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娘,还是另外再选个日子吧!”李东林劝道。
  “就这个日子最好!阿福下场可是大事,在没有比六月十九更好的日子了!”
  “奶奶,拜佛重要的心诚,是什么日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六月十九这天人肯定多,还是不要这天去吧!”李小荷也劝道。
  “阿福要明年的二月份才下场,,不急在这一时……”
  “等明年再去拜拜文曲星才是真的……”
  六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的成道日,因此这一天寺里一定是香客众多的,老婆子毕竟是年纪大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就麻烦了。所以大家都或直白或委婉地劝着她,最好不去,就算要去,也要选个人少安全的时间段去。
  奈何老婆子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就是坚持要六月十九号去,并且她的理由非常的正:“阿福下场是多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身子骨好着呢,能出什么事?到时候不还是有二丫头她们跟着……要不叫上阿严一起去,总是行了吧!”
  老婆子对谭严的印象是很好的,因为谭严每次到李家总是很懂礼数地陪老婆子说话,询问她的身体近况等等,用老婆子的话说,就是:“这个后生是个好后生!”
  在老婆子的观念里,也不会觉得让谭严陪着去拜个佛,会不会麻烦人家什么的。在她看来,这谭家要娶李家的女儿,那是有事没事就应该到李家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的,得随时“讨好”准岳家。李家没有种地,也不需要谭严在农忙之际来帮忙,这已经是谭家占了大便宜了!就让他陪着拜个佛,他还不得乐颠颠儿的赶紧着!
  而且老婆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谭严,李小荷等人都不知道,等到端午时节,谭严来送节礼时,主动邀请李家等人六月十九去大佛寺,老婆子那笑得眯起来了的眼睛,才让众人恍然。
  而既然劝说不了老婆子,自然就只好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了,所以李东林是准备六月十九自己就不去前面店里,反正自己一天不在又不会出什么大事。陪着老母亲去寺里才是大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是一天的生意挽不回的。但是老婆子却不让:“这是我们女人家的事!你做你自己是事情去!”
  对此李家众人很无语。
  人家都说人越老就越通透,但是李小荷觉得老婆子是越老越固执,一旦什么事情做了决定就劝也劝不住,偏偏她还是长辈,谁也说不得她什么!
  最后大家协商的结果就是,李东林留在店里继续做他的事,阿福还有谭严则荣幸地被选为了护“花”使者,而夏氏跟李小荷自然是要陪同着一起前往的。
  “为什么我不能去?”阿寿嘟着嘴,不满地跟夏氏抗议。对于自己被留在家里,不能一起去寺庙看热闹是非常不满——上次娘亲与姐姐去寺庙时,可是跟自己说的“下次带你去!”的,这次竟然还是不肯带自己。
  夏氏见哄不过去,只好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乖儿子,不是娘不想带你去,是寺庙里的人太多了,要是遇到拍花子的,把你拍晕了带走,你可就回不来了!等你再大点了,就是你不想去,娘去拜佛也会喊你陪着娘一起去,就像你哥哥一样!”
  阿寿闻言顿时犹豫起来,听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于是又看向哥哥姐姐,结果见哥哥姐姐都向自己点头,示意正如娘亲所说。
  阿寿又看了夏氏一样,垂下眼睛,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才勉强答应:“好吧!”
  阿寿这个小孩子,你说他调皮吧,他确实是调皮的,比他的哥哥姐姐跳脱的多,但是他又不像一般的小孩子听不进话,只顾自己撒泼打滚地达到自己要求。只要是人们正式地跟他说明缘由,能让他找不到漏洞,他一般都会听话。这次也是一样,虽然夏氏上次跟他说了,下次就会带上他一起去,但是跟他说明情况之后他也没有再吵闹。
  夏氏很是满意阿寿的听话,亲了他一口,又问道:“好孩子!你说你今天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我要吃炸鹌鹑!”阿寿大声道。
  “好!”夏氏也肯定地回答阿寿:“娘给你炸鹌鹑!”
