌。可事关司濛,其他人他都不放心,只能拜托盛延熙。
  ***
  从永安寺回来,司濛的失眠并不见有好转,反而日益严重。
  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关就是一整夜。有些时候是从早到晚,一整天。
  为此晏竟宁忧心忡忡,找了青陵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魏双笙来给司濛做心理疏导。可她很抗拒,连人都不见一面。
  dyes马上就要上市了,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每天早出晚归,根本就不能留在家里看着司濛。
  怕她出什么意外,他特地从晏家老宅把桂姨叫来家里,专门负责司濛的日常起居。
  桂姨是晏家的老人,在晏家待了几十年了。如今五十多岁,也早就当奶奶了。她是从小看着晏竟宁长大的,对他非常好。
  爱屋及乌,她对司濛也很上心,尽心竭力地照顾她。
  桂姨和蔼可亲,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惜就是有点唠叨。可能这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的通病,话比较多,同一件事情要反复说上好几遍。和袁叔一样,总是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司濛其实并不讨厌桂姨。可近来失眠严重,她的情绪糟糕透了,难免会觉得桂姨烦,很抵触她。两人相处的不是太和谐。
  晏竟宁在家里从来不提公司和工作的事情。司濛还是从各大平台推送的消息里得知dyes最近马上就要上市了。
  晏竟宁的父母来过家里几次。每次来就坐一会儿,和司濛聊几句,然后就走了。
  老两口过来,司濛就规规矩矩地出来见人。他们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虽然面带笑容,礼貌客套,可态度却不见得有多热络。
  她向来话不多,不太喜欢和他人交流太多。基本上都是两个老人在说,她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
  周六上午,晏竟宁的母亲戴淑芬又来家里了。这次是她一个人来的。
  晏竟宁最近几天飞纳斯达克准备dyes上市,家里就剩她和桂姨。
  门铃一响,桂姨就跑去开门了。
  “夫人,您来了啊!这么早呢!”
  戴淑芬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几袋营养品,“少夫人呢?”
  “应该在睡觉,我去喊她去。您先坐一会儿。”
  戴淑芬把那几袋营养品搁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等人。
  桂姨跑去卧室,却发现卧室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床上很整齐,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轻车熟路地跑去书房喊人。
  “少夫人,老夫人过来了!”
  司濛又把自己关在书房关了一夜。情绪糟糕到了极致。一大早听到响亮的敲门声,没来由觉得暴躁。
  书房里充斥着浓郁的烟草味,挥之不去,空气浑浊。
  烟灰缸里烟头堆满了,满满一缸。
  她掐灭手中的烟,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全部倒进垃圾桶。
  然后抬手抹了把脸,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本想换身衣服,可明显时间不允许。
  她索性不管了,直接走出了书房。
  “妈,您来了啊?”扯开嘴角,露出笑脸,却无比僵硬。
  戴淑芬扫了司濛两眼,她还穿着睡衣,衣服上满是水彩颜料,脖子和脸颊上也沾上了一两笔。顶着一双熊猫眼,眼里遍布血丝,蓬头垢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戴淑芬是个精致的女人,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她不喜欢邋里邋遢的女人。
  她皱了皱眉,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不悦,慢条斯理地说:“先去处理一下。”
  司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不好意思地说:“妈,您先坐会儿,我换身衣服去。”
  她回衣帽间换了套衣服,又去卫生间清洗。
  见司濛离开自己视线,戴淑芬眉头紧皱,明显很不满意。
  桂姨给她上了茶。
  她端着茶杯,低头小心吟一小口,徐徐问道:“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桂姨压低嗓音,絮絮叨叨,“少夫人很奇怪,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整天。饭不吃,抽烟也抽得厉害,一天一包,可能还不够。很少说话,有些时候一整天都听不到她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