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做了驸马,那就意味着罗义会是皇帝和太后最信任的人。
  罗义并不是庸人,听到皇帝这么说,脸上是半分诧异之色都没有,当下便走上前跪在殿中,“末将叩谢陛下和太后娘娘抬爱。”
  太后看着眼前的罗义,心中的震惊渐渐散去。
  罗义出身行伍,家世不好,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太后的备选名单之列,但他站出来之后,太后倒觉得不错。
  一则罗义身材挺拔,器宇轩昂,二则他在虎贲中的地位仅次于白泽,说明此人的能力并不差,只要皇帝愿意抬举他,压过白泽并不是难事。
  当下太后和颜悦色道:“这门亲事是哀家早就看好的,只是罗将军一直在虎贲卫,极少入宫,直到三日前陛下才见到他,同他说了此事,想着等议和的事过了,再昭告天下。”
  懿安在旁边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
  她自然看不上罗义,但眼下这个罗义能让她免了北桀人的纠缠,那就足够了。至于婚事,等北桀人走了,她随便找母后或者皇兄把这个罗义赶走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北桀人即使心中存疑,也无话可说了。
  那使臣干笑了几声:“公主殿下和罗将军喜结良缘之日,北桀一定送上贺礼。”
  “好!”皇帝见此事终于得以解决,龙颜大悦,不过他身边的皇后,就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了。
  不过皇帝并未留意到皇后的神色,只笑道,“今儿可以说是三喜临门,两国议和,此为一喜,懿安和罗义,此为二喜,七王子和瑞熙,此为三……”
  沐萦之的心里忽然涌起一抹情绪。
  几个月前,也是在撷香殿中,也是在几个人的来回言语中,她被人决定了命运,赐给了白泽。而今夜,则是另外几个人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被决定了命运,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像自己这般幸运。
  “说错了,我七哥可没说要娶那个女人。”北桀使团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这声音听着极为耳熟,沐萦之一侧首,果然看见了刚才在廊下撞到她的那个北桀少年。他走出撷香殿后,不知什么时候又悄然回到了席间。
  他叫七王子为七哥,这么说他也是北桀的王子了?
  “冒裕王子,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明显有些不悦了。
  那个名叫冒裕的少年对愠怒的龙颜并无惧色,反而昂首道,“我七哥求娶的是你的妹妹,你们扭扭捏捏不肯答应也就罢了,还要硬塞给我七哥他不想要的,难道这就是你们天顺朝的待客之道?”
  这话一出,在场北桀人的脸上都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而朝中众臣,俱是鸦雀无声。
  尽管罗义和太后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朝中的人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们是舍不得懿安嫁给北桀人的。仔细理论起来,冒裕的话并没有说错。
  唯有与罗义交好的兵部尚书站了出来,强辩道:“这从何说起?陛下并非不想将懿安公主许给七王子,而是已经将公主殿下许给了罗将军,正所谓先来后到,这个道理,王子不会不明白吧?”
  “放心吧,我七哥一点也不想娶那个公主,唉,”那冒裕走到七王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开始以为天顺朝的公主一定是天仙下凡,现在看来,还不如咱们北桀的美人呢,你说是不是?”
  沐萦之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冒裕看起来年纪极小,眉眼间全是稚气,眼神中虽然闪烁着桀骜不驯,但他笑起来时候,总让人能感受到几分天真。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这样天真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是如此犀利。
  七王子被拒婚,脸色原本是不好看的,但听到冒裕这么说,立即点了点头。
  被两个北桀人当着满朝文武和后宫佳丽的面说长得不美,懿安气得脸都发白了,可面对这么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她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冒裕咧嘴一笑,手里拿起一双筷子,“七哥,我给你看一个真正的美人。”
  “在哪里?”七王子问。
  冒裕笑而不语,举着筷子指向了远远坐着的沐萦之。
  ☆、87.第 87 章
  只是这一指, 沐萦之瞬间就被到风口浪尖。
  她万万没想到,她会再一次在撷香殿中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数的目光从撷香殿的各个角落中飘来,有探究的, 有惊讶的, 有嫉恨的, 有欣赏的,不过,沐萦之唯一看见的, 只有冒裕王子眼里的那抹戏谑,一抹愠色浮在了她的脸上。
  她自幼就被人夸赞貌美, 然而这是生平第一次, 被人拿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
  “的确是个罕见的美人。”冒裕身边的七王子眼前一亮,满脸尽是惊艳。
  冒裕接到了沐萦之冷冷的目光, 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放下了筷子。
  “王子所指的, 是我的女儿,也是白泽的妻子。”沐相见这群北桀人居然将矛头指向了沐萦之,当即不客气地喝道。
  这一句话如惊雷一般落在北桀诸人的耳中,瞬间便让他们变色。
  白泽, 这是一个让所有北桀人如雷贯耳的名字, 一听到白泽这个名字, 便叫北桀人既恨又怕。
  除了冒裕之外, 所有的北桀人都不再看向沐萦之, 又或者说, 不敢去看。
  “陛下,中原人素来讲究缘分二字,既然懿安公主已经许了人家,那是七王子和懿安公主没有缘分,这结亲一事,不提便罢。”还是那北桀使臣,最先稳了心绪,笑着朝皇帝举起了酒杯,“不管结不结亲,两国和议已定,就该喝一杯!”