  夏氏其实对于去拜佛这件事情,心情是有点复杂的,又是想去,又是不想去,总之也是跟之前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过幸好,生活中的事情不会只有那么一两件,这件事情让你烦心,总有另一件事情让你开心,只要自己懂得调节。
  比如夏氏,就让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李小兰的事情上来,以便不让自己整天疑神疑鬼。
  “这个包被啊,一定要用这种碎布头拼成才行,如果就用整布,那就不结实、不耐用,”夏氏一边做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告诉李小荷,“你不是对这种‘拼布’一直很喜欢吗?你也试着给你侄儿做一个呗!”
  夏氏正在做的包被是用来包裹小孩子的,要做得厚实又软和,而小孩子的包被经常会弄脏,所以用碎布头拼接成的表布里布都要结实很多,会更耐用,再续上厚厚的、软软的棉絮,那就是一张很好的包被啦!
  “好啊!”李小荷爽快地答应了,又问夏氏:“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看姐姐?”
  消化了李小兰怀孕的消息之后,李小荷又开始担心起李小兰年纪太小,生产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之类的事情来,因此,她迫切地想再去周家,想跟李小兰说一说自己知道的一些注意事项。
  “等把东西都做得差不多了再去,你也帮着做,我们就能早点去看你姐了!”夏氏道。
  “好吧!”李小荷应了,想了想,又问夏氏:“娘,你生姐姐的时候多大啊?”
  “十九岁!”夏氏想也没想就答道。
  这倒是让李小荷小小地吃了一惊,还以为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早早就嫁人生子的,没想到夏氏十九岁才生下李小兰。
  夏氏注意到李小荷怪怪的眼神,解释道:“我十五岁跟你爹定亲,定亲三年之后才成亲……我本来也是想让你姐留到十八岁再出嫁的,不过遇上了你爷爷的事,那时候怕事情拖久了有什么变故,再加上你爷爷奶奶也赞成让你姐姐嫁过去,这才让你姐姐刚及笄就出嫁……”
  其实作为乡下人家,像夏氏这样的年纪成亲生子才是正常,李小兰这样的是很少的。不过如果按照镇上的标准来看的话,李小兰这样的又叫正常了——镇上的人们可没有乡下人家那种,要女婿为岳家当三年“奴才”的想法呢,因此镇上的人家定亲之后,一般都没有一定要等三年才成亲的习惯的。
  当然了,很多时候镇上的人家,会在很早以前就将两家的亲事定下来,等到两家儿女长成就正式成亲。
  而乡下人家的女儿多晚嫁,还是因为娘家想多留女儿在家帮忙。像李家的大姑子就是一个例子。
  第70章
  李小荷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来,关于李小兰的年纪怀孕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话来。
  想来夏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要不然她就不会让李小兰这么早就出嫁了。
  不过等到李小荷再次跟着夏氏到周家时,李小荷是趁着机会,拉着李小兰郑重地告诉她:“姐,你以后一定不能像之前一样一直躺在床上了,一定要保持一定的运动,比如让姐夫扶着你,在院子里每天走两圈啊什么的,这样你之后生产时才有力气……”
  李小兰开始见李小荷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摆着一副严肃脸听着,等到听到她的话,才松懈下来,最后开始咧嘴笑起来,笑得李小荷眉头皱起,“姐!我是说真的,你别不当回事儿!”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你一个黄花闺女儿,还给我说起这些来了,咯咯咯!”李小兰一边说,一边又笑起来。
  “姐姐!”李小荷沉着一张脸,喊了一声李小兰。
  “好好好!”李小兰抓着李小荷的手臂道:“我知道了!”
