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三)
  【a先生曾经做过英雄, 具体是什么英雄,是什么内容,我们暂且不得而知。为什么他会变成罪人, 我们依旧不知道原因。他身上被烙下了十条印子, 全都是在被抓捕时留下的。然后他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精神嘛,看起来似乎是没有的,但精明嘛, 是尚且存在的——在他的眼睛和脑海里,因为是出生时就有的东西,所以不会衰竭。】
  【再来说说, 他要怎么赎罪这件事。】
  【a先生觉得,自己是从天上,或者某个什么异空间来的, 他能聆听天启,灾害和灾难他总能先人一步察觉, 这也造成他活得很孤僻。其实他很多年前是不穿这种太年轻又潮流的衣服的, 他穿和服, 剪短发,十分传统, 甚至还有点儿土气,总之,就是和他那略孩子气的脸不太衬。】
  【他当时在某个小地方教书,教的是语文。这时候他还没获得倾听天启的能力,他只是个文弱的教书老师, 甚至会被淘气的乡下孩子用石头砸到小腿, 由于体质问题, 淤青总会留下很久,他认为这是有点儿有损他男子气概的,一开始还为此暗自神伤过。】
  【直到后来,他……】
  我放下了笔。
  作为故事的开头,这里一定要好好刻画主角的形象,并且要给后续故事留白的空间。
  “还是再想想吧……”我将稿纸收进柜子里,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消磨时间,要不要干脆跑一趟道场,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的房间距离玄关很近,所以听得很清楚。
  “有人在吗——”
  爽朗的少年声音,是清光。
  我打开门,就见他笔直的站在门外。
  他立刻松了口气:“太好了,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请进。”我拉开门。
  清光脱了鞋,玄关的花篮太过显眼。他边进来边问道:“这个,是探病送的吗?”
  “是哦。”我走到厨房,“要喝茶吗?今天还有点心。”
  “茶就可以了,零食还是留给今剑吧。”他在茶几旁盘腿坐下,我将茶递给他,他吹了吹后赶紧喝了一口,“终于喝到水了,我一路赶来是真的口渴了。”
  “不用这么急吧?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吗?”我也在他对面坐下,他虽然说不要,但我还是将上次买的黄油饼干拿了出来,“放心,这不是今剑的零食。”
  他眼睛发亮,从篮子里取出独立包装的饼干:“那我就吃一个试试。”
  我也抿了口茶,然后吃了口黄油饼干,味道不咸不淡,有股浓浓的奶香。
  方才拿饼干的时候,我在柜子深处看到了当时购买的另一袋,是蟹香味的,太宰先生点名要吃的。没想到买来大半个月了,竟是连拆封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来吃饭了。眼看着九月只剩下最后一周,吃着黄油饼干的我,嘴里荡漾着一股甜甜的奶味,心里却泛起了相思的愁苦。
  “身体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也料到他差不多是来探望我病情的,就说:“挺好的,很健康。”
  他愁眉苦脸的说:“我知道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因为,那个怎么说?人的身体真的很脆弱。不过看到你现在没事,我也就松了口气。”
  “我恢复得很好。”我饮了口热茶,想冲淡嘴里的甜味,“烧炭中毒只要抢救及时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吧?”
  “抢救很及时。”我强调了一遍,“放心吧。”
  他将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放进嘴里,听着他的咀嚼声。被刚才的饼干调动了心思的我,在清光的观察力面前很快就被察觉到了心事。
  “有什么心事吗?”他说,“和这件事有关?”
  “……算是有关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我的那则留言想必是早就送到了。我当时脑子不太灵光,没察觉到自己说得很露骨,我事后好好回想了一番自己话中的内容,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太宰先生听不出来就有鬼了。可他从那之后,根本没提过留言的事。
  虽然我也有不想被他知道的心思在里面,但事情过后,他若是真的半点反应也没有,我也认为自己该将不切实际的期待扔进垃圾桶里了。
  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要放弃喜欢他这件事,我依然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好感和慕爱,也一如既往的祝福他有坦荡的、温馨的未来。
  但是我认为自己可以不要老想着“有朝一日会得到对方的回应”这个结果了。
  我又有点儿犹豫不决,我想的是他给我送百合花,那时候他应该听过留言了吧?那为什么还要送我百合花?