  皇帝见这些北桀人终于肯放弃,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次和谈的结果,是北桀向天顺朝称臣,天顺朝每年给北桀岁币,包括金银、布匹、茶叶,若是要再给七王子办个婚礼,不知道又要花掉多少银两。
  对皇帝来说,能省一桩是一桩。
  殿中君臣举杯,气氛又回到了宴会刚开始的时候,一派祥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只听那使节又道:“这次进京,我等还给皇帝陛下带了一份礼物。”
  “哦?”皇帝的心情彻底好了,听到有人送礼,更是满脸笑意,“是什么礼物,快拿出来给朕看看。”
  那使节站起身,抬起手轻轻拍了几下,十个衣着鲜艳大胆的北桀美人撷香殿外鱼贯而入。
  北桀地处大漠,一向逐水草而居,若只论相貌,自然比不上天顺朝姑娘的肤白貌美,但北桀女子的五官深邃,眼睛又黑又大,自带着一种神秘感,再则她们长得高,身姿非常曼妙,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身上的曲线此时在舞衣的衬托下更显诱人。
  她们一人拿着一面手鼓,伴随着有节奏的鼓声跳了起来。
  天顺朝的舞蹈讲究柔美,北桀人的舞蹈则充满了力度,虽然不用分高下,但撷香殿里的人看惯了中原舞蹈,看到这样英姿飒爽又充满诱惑的鼓舞,自然是耳目一新。
  沐萦之亦是看着出神。
  倒不是被她们的美色所吸引,只是看着她们有力度的动作,对她们的健康体魄心生羡慕罢了。
  伴随着一连串激烈的鼓点,她们结束了舞蹈。
  站在最前面的北桀美人捧着金杯,走上前向皇帝敬酒。
  这十个女子的身材差不多,穿的也一样,方才跳舞时大家都眼花缭乱来不及细看,这会儿众人的目光聚集到敬酒女子的身上,才发现这女子生得极美。
  身材自不必说,她的眼窝很深,眼睛咋看是黑色的,细看下竟能品出一丝游动的蓝色,仿佛不似凡人,而是从海中爬出来的妖物,望之魅惑人心。
  “陛下,请饮此酒。”
  那美人走到皇帝跟前,跪在龙椅前面,伸手举起酒杯。
  她的手臂又白又长,上面挂着镏金的臂钏。
  “皇帝陛下,这位美人叫易流珠,是我们北桀第一美人,她手里这杯酒是我们北桀大王亲自酿的马奶酒,请陛下饮下。”
  皇帝没有发话,身边的太监上前,从易流珠手上接过酒杯,他训练有素,片刻就不着痕迹的验过了酒,将酒杯送到皇帝手中。
  皇帝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
  “美人美酒,都是我们大王进献给皇帝陛下的一点心意。”
  这话一出,皇帝身边的皇后脸色一下就白了,一个沐静佳她可以对付,这北桀人一下送来这么多美人,她怎么可能个个都阻挡得住?
  更何况那个易流珠,若论姿色,绝不输于沐萦之,甚至比沐萦之更甚,那勾人的身段不知道能玩出多少花样,就这么会儿功夫,她那双眼睛一直含情脉脉地望着皇帝。
  若不是在撷香殿中,皇后真想冲过去狠狠给她一巴掌。
  “如此,代我谢过大王。”
  这样的场合,北桀人送礼,皇帝自不可能推辞,一口应了下来。
  “咱们后宫一向清净,一下进来这么多人,这往后只怕要闹腾了……”太后不咸不淡道。
  太后跟皇后一向不合,但在北桀美人这个问题上,她们俩殊途同归。
  身为太后,一看到那个易流珠,她就觉得止不住的厌烦,这样的妖精一看就是能勾魂夺魄的,恨不得立即差人送走,哪还能留着伺候皇帝?
  但今日有懿安的事情在前,她不好直说什么,只能淡淡提醒皇帝。
  皇帝自然接收到了太后和皇后的目光,苦笑一下,斟酌一番后,说道,“朕确实喜欢清静,这样吧,朕把易流珠留下,封为昭仪,其余美人既然擅长舞蹈,就在尚音阁当差吧。”
  “谢陛下恩典。”易连珠再次跪下,叩首谢恩,不过这一回,她不是自己站起来的,而是搭着皇帝的手站起来。
  “美人都是陛下的,陛下怎么处置都好。”北桀使臣倒是应得爽快。
  北桀送上贺礼之后,礼部尚书也代表朝廷给北桀大王送上贺礼,宴饮继续,皇帝给易连珠赐坐在沐静佳那一桌,其余美人退出撷香殿。
  撷香殿里因为这十位美人的热舞,气氛高涨,众人都提起了兴致。
  然而沐萦之却始终表情微冷。
  因为在不远处,冒裕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
  ☆、88.第 88 章
  冒裕一直盯着她, 这种密集的注视,让沐萦之无心去留意殿中的热闹。
  当她冷冷地回望去的时候,那冒裕却咧嘴一笑, 露出雪白的牙齿。
  沐萦之不喜欢被人盯着, 不过也不觉得难受。
  因为冒裕的眼光里并没有太多的冒犯, 准确的说,那种眼光,并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而是,一种好奇, 一种打探。
  因此, 沐萦之一直坐着,忍耐着他的注视。
  正在这时候, 太后发话了:“圣人不是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如今,北桀送来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光留在宫里,给皇帝一人, 怎么行, 不如分派下去, 赐给那些对和谈有功的人?”
  这话一出, 殿中诸人俱是称赞, 尤其是温相等人, 这次和谈他们出力最多,宫中要赐人,他们自然有份。
  皇帝听了太后的提议,当然没有意见。
  他是男人,有赏美之心,但并不贪美,方才只册封易连珠一个人,便是照顾皇后的情绪。
  但是他心中,亦有微微的失落。
  即使他说要把其余美人赐下去,皇后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