  说完又笑起来。
  李小荷看着李小兰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真想无力地叹口气,“姐,我跟你说的……”
  “我真的知道的,”李小兰带着笑意说道:“娘之前也有跟我说过这些,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你好好绣你的嫁衣就好啦!”李小兰说着还开始戏谑起李小荷来。
  “娘跟你说过了啊?你怎么不早说!”李小荷埋怨道。
  李小兰好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要跟我说这个啊,再说了,我现在跟你说这个也太早了啊!”李小兰还意有所指地朝着李小荷眨眨眼睛。
  李小荷假装没看懂。
  想想自己也真是太傻了,古人又不是笨蛋,不会思考总结,夏氏还是生过四个孩子的人,再加上老一辈的人的经验,肯定比李小荷这个啥都不懂的菜鸟强百倍,自己却是急巴巴地赶着来给李小兰说这个,结果被调侃一番……
  李小兰笑归笑,但是心里还是明白妹妹这是关心自己,所以见李小荷在一边暗自懊恼,有恼羞成怒的趋势,就赶紧敛住了自己的笑意,抱着李小荷的胳膊道:“好了,姐姐都知道,你是关心我才会说这番话,你放心吧,姐姐很好!”
  最后一句李小兰说得很轻,但是很认真,见李小荷看向自己,她眼神温柔地朝着李小荷点了点头。
  李小兰的笑容已经带上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和期待,李小荷能够感觉得到她的幸福。
  李小荷对李小兰成亲的不安和怀孕的担心,在这一刻突然就消失了——不是只有自己会关心李小兰,周家,周瑞等都已经是李小兰的亲人了,他们很关心李小兰,不会比李小荷少,至少李小兰在这个家里是生活得很舒心的。
  于是李小荷笑着也笑着点头,“嗯!”停了会儿,李小荷又接着说道:“不要忘了爹娘,还有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一样关心着你!”
  “我一直都知道啊!所以我现在过得很好!”李小兰的笑容更灿烂了。
  而李小兰在众人的期待与不安中产下一子,就显得在意料之下、情理之中了。
  周家跟李家自然是都欢喜一片。
  这之中只有夏氏,除了为女儿生下儿子喜悦之外,还隐隐将心中一直担心的事情放下了一大半:“看来大师解的签文真的很灵,小兰真的得了儿子,那阿福的事情肯定也没跑!”
  当然了,这些都是夏氏自己的内心戏,她没有说出来,其他人自然是也不知道的,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做事情不会像前几个月一样,总是做着做着就走一会儿神什么的。
  做为外家的李家当然是不能缺席“生哥儿”的洗三礼的,这次,家里一众老小都没落下,全赶到了周家祠堂去看这新鲜出炉的第三代去了。
  “生哥儿”是周家给李小兰新生的儿子取的小名儿。
  周家自是恭贺声不断,不管是本村的还是邻村的,只要是周家的亲朋好友,都被请过来吃席。堂屋中、院子里都是高谈声与阔论声,既嘈杂又热闹。
  而在李小兰的卧室里,却是一片温馨。
  “哦~睡醒了啊,来看看你外婆,小姨,舅舅们……”李小兰的一个本家嫂子见生哥儿半睁开了小眼睛,就一边逗他一边笑道。
  最心急的阿寿听了,赶紧走到床边上来,伸长了脖子,看着被抱在夏氏怀里的小不点,“我看看,我看看!”
  等看到那皱巴巴的脸上睁开的两条小缝隙,他有点失望,这个外甥真的长得不好看啊,让本来想夸两句的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是阿寿已经懂点事了,所以,他看了会儿小外甥,就找了句最不伤人的实话说道:“他好小啊!”
  话虽然是实话,但是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嘴里认真的说出来,还是让人忍不住想笑。那周家的本家嫂子就带着笑逗阿寿道:“哎哟,我们的小舅舅是不是等不及,想带着我们生哥儿去玩儿了啊?”