  一旦认为自己有了盼头,想放弃的决心就不那么坚定了。这种犹豫简直将我打败——我是真的想早点和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态一决胜负的。
  “清光。”我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一旁,拿出一袋饼干放在手边,我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等等。”他没有满口应下,而是狐疑的看着我:“是关于什么的问题?”
  “……恋爱吧。”
  清光:“那你说吧。对方是我不认识的人,对吧?”
  “嗯。”我说,“所以我也没几个人能商量,抱歉啦。”
  于是我将这件事委婉的,又稍加改编的转述给了加州清光。
  “我认为我那已经是含蓄的告白了。”我抚摸着桌子的花纹,心情很是复杂,“可是,我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真的是告白,那为什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个?”清光叹了口气,随后他接着说——
  “我说,不要想当然啊!对方搞不好也想重新确认一遍你的心意——你想想,被人告白这种事情,万一猜错了有多尴尬?”他蜷起食指,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毕竟你说得很模糊啊,人在生死关头本来就很混乱,将你的话理解为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囫囵话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得对。”我说,“是我太想当然了。”
  “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喜欢的那个人,你觉得他在感情上主动吗?”他说,“这一点很关键,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告诉我。”
  太宰先生么?
  他的主动我认为通常不是在感情上,在接触一个陌生的感情个体时,他不是冒进的类型。所以我也才一直小心翼翼的,敏感对他来说是种拷问,因为敏感代表着对好的情绪和坏的情绪都一视同仁的清晰感知,然后会从这些情绪中陆陆续续的受到伤害自己的东西。
  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眼下要回到加州清光的问题。
  我说:“他应该……不是那么主动的类型。”
  他又问:“你觉得你自己是主动的类型吗?”
  “当然不。”我苦笑道。
  我不是,更何况我也不敢是。
  “啊……难办了。”
  他一说到“难”,我就有种自己是不是要被判死刑的感觉,立刻忐忑的看向他。
  他说:“双方都不主动,又都是内敛的性格……如果谁也不踏出第一步,大概会一直在现有的关系上无限循环下去吧。”
  我问:“可踏出第一步本身就是个值得商榷的过程,谁也没法保证得到的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万一比现在关系更远了怎么办?”
  “所以就这么一直憋着?”他不赞同的蹙起眉头,“又不是包办婚姻,全靠相亲的旧时代,大家都含蓄过头还怎么发展关系?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退缩的心情,但我也没说让你横冲直撞的去表达感情。”
  “请说。”我等待着他的下文。
  “其实很简单,你把自己代入到他的角色,设身处地的思考一下,假如你被人电话表白了,而且对方说得特别委婉,你会怎么对他?”
  答案呼之欲出:“……我会和他先保持一段时间距离,重新思考一下对方对我的感情。”我本来陷入低谷的心情,在清光的引导下似乎又找到了一丝光明。
  “就像你所说的……如果对方是个同样含蓄又不敢轻易向前迈步的人。我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对自己现在猜想的结论,也就是‘无伊实喜欢我’这个结论并不自信。”
  我正要开口,清光立刻伸手做出个“打住”的姿势,然后接着说:“这种人通常比较缺乏安全感,换做是你,不也一样吗?有不敢确定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我会反复确认。
  直到我明白,这份感情不是虚无的,不是连握住都没有机会,就直接消逝的东西。
  是不会让我寂寞和恐慌的,一直会在那里,被我反复确认也不会离我而去的东西。
  ——我应该继续‘含蓄’的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吗?
  不会让对方觉得这种行为逼得太紧?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想确认的事。
  无论是百合花,还是别的什么。
  清光喝了口水,说:“含蓄的表达,如果只有一次,那可能只是错觉。有两次,也许是巧合,有三次,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可是有四次、五次、六次……总会变成令人无法质疑的‘真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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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
  嗯,毕竟令人不安的话,就反复确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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