  阿寿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可是他太小了,等他长大了我就得上学念书了,就没有时间陪他玩了!”语气很是遗憾。
  进李小兰卧室来看她和小孩子的,都是像阿寿这样的血亲小孩儿,或者些周家的亲戚妇人,听见阿寿这样回答都笑道:“哎呀,这个舅舅好,到时候干脆就带着我们生哥儿念书得了!”或者说:“我们生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到时候连先生的束脩都省了了!”
  也有与夏氏熟悉的,带着羡慕恭喜她:“亲家真是好福气,家里的孩子个个都这么让人羡慕!”“以后还有大福气呢!”“我们生哥儿可是有个好外家哦!”
  倚在床上的李小兰头上裹着帕子,面含笑意地听着众人的恭喜赞叹声,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孩子,脸上满满的都是为人母的喜悦。
  等到宴席时间来到,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房间只剩下夏氏等人时,夏氏才坐在李小兰的床边,准备说点什么,但这时候房门又被敲响,然后李小兰的婆婆李氏走了进来。
  “娘?”李小兰不解看着她。
  李氏轻声与夏氏打过招呼,又走到床边上看了看又睡过去的孙子,才拉着夏氏的手臂道:“快开席了,您可不能在这里呆着!”她知道刚才这房间里人很多,夏氏肯定还有话与李小兰说的,又道:“等先去吃了席,有时间让你们娘儿两说话的!”
  要拉着夏氏走。
  夏氏也知道洗三礼自己不能只顾在在女儿屋里说话,因此顺势起身,抱起孩子啊熟睡中的生哥儿,道:“这孩子睡得熟!让收生婆婆好好给他洗洗!”
  洗三礼观礼的一般都是妇人,因此李小荷就跟夏氏道:“娘我就在这里陪姐姐!”
  夏氏等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倒是阿寿这个爱凑热闹的,跟在夏氏身后跑到前面看稀奇去了。还小声跟李小荷说:“姐,我看了回来告诉你!”
  等众人都走完,屋中只剩下李小兰两姐妹,李小荷才挪到李小兰床边的独凳上坐了,带着点好奇问李小兰:“姐姐,你生生哥儿时痛不痛?”
  李小兰温柔的笑了,道:“痛,当然很痛了,但是等孩子一生下来,就什么都忘了,看到他那张笑脸,只觉得心都化开了!”她说完看见李小荷脸上带着的是无奈的笑意,就又笑道:“你啊,还不懂!等你以后生了孩子,做了娘亲就懂了!”
  过了会儿,她声音低低地道:“不过,也是生了这孩子,我才知道娘亲有多么不容易……”
  李小荷听李小兰声音中似乎带着哽咽之意,吓了一跳,忙道:“姐,你可不能哭啊,在月子里哭了以后可是都不好的!”
  见李小兰眼中已经浸了眼泪,李小荷有点无措了,道:“我的好姐姐,你可真的别哭,要是让我那姐夫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噗——”李小兰一下笑出了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你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总算是没再沉浸在刚刚的气氛里,李小荷就松了口气。
  李小兰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对李小荷道:“我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了,你还在家里,要好好孝顺爹娘,知道不?”
  李小荷自然是点头答应。
  李小兰似乎是在真因为做了母亲,感受良多,又道:“当时只是想到嫁个自己熟悉的人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离平安镇这么远,来回都不方便……”见李小荷嘴唇蠕动,又要开始劝说,她忙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幸好,你不像我,是要嫁到谭家的,就在镇上,你呢又是一向是懂事的,以后也要照看着爹娘,知道不?”
  李小荷点头应下,狡黠地笑道:“姐姐,你说我要是把你今天给我说的话告诉阿福,他是什么反应?你是不是在说他不孝啊?”
  说着自己“嘿嘿”笑起来。
  “他们男儿怎么比得上女儿心思细?再说了以后阿福阿寿娶媳妇儿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么个情景呢?”李小兰瞪了李小荷一眼。
  “我可不认为阿福会娶个不孝顺爹娘的回来!”李小荷道。
  李小兰笑着摇头,“以后的事谁能说清!再说了,这人心是最